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雨》薇旋

21、交错的象限（一）

　　覃梦薇与温靖心中都清楚，这次中考，他们都失利了。以他们平日的实力，本可轻松考入大理顶尖的下关一中，甚至有望冲击省城最好的云师大附中。却因考场上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差，最终阴差阳错，双双来到了录取门槛最低的重点高中——民族中学。这番殊途同归，让两个心有不甘的人，站到了同一条起点线上。
　　中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刻，覃梦薇恍惚觉得，自己这三年仿佛白读了。尽管分数确实比初一刚入学时高了一些，可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科目都考得一塌糊涂，总分比她预估的足足低了一百多分。更不巧的是，他们这一届正赶上中考计分改革——语数外三科的满分从120分降到了100分。如此一来，她除了数学发挥出色，其他科目几乎全线失常。而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复读的路也被堵死了：当地教育局早已取消初中复读制度，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升入高中的机会。
　　父亲覃正阳看到成绩时，却并不觉得女儿考得差。在他眼里，覃梦薇这次发挥得其实不错。毕竟临近中考前，她的数学成绩一直在95到100分之间徘徊，而这一回，她竟考出了满分，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要知道，中考结束后试卷一公布，就有细心的同学发现，今年多门科目——尤其是数学、物理和历史——最后一道大题都明显参照了高考的命题风格，不少成绩优秀的同学都在那几道题上卡了壳。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届整体分数却不降反升，一个比一个考得高。就连六中这样以往学习氛围并不浓厚的学校，升学率也因覃梦薇这一届学生实现了大幅飞跃。
　　中考成绩公布后，覃梦薇跟着父亲覃正阳去了外公家。他们把覃梦薇的分数告诉了外公，一家人还一起吃了晚饭——或许不该说是“顺便”，倒不如说这顿饭才是正题。毕竟，在下关这个连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地方，最大的交通工具就是公交车。即便通了地铁，最多也只能坐几公里，票价不菲。对一个人均工资不过数千的地方来说，实在不划算。更何况，政府也的确没那么多钱折腾这些。
　　从外公家出来，覃梦薇和覃正阳决定沿着洱海边的路走回家。穿过十字路口，刚转入通往洱海的关平路，恰巧遇见了在外面吃饭正要回家的何雅琴和温靖。
　　何雅琴一眼看见覃梦薇，眼神倏地亮了，隔得老远就扬起声音：“梦薇！”
　　听见有人喊自己，覃梦薇往前细看——她视力不错，认出是何雅琴，便跟着覃正阳走了过去。到跟前，她礼貌地打招呼：“阿姨。”
　　何雅琴看看父女俩，问：“这个点，怎么走到这儿来啦？”
　　覃正阳笑答：“刚去了她外公那儿，正往回走呢。想着顺河边逛逛，散散步。”
　　在下关，人们常把“洱海”说成“河边”，倒也自然，透着股家常的亲切。
　　覃正阳说完，也问：“你们呢？怎么也在这儿？”
　　何雅琴指了指身后的温靖：“刚在外面吃了个饭，这也准备回去了。”
　　覃梦薇瞥见坐在电动车后座的温靖，似乎觉得大人还得聊上好一会儿，已经自顾自掏出手机划了起来。她没去掏手机，却也没太专心听两个大人聊天，直到何雅琴忽然问起她的中考成绩。
　　覃梦薇这才凝神去听。得知温靖考了640分，她神色里掠过一丝轻微的讶异——这分数意味着，如果两人填报的志愿相近，他们很有可能会进入同一所高中，甚至同一个班级。毕竟，她那639.5，只比温靖少了0.5分。
　　不过，如今这差一分就能隔开百余人的情形下，也不一定吧。大理高中那么多，哪来这么巧的事呢。
　　覃梦薇和温靖虽说是在幼儿园时期就认识了，但两人读的并不是同一所幼儿园。覃梦薇上的是那所非得有点关系才进得去的“第二幼儿园”，温靖则去了一所收费不菲的私立幼儿园。不过，因为两家都住在新安苑小区，双方的父母又都是自来熟的性格，两个小孩就这么相识了。
　　上了小学，他们倒是都被分到了七小，却从没进过同一个班。那时候老师再三强调“不准串班”，覃梦薇也就真的在学校里独自一人过了六年。即便偶尔在走廊或操场遇见温靖，她也只装作不认识，像个纯粹路过的陌生同学。
　　覃梦薇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六年已是极限，没想到上了初中依旧如此。一个进了这届学生挤破头都想进的“尖子班”，另一个则分到了除尖子班外最好的“重点班”。更让人无奈的是，别人费尽心思争取的位置，这两人却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去了。
　　之后的日子，覃梦薇的初中班主任杨照澄也说了和小学老师一样的话：不准串班。覃梦薇始终想不通，既然不准串班，那美食节时老师又为什么鼓励他们去别班推销美食？有一年她本想去找温靖试试，却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正张望时，同校高一年级的凌奥邢走进了她的视线。覃梦薇索性就把他拉了过来。
　　凌奥邢也算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人。覃梦薇本就不太主动，也懒得认识新的人，见到谁就找谁，倒也简单。回头想想，覃梦薇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初中三年的美食节，她一次都没找过温靖。最初是找不到，后来是觉得两人不算熟，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算有同学陪她找到在操场打球的温靖，她也会临阵退缩。她自己都不明白在怕什么，只是莫名地不敢上前对他说那句话。
　　于是整个初中三年，覃梦薇只在初一的美食节叫过凌奥邢，之后再也沒邀请过别人。杨照澄倒也没责怪她，只是偶尔会留意她有没有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