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时空漫步》李厘

20、愿望

　　“金桂树开金花，银桂树开银花。开金花开银花，秋风一吹香万家。”元公主拍着手，语调轻快地念着一首童谣。此刻她坐在一棵高大金桂树的粗枝上，满树枝桠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香气浓郁，秋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小小的金色花朵从枝头坠落，像是下了一阵黄金雨。
　　觉能在四处寻找她的身影，他听见她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在哪儿。“公主，你在哪里？请不要在躲藏了，我找不到你。”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觉能高声喊道，心中很是着急。
　　“不要用眼睛去看，觉能，你要用心去找，如果你用心去看的话，你会找到我的。”元公主听得出他现在很着急，却笑得更愉快了。
　　坐在她身边的肖乔万分同情地看着在树下被她戏耍得团团转的小和尚，觉得这公主真是喜欢捉弄人，虽然美如仙娥，可实在是难缠。可怜的觉能和尚，虽然名义上是公主的学问僧，实际上更像是公主的玩伴，她一旦想到了什么新奇的点子，觉能就又有得受了，真是为他掬一把同情泪。可是肖乔却不敢为觉能出头，万一这公主矛头转向自己，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
　　元公主心情愉悦地哼着欢快的曲调，觉能真如她言闭上双眼，静静地听她的歌声，顺着声音，走到了树下。抬起头，睁开双眼，终于看见了她的身影。元公主身穿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外罩金色的披帛，隐藏于浓密的枝叶间，真是很难发觉。
　　觉能松了一口气，“公主，我找到你了。”
　　元公主转头问肖乔，“他真的找到我了吗？”她看不见，只能出言问肖乔。
　　肖乔点头，“公主，觉能师父就在树下面。现在我扶公主下去可好？”
　　元公主点头，肖乔舒了口气，都在树上坐了半个时辰了，终于可以下去了。可他刚放心没多一会儿，元公主又做了件差点让他心跳到嗓子眼的事。她松开双手，轻轻的从树枝上跃下，身形翩然有如金色的蝴蝶。
　　可这距离离地面差不多有二层楼高，肖乔提气从树上跳下，希望能扶住她，就算扶不住，能垫底也行啊，我的小祖宗，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我一点也不来个午门一日游，一去不回头。虽然他的特殊体质恢复能力堪比小强，但也只限于四肢，脑袋要是被“咔嚓”了，他的小命就真玩完了。
　　觉能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她，元公主未伤到分毫。元公主笑容明媚，清澈纯净的眼眸里满是对他的信任，“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也会接住我的。”
　　“公主，请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一向温和宽容的觉能真的有些生气了，他严肃的看着元公主，要求她做出承诺。
　　“你在生我的气吗？”元公主察觉到他的情绪，“觉能，你的心可不平静呢，你在害怕什么，又在为什么生气呢？”
　　贪嗔痴被称为“三毒”，是佛教所说的根本烦恼。而觉能显然是犯了嗔戒。
　　嗔，众生身心感逼迫热恼，犹如火烧。
　　嗔，病恼有情，坏出世善心，令众生长劫受苦不得出离。
　　对平常百姓来说，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偶尔有不顺心的时候会觉得不高兴不开心，这也不算什么，但在修行之人来说，对人对事有一点不高兴，就已经犯了嗔戒。这不能说有多大的过错，但在佛教看来，这就不符合修行的要求，也就是修行的还不够。
　　他的心不平静，是因为牵挂元公主，他在害怕，也因为担心她会受伤，他在生气，也是气恼元公主自身的行为太危险。而眼前的罪魁祸首还在一脸无辜的问自己为什么生气？
　　觉能心绪不宁，似乎来到大明宫，遇到元公主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在受自己控制，为元公主所左右。
　　“好啦，觉能。不要生我的气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么做，好吗？”
　　“还请公主说到做到。”觉能轻叹一声，“我希望元公主不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既然答应你，我就一定会遵守的。”元公主笑容带着几分俏皮，令觉能感到无可奈何，拿她没办法。
　　元公主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铃铛摇晃着，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几位粉衣宫人从树荫下走过来，恭身行礼。“奴婢参见公主。”
