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问心无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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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灵伊睁不开眼，由着简息尘胡作非为。大过年的，哄小孩子哪有过分的。
哄睡了繁灵伊，简息尘却不太习惯搂着人睡觉的姿势。她松开繁灵伊的肩膀，找到可以挡光的地方，心口如一地哄睡自己。
不管繁灵伊晚上怎么翻身，简息尘总能追随上，然后才能睡得踏实。
繁灵伊醒来后，对这种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该有的调侃，不能在新年第一天迟到。
“饿了？”
简息尘砸吧嘴，惩罚繁灵伊对她的笑话。
鬼使神差，每当这样，繁灵伊都想贴得再近一些，不放简息尘离开。
今天不行，得早起拜年。
繁灵伊转了一圈眼珠子，谁说拜年得起床后才行。她从枕头下摸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搭在她腰上的手中。
“我都二十六了，还可以收压岁钱？”
“你就是六十六、七十六、八十六，在我面前也是小孩，一直可以收压岁钱。”
“不行，我不能当小孩儿，我要当大人！”
享受过做大人的感觉，简息尘十分确定自己已经长大了，她可以给繁灵伊遮风挡雨，她更想呼风唤雨。
精心准备的红包没送出去，繁灵伊无奈地收回到枕头下。
“不能收起来！不能收起来！我们快快起床，把这个红包送给真正的小孩！”
简息尘所说的真正的小孩，是那个许久不见的小乞丐。怪她，自己过上了好日子，把从前的小伙伴给忘了。
在城外的废弃寺庙里，简息尘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焕然一新的小乞丐。
“小圆子！你当真是阔了！”
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简息尘头一次看清小乞丐的脸，除了瘦，没有一点儿缺点。
“我就说我会阔的。”
听见小乞丐有了“发家史”，简息尘站不住了，连连追问小乞丐。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昨夜京都府尹亲自带走的。”
三步并作两步，简息尘走到等候在一旁的繁灵伊身边，紧张兮兮，“灵伊，宋掌柜自尽了！”
“不可能！”
繁灵伊叫来小乞丐亲自“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敢唬人我就把你送到衙门去！”
小乞丐什么场面没见过，丝毫不把繁灵伊的施压放在心上。
“宋茶掌柜亲手递给我新衣服，还让我吃了一顿饱饭。我就是再无赖，也不会拿恩人胡说八道。在我见到她之前，她就喝下了毒酒。她走得很安详，也很坦然。”
从小乞丐的描述中，宋茶人生最后的场面幻化在繁灵伊的脑海。宋掌柜那么一个温柔良善之人，怎么就选择了这样壮烈的方式？
“她托我给你带四个字，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听得繁灵伊满心愧疚。宋掌柜，你是不是早就料定了这一天？
既然料定了，为什么不想想转机？你那位尚书，怎么不说帮帮你？
繁灵伊带着简息尘还没回到家，就被宫里的侍卫拦在半路。
“繁掌柜，皇上请你进宫。”
繁灵伊心里的大石头高高挂起，来不及多想，她匆匆交代了一句话，“乖乖在家，不要乱跑。实在无聊的话，去找路大夫。”
医者仁心，她总会帮你的，也会帮我们的。
繁灵伊消失了三天，杳无音信。满京都飘着浓郁的年味儿，掩盖着一切不同寻常。
简息尘第二天就坐不住了，按照繁灵伊留下的话，找到路大夫求救。
路寻手中的拐杖转了几转，她的思绪从过去贯通未来。随着一声拐杖杵地，路寻端正衣襟，命人备车。
“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医馆待着，等我回来再说。”
路寻回来之前，捣药小童给简息尘送来消息，“官府的人踹开你家的门，满城找你。不过你放心，他们就算知道你在这里，也不敢闯进来。”
简息尘顾不上探究捣药小童的底气从何而来，她十分后怕，他们抓她做什么？同样的，她也不知道他们抓繁灵伊做什么。
所有的问题，在路大夫回来之后，揭开了谜底。
“天杀的，忠诚耿直的一个人给关进了牢里。繁灵伊接下了醉生居掌柜的委命书，但严词拒绝了烟草的营生，触怒龙颜，被关起来了。”
简息尘如坠深渊，再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仍旧束手无策。可这一次，她不想坐以待毙。
“路大夫，我该怎么做，才能把灵伊救出来？”
“好孩子，你且耐心等一等，晚上会有人来帮我们。”
路寻要等的这个人，是她的得意门生之一，户部尚书唐楼。
“老师，学生谨遵教诲，幸不辱命。”
唐楼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繁灵伊关在哪间牢房都一清二楚。
“这位就是繁灵伊的家人吧，等这两天我打点清楚，就带你去见她。”
遇到贵人相助，简息尘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终于能见到繁灵伊，她更是紧张不安地睡不好觉。
