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枳书》琳沅

5、暗恋是一场雨

　　林沐撑着那把伞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她站在玄关，看着伞面上滚落的雨珠，心里乱成一团。那个在雨中奔跑的背影，那句带着试探的"你最近好像有点怕我"，还有塞伞时不容拒绝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清晨，林沐特意提早到校，将伞仔细擦干，轻轻放在贺知洵的桌上。她刚坐下，他就踩着早读铃进来了。

　　"早啊。"他自然地打招呼，目光落在伞上，"昨天没淋湿吧？"

　　"没有，谢谢你。"林沐低头翻着课本，心跳却出卖了她的平静。

　　第一节课是数学，贺知洵照例专注听讲，偶尔在纸上演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用余光追逐他的身影。

　　课间，她正要起身接水，贺知洵却突然转头："那道三角函数题，你听懂了吗？"

　　"哪道？"

　　"就是老师刚才讲的那道，用辅助角公式的。"他翻开练习册，手指点着题目。

　　林沐看着那道题，其实她完全听懂了。但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和她讨论课堂内容。

　　"这里..."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讲题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笔尖。这种专注让她既紧张又窃喜。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露出赞赏的笑容，"你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这句夸奖让林沐的脸微微发烫。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心里却泛起细密的甜。

　　然而暗恋总是这样，甜蜜转瞬即逝，酸涩如影随形。

　　下午的体育课，男生们打篮球，女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看台上。贺知洵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格外耀眼，每一次投篮都能引来一阵欢呼。中场休息时，好几个女生围过去递水，他笑着接过，礼貌地道谢。

　　林沐坐在看台角落，手里紧紧握着那瓶没送出去的水。她看见文艺委员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他自然地接过，擦了擦汗。那个画面刺痛了她的眼睛。

　　"走吧，"嘉奇拉起她，"去小卖部。"

　　在小卖部门口，她们遇见了刚从篮球场出来的贺知洵。他手里拿着文艺委员给的那条毛巾，看见她们时笑着打招呼："去买水？"

　　"嗯。"林沐轻声应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条毛巾上。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刚才打球出了很多汗，借了条毛巾。"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划清界限。林沐点点头，拉着嘉奇快步走进小卖部。

　　"你没事吧？"嘉奇小声问。

　　"没事。"她拿起一包薯片，冰凉的包装让她灼热的指尖稍微降温。

　　放学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林沐从书包里拿出伞，犹豫着要不要撑开。

　　"今天记得带伞了？"贺知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看见他站在教室门口，手里也拿着一把伞。

　　"嗯。"她轻声应道。

　　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在教学楼门口停下。雨不大，却足够打湿衣衫。

　　"要一起走吗？"他突然问，"反正顺路。"

　　林沐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雨中朦胧的街道，又想起昨天伞下那个狭小又令人心悸的空间。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说，"我想一个人走走。"

　　贺知洵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

　　她看着他撑开伞，走进雨幕。那把深蓝色的雨伞在灰蒙蒙的街道上格外显眼，直到转角处消失不见。

　　林沐撑开自己的伞，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敲打着伞面，像是为她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伴奏。

　　她知道自己又在逃避。逃避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逃避那些似是而非的特别。因为她太清楚，一旦放任自己沉溺，最终受伤的只会是她一个人。

　　回到家，她拿出日记本，写下今天的日期。笔尖在纸上停留许久，最终只写下一句话：

　　"他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我说想一个人。其实是因为，和他并肩走的那条路，太短又太长。"

　　太短，因为总是转眼就到分别的路口；太长，因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泄露心底的秘密。

　　窗外，雨声渐密。林沐合上日记本，把它塞进书架最深处。就像她把那份暗恋，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这场独角戏，她还要演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当明天太阳升起，她又要继续扮演那个普通的同桌，把所有的悸动和酸涩，都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而那个少年，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女孩因为他随手递来的一把伞，在心里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