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死亡啊，片刻相拥（6） ...
-
自身后吹来的风拨乱发丝，白厄从被冥河冲刷过的斯缇科西亚遗迹里依稀辨认出记忆中的道路，潮水大半已经退去，只留下满是腐朽浮木的一地狼藉，所幸旧日的古建筑足够牢固，能让白厄小心穿行其间。
城门外徘徊的幽灵数量相比白厄上次来时更甚，却没找到万敌的身影，果然想在斯缇科西亚就找到他未免太抱有侥幸心理了，还是得去往冥界。
没在幽灵和岁月神殿多浪费时间，白厄直奔双月高塔，可连接冥界的入口被遐蝶切断，完全找不到重新进入冥界的方法。
“这下可不妙了啊……”
白厄眉头紧皱，四下打量，高塔之上散落着几簇幽紫色的花丛，奇特的花纹与花瓣模样显然属于冥界，或许仍有没能严丝合缝闭合的空缺，找到它们只是时间问题，白厄手指探入其中一簇花丛，触碰到的是坚硬底板，如法炮制接连又试了几处，果不其然手下的触感不再冷硬，而是被虚空包裹，那后面便是冥界。
甫一从狭窄裂缝间挤进冥界，就有团半透明的蓝色自胸前飘出，白厄骇然，定睛细看却是个自顾自往前走着的幽灵，被白厄挡了路遂直接穿过。
像这样的幽灵举目看去望不到头，挤满整个冥界，要从乌泱泱的人海里找出万敌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微弱的呼救声勾起白厄注意，侧耳倾听这动静正来自先前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的幽灵。
“帮帮我……快拉我一把……快啊……”
幽灵仰着头喃喃自语使劲伸着手臂，姿势怪异，白厄不解地虚握住他的手做了个拉的动作，随即幽灵像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手拽着白厄一手指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急得大叫。
“把火灭了！火正在烧他们啊！”
“火？什么火？哪儿有火？”白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眉头皱得更深，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慌乱呼救做出反应，更显得他的行为令人费解。
“就在脚下啊！”幽灵说着惊恐地往后跳开，似乎真的有火舌沿着裤腿蹿到了他身上，手忙脚乱地拍打着，“烧过来了烧过来了！好烫！”
不等把话说完幽灵就一头扎进了冥河中，白厄阻止也来不及，断了询问万敌下落的念头，冥河附近游荡的幽灵看起来都在被困在生前最后一段时间内，担心万敌也会如此，白厄手心渗出层细密薄汗，焦急寻找。
余光被抹蓝色闪到，白厄眯起眼循着光线源头看去，在通往冥界的裂隙附近树梢上挂着一枚耳坠，蓝宝石反射出火彩直晃人眼，白厄认出这是万敌的物什。
耳坠挂在高处枝桠上，不像是无意落下的，白厄抬手摘下装好：“是这边吗迈德漠斯？”
有了标记的指引，白厄沿着冥河岸边直走，越走沿途的幽灵愈发稀少，直至冥河变窄再也看不到半个飘荡的幽灵，让白厄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抱着再走几步看看就趁早调头的想法，白厄加快步伐，竟发现河中一段原本平静的流水突然变得湍急，隐隐有要漫上河提的迹象，不清楚是何物挡在了河心。
拨开碍事的蒲苇，白厄震惊得嘴巴微张，冥河中心赫然横亘着一头巨龙，冥河水冲刷着它硕大的身躯，始终无法突破，只能凝成小股从身侧缓慢流过，怪不得会蓄起那么高的积水。
死龙躯体轻颤，转瞬即逝，害怕是眼花，白厄悄声踩下蒲苇秆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骤起的破空声拂过面庞，却没有相对应的碰撞，如同被微风擦过，白厄下意识警惕起来回身防守。