唐楼正要离开去运作，才发现医馆外围得如铁桶一般。
“老师，他怎么连你的医馆都敢围？”
路寻现在很后悔，扶持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人登上至尊之位。想当初，她就不该保下那个年幼的孩子，才不会让大梁长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皇帝。
“把这个喝了。”
等医馆里的所有人喝下特制的绿色汤汁后，路寻朝医馆外面扔了个点燃的草药包。围着医馆的人被弥漫的绿气包裹，统统倒在地上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捂起肚子；捂着捂着，捏住鼻子；捏着捏着，统统蒙着脸屁滚尿流了。
“好了，唐楼你可以出去了，回去之后记得把鞋子扔掉。”
简息尘挠挠头，分出心来关心唐楼的鞋子，“为什么要把鞋子扔掉？”
路寻耐着性子，打开窗户让简息尘仔细看那一地的污秽。绿汤横流，简息尘以为是下了场绿色的雨。
“刚刚下雨了吗？”
路寻原本没觉得自己开的玩笑有多恶心，听到简息尘的胡思乱想后，她对着“漫天”的绿雨直反胃。连着两天，路寻都没什么胃口吃饭。
繁灵伊被带走的第四天，唐楼身着一套黑衣现身医馆。
“息尘，把这个换上！”
黑色劲装一上身，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跑偏。此般飒爽英姿，哪还有过去寻欢大小姐的影子。
“一会儿我带你去牢里，不要乱跑，不要乱说话。”
人人都说京都奢华，就连牢房也精致得像个宴饮之所。
穿过一道道走廊，引路的狱卒推开一道房门，“这儿就是了。”
唐楼带着简息尘走进去，没有关门。
“灵伊！”
“息尘？你怎么来了？”
旁若无人的相拥，繁灵伊一连四天的焦虑得以缓解，她的息尘还是好好的。
简息尘想尽快救繁灵伊出去，不得不松开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唐楼。
见到唐楼，繁灵伊面露不善。
“唐尚书，你想好要救我了吗？”
繁灵伊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激，她在质问唐楼。简息尘听了，微微晃了晃繁灵伊牵着她的手，意图很明显。敌不过简息尘的乞求，繁灵伊压下怒火。
“救我，可就触犯龙颜了！”
唐楼的眸色侵染上寒冰和落叶，心灰，意冷，落寞，后悔。
“我知道。”
如果世间还剩下最后一个懂她的人，那就是繁灵伊。对此，唐楼没有异议。
“为什么能救我，却不能帮宋掌柜？高贵的——唐尚书！”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唐楼这几天才领悟这个道理，但为时已晚，如今她只能亡羊补牢。
她沉默着，接受繁灵伊的一切批评，如果这些都是宋茶想说的话。
“因为你无能，户部年年亏损，宋掌柜经营醉生居分文不取，全交到了你户部的账上，保你的官位！”
“因为你无耻，明知道她钟情于你，四十有二了，还等不来你的求亲！”
“因为你无情，不管深更半夜，一有事就派个马车来接她，没事了就把送人回来。你有亲自来看她一次吗？一次都没有！”
“你现在来救我，是想劝我谨遵皇命守住你唐家的权？还是说，等我接管了醉生居，继续贴补户部的烂账？”
重重职责压下来，唐楼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具体没有什么，她无法为自己分辨一句。若说自己并非无能，她的官位离不开宋茶；若说自己并非无耻，她从未想过和宋茶成亲；若说自己并非无情，她从未去看过宋茶。
但是她救繁灵伊，不为户部，不为醉生居，只是想保住宋茶在乎的最后一个人。人都死了，她又何必做无谓的争辩。横竖左右，她要把繁灵伊救出去。
她抬头，对上简息尘眼里的关切，和宋茶担心她时如出一辙。
“你今夜先住这儿吧，明天我来接你。”
“带她走。”
繁灵伊把简息尘推到唐楼身边，以身犯险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够了。
“外面都是抓她的人，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简息尘送唐楼出门，立刻插上门栓。她从自己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套衣服，顺手就要给繁灵伊换上。
“这里都没有热水，不然还能擦一擦。你再忍忍，唐尚书一定有办法的。”
换上干净衣服，繁灵伊心疼地摩挲着简息尘消瘦的脸颊。
“怎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简息尘小声反驳，“明明你瘦得更多，你才是没有好好吃饭。是这里的饭不好吃吗？”
“嗯，不好吃。”繁灵伊摇摇头，心疼的眼神里分出一些难过，“没有你做的好吃，没有你做的有家的味道。”
“那也得好好吃饭！”
大人总是想变成小孩子，小孩子也总是想变成大人。
“嗯！现在就想好好吃饭！”
“干净的，可以吃！”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问心无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