　　“带觉能师父去未央宫见我的母亲，这时候母亲应该做完早课了。”元公主吩附道。
　　粉衣宫人应道，为觉能引路，觉能行礼告退，跟随宫人的脚步走出这片树林。
　　“这样的投怀送抱还真锻炼人心脏，我说你满意了吗，穿越者？”肖乔实在是忍不住，出声讥讽她两句。
　　“很满意，至少能让我知晓他动心了。”元公主此刻的笑容让肖乔怎么也看不惯。
　　“人家可是和尚哎，你不要这么重口味好不好？你大可以去找什么文采风流的宰相公子、天下第一美男子、深情孤傲的威武将军，神功盖世的武林高手来发展一段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我相信凭你的美貌肯定有无数英雄好汉竞折腰的，广开后宫也不是没有可能。”肖乔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妹妹，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人家和尚吧！”想当初他从天而降，摔成了重度伤残，半截身子都埋在黄沙里奄奄一息，是觉能和尚发现自己，把自己带回法门寺的，救命之恩他记在心里，如今怎么也得想方法让他摆脱穿越女的魔掌。
　　为了能打消她的念头，肖乔不惜丑化觉能，“再说觉能也没什么好的，人又矮又挫，一双三角眼，酒糟鼻、招风耳，玉米牙，脸上长满了麻子还有青春痘、粉刺和痤疮，简直就有碍观瞻，惨不忍暏啊。反观公主你美若天仙，身份尊贵，等我治好了你的眼睛，你就更加完美无瑕。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让这京城里的王公贵戚、青年才俊知晓你的芳名，他们会蜂拥而至登门求婚，只怕到时候你会挑花了眼。”
　　元公主笑容依旧，“你说什么，挑瞎了眼睛？”
　　“我是说挑花了眼。”肖乔更正道，他说话又不大舌头，这公主真爱找茬挑刺。
　　“可是我啊只有一双眼睛，我只要一个我喜欢的就够了。”元公主不为所动，“你说的那些青年才俊、王公贵族或许都很好，可却不是我的因缘。”
　　没辙了，看来这穿越女就认准觉能了。肖乔唉声叹气，“我的姑奶奶啊，你跟一个和尚能成就什么姻缘，你等着他还俗娶你不成？”
　　“我说的是因缘。”元公主拉住肖乔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因缘”两字，“我和他的因缘早在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联系在一起，就如一朵盛开的花，种子是‘因’，而使种子发芽、成长到开花所不可或缺的水分、阳分、土壤等，就是‘缘’。”
　　肖乔很想吐嘈，这姑娘在现代时一定是文艺小清新，还是意识流派的。
　　元公主没有理会他，轻声说道，“早在十七年前，在大明宫里我和他的因缘就已注定，母亲、宗正、觉能还有我，恩怨事非牵扯着彼此，是怎样也挣脱不开的。”宗正与伊美相爱却不能相守，空留遗憾。觉能是德妃的儿子，彼此相遇却如陌路，她是宗正的女儿，纵使相见却无法相认。他们四人之间的缘份该由谁来判断？而这因果又该如何了断？
　　肖乔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说小妹妹，你在现代时有没有兄弟或叔伯之类的亲戚啊？”
　　“你想问什么？”内芯是伽蓝的元公主满脸疑惑的问道，她当然知晓肖乔想打听什么，但却明知故问。
　　“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男性亲戚当中，有没有从事法官、警察或侦探工作的？为人很有正义感、智商高、虽然看起来冷漠像冰山但实际上很善良和气的男人？”肖乔满是期待地看着她，这姑娘的眼睛实在像极了伪包同学，让他怀疑这同为穿越老乡的姑娘和伪包是不是有亲戚关系。
　　想了一下，伽蓝这样回答他，“我不知道。”
　　“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遗弃在寺院里，至于有没有亲人，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清楚呢？”
　　元公主的回答让肖乔很惊讶，他本以为这任性刁蛮的公主在现代也是倍受娇惯的大小姐。
　　“可能我和元公主真的很像吧，所以我才成为了她。”元公主的语气云淡风轻没有波澜“你可知道，在现代，我为什么被遗弃吗？”
　　肖乔摇头，元公主虽看不到，却能察觉到他的动作。接着说下去，“因为我是盲女，出生就什么也看不见的盲人。”
　　“也可能是因为其它别的原因，或许是有难言的苦衷。”肖乔插嘴说道，为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找理由，之所以去美化他们的行为，是不想伤害眼前的女孩子。
　　“但这双看不见事物的眼睛，才是他们决定舍弃我的根本原因吧，要不然他们或许生活贫寒清苦，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元公主微笑，“一个天生的盲女，是个累赘，或许他们内心也曾感到不舍痛苦，但却依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不起。”一向能言善道的肖乔此刻不知道说什么才对，他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有点想抽自己嘴巴了。
