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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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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翼消毒水的气味依旧萦绕在鼻端,手臂传来阵阵闷痛,额角的纱布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痒。但这些物理上的不适,都被一种奇异的、近乎餍足的情绪冲淡了。
兰德尔·艾文斯闭着眼,但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平静。他清晰地“听”完了阿布拉克萨斯别扭的关心和伊莎多拉的劝慰。他们说要“谈谈”,要等他“解释”。
他当然会解释。用他惯常的语调,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一点无辜的委屈,把这次“意外”归结为扫帚太破、自己太笨、以及那个击球手(哦,可怜的家伙)太紧张。他会安抚阿布,说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虽然阿布表现出来的更像是恼火)。他会对伊莎露出那种“让你受惊了真不好意思”的温顺笑容,巧妙地避开她那些犀利的、试图剖析他真实意图的探针。
至于真相?那颗游走球飞来的角度,那把老旧光轮1001糟糕的平衡性,他当时瞬间判断出无法完美躲避……以及他最终选择放弃挣扎、任由自己被甩出去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些,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不在乎马尔福和伊莎多拉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解释”。他在乎的是“他们在乎”。
阿布拉克萨斯那句带着烦躁和憋闷的“我们得和兰斯谈谈”,伊莎多拉那句像是成年人一样的“我们都一样” ,在旁人听来或许是警告,觉得很是怪异,但在兰德尔耳中,却像一曲独特的、只属于他们三人的协奏曲。
友谊吗?
兰德尔在心底无声地笑了。什么是友谊?
是像那些麻瓜故事里描绘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牺牲?那种东西,在艾文斯家金碧辉煌却冰冷空旷的宴会厅里,在母亲艾丽娅夫人永远带着算计的注视下,显得如此脆弱可笑,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
而马尔福和麦克米兰带来的“真挚”,是不同的。它扎根于盘根错节的家族利益,浇灌着共同成长的记忆(那些闯祸、那些互相掩护、那些心照不宣的恶作剧),最终生长出一种独特的、扭曲却坚韧的联结。
马尔福的恼火,是因为兰德尔的行为超出了他们“游戏”的界限,差点带来无法承担的后果,也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的“共犯”关系让他感到被愚弄和连累。伊莎多拉的宽慰,是因为他们同是纯血家族的继承人,而纯血家族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他们关心他吗?当然关心。但这份关心里,必然掺杂着对艾文斯家族权势的考量,对他们自身利益的维护,以及对“兰德尔·艾文斯”这个特定符号在纯血圈子里所代表价值的重视。
兰德尔对此心知肚明,甚至……享受其中。
他享受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哪怕这“在乎”并非纯粹。因为这恰恰证明了他的价值,证明了他作为艾文斯家继承人、作为他们“共犯”核心的地位牢不可破。利益交织得越深,这份联结就越难以斩断,反而越显得“真挚”。因为谁也不会轻易毁掉一座连接着彼此金矿的桥梁。
马尔福吼他、威胁他“等着解释”,麦克米兰用洞察一切的目光审视他、警告他——这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确认:确认他兰德尔·艾文斯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足够重,重到值得他们生气,值得他们郑重其事地要求“谈谈”。
“你是疯子但你是我们的疯子”……兰德尔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那是伊莎多拉没说出口,但他完全能读懂的意思。带着点恼怒,带着点无奈,但也带着一种近乎归属感的承认。他是他们的“麻烦”,他们的“疯子”,是他们那个小圈子里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存在。
这种被接纳、被“拥有”、哪怕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定位的感觉,让兰德尔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他不需要那种虚无缥缈的、毫无根基的“纯粹”友谊。他需要的是这种扎根于现实利益、经得起算计和考验的、牢固的联结。他知道,只要艾文斯家不倒,只要他依旧是那个能带来价值(无论是社交价值、情报价值还是……恶作剧价值)的兰德尔·艾文斯,马尔福和麦克米兰就会一直“在乎”他,一直是他可以倚靠的朋友。
而汤姆·里德尔……想到这个名字,兰德尔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更深的涟漪。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是脱离于家族利益网络之外的一场纯粹的、高风险的、充满未知刺激的冒险。汤姆的冰冷,他的野心,他那深不见底的危险气息。兰德尔和他聊过关于纯血家族的想法。
兰德尔并不赞同,但他不能否认汤姆可能是纯血家族突破现在禁锢的突破口。
手臂的疼痛提醒着他验证朋友们存在的代价,但也让他更加兴奋。
他缓缓睁开眼,雾蓝色的眸子望向医疗翼高高的白色天花板,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倒映着无数精密的算筹在无声拨动。
马尔福和麦克米兰的“在乎”是他的锚,是他安全的港湾。
而汤姆·里德尔,是他主动驶向的风暴中心。
兰德尔闷闷地笑了。阿布和伊莎完全猜错了。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才是这场闹剧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