“别惊动它。”万敌压低声音，示意白厄退回来，视线扫过刚穿过对方脑袋没起点作用的手掌啧道，“真碍事。”
白厄目光在万敌和死龙间来回逡巡，心领神会半蹲下，捏起耳坠晃了晃：“那道缝隙和耳坠都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没错，那时候遐蝶将我们送出冥界，但还是被冥河裹挟，在河里漂流许久。被锐物贯穿胸膛后，我原以为很快就能复生赶回你身边，可冥河尽头却被死龙堵死，彻底隔开了冥界与斯缇科西亚，我没办法逆着冥河回去，花了点时间才疏通。”万敌弯腰侧过脸撩起耳鬓碎发，将来龙去脉道清，“趁着这段时间我又回冥界花海找了遐蝶，她也许会对这死龙的来历有所眉目。”
白厄把耳坠挂回万敌耳边，数落道：“迈德漠斯，你可得给差点担心坏了的缇宝老师和风堇好好道个歉。”
“冥河被堵，该往生的亡人既无法正常抵达冥界又不能死而复生，界于生与死之间，想必此时奥赫玛的情况一定让阿格莱雅很是头疼，早点让他们结束穿梭生死两界的痛苦于他们而言也是一桩好事。况且，我猜我的身体现在正好好躺在病床上，我没有后顾之忧，救世主。”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呢？万一我把你扔半路上了怎么办迈德漠斯？”
“你不会。”万敌看向白厄的眼神里含着洞穿的笑意，“如果你会，眼下我的身侧就没了某位喋喋不休的救世主还在问着愚蠢的问题。”
“那还真是遗憾。”白厄耸耸肩，不甘回怼，把话题扯回正道上，“遐蝶去哪儿了？”
“我找到她时她在度化冥河上的亡灵，估计也快过来了，解决死龙这个麻烦就能让生与死重新回到平衡。”
白厄垂眸思忖：“可我记得我们初到冥界那会儿并未看到什么死龙，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的确如此，但仅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它。”镰刀割开蒲苇丛，紫色小花沿足尖绽放，遐蝶轻柔走近死龙，双手托起死龙的额头，“好久不见，玻吕刻斯。”
“死龙玻吕刻斯？”
“降临到斯缇科西亚的那头死龙吗？”白厄与万敌对视一眼，见遐蝶如此便不再担忧惊扰死龙走进些许以便看得更仔细，“你从它的龙腹中降生？”
“是的，白厄阁下，先前我就感受到了玻吕刻斯丝许的气息，却遍寻不到，多亏了万敌阁下引我过来。”玻吕刻斯仍旧静静躺着，遐蝶面上有疑惑的神色，垂眸凝视自身，“按理说，原先玻吕刻斯应该待在火种的位置上，然而我们却没能找到它，接触过火种之后，四下到处是塞纳托斯的气味，我已分辨不出这来源我自身还是冥界，亦或玻吕刻斯就是塞纳托斯本身。”
万敌提议：“何不用你的半枚火种试试？”
“你、玻吕刻斯和塞纳托斯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可以找到点线索。”白厄点头附和，“火种能与人共鸣，说不准火种与火种也能共鸣感应。”
半枚火种从遐蝶手心里浮空飘起，散发出极微弱的光芒，笼罩在玻吕刻斯周身，众人等候良久也不见有转机，线索再次中断，遐蝶失望叹气想要收回火种，就在手指贴于火种之际变故突生。
火种内似有巨大引力将遐蝶牢牢吸住，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金血自割破的手掌里淌出，划过手腹滴落在玻吕刻斯龙身上。
白厄急忙上前想要拉开遐蝶但被万敌抬手拦住，下一秒，金血开始沸腾，燃起金色火焰，灼开坚硬龙鳞，另一半枚火种浮起与之融合为完整的死亡火种。
玻吕刻斯逐渐转醒，在三道讶异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从它口中泄出的不是人理解不了的龙吟，却是少女嘶哑悲伤的呜咽。
“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