　　“你为何要道歉呢？这明明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元公主似乎并不介意。
　　“对不起，我为之前对你的态度道歉。”肖乔很郑重的说道，“从认识到现在，我一直对你抱有偏见，觉得你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不懂事又刁蛮，嗯，还花痴。总之，我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你。”他说完就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元公主静静的听他说完，唇角边的笑容没有改变。“你现在向我道歉可是因为怜悯我？那大可不必。我从不认为自己的遭遇有多可怜，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观者何必以已念度他人之想呢？”
　　肖乔明白，有时候怜悯与同情是一种伤害。是他自以为是了，未谋面时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对方是个刁蛮任性的姑娘，很草率地否定她，自然对她的言行看不顺眼，在听到她的身世后，他的确觉得对方很可怜，他把自己放在比对方更高的位置，这种感情，说得好听是心肠软有爱心，其实却带有一种施舍的味道，这种居高临下的同情对怜悯者也是一种伤害。
　　乘着骏马，踏着黄沙，伴着漫天红霞，觉能回到了法门寺。此时正是寺中僧侣做晚课的时间，梵歌萦绕，庄严肃穆。看着这一切，令他浮燥的心似乎渐渐平静下来。清风拂过，法门寺上的檐铃叮当作响，就像元公主欢快的笑声在他心底回荡，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去向大法师求助，“大法师，我……打开了一扇不应该打开的门。现在我想把门关上，却发现我在门内的世界里走不出来，请帮帮我！”
　　大法师闭目冥想，显得神闲意定，开悟自在。许久后才睁开双眼看向自己年轻的弟子，带着平静而悲悯的神情，没有给他答案，却为他讲了一个故事。
　　“阿难尊者是提婆达多的亲弟弟，也是佛陀的堂弟，后跟随佛陀出家，身为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他专注地服侍佛陀，谨记无误佛的一言一语，被称为‘多闻第一’。文殊菩萨曾经赞阿难的庄严、多闻，‘相如秋满月，眼似青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在佛陀十大弟子中，阿难记忆最强，仪容俊秀庄严，令见者心生欢喜。由于阿难的慈心、善良，常常给他的修道带来许多的麻烦和障碍，佛陀常单独对年轻的阿难说教，要他避开女难，远离爱欲，日后必是绍隆佛种的传人。
　　而有一日，阿难在桥上偶遇一位少女，她容颜美好，温柔虔诚，阿难动了心，从此爱慕难舍。
　　阿难对佛祖说 ：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大法师的故事已讲完，觉能从中参悟出什么道理就是他的机缘了。
　　觉能闻后不语，心中的百味杂陈。
　　他见元公主明媚的笑容心生欢喜，见她调皮任性也会无奈纵容，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动自己的心神，这就是世间男女之情吗？
　　会有多喜欢？
　　可是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
　　可是不问回报而付出等待？
　　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了，而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
　　这一切你都明白，仍旧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
　　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觉能，你在法门寺里侍奉佛祖已有十七载，岂会不明了口中念佛不如目中有佛，目中有佛不如藏佛于心的道理？能为你指点迷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藏在你心中的佛。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随心去吧，看能得否。”
　　觉能双手合十，恭身谢过大法师，退出殿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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