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枳书》琳沅

19、秋雨·钢琴·桂花蜜

　　周五的科技节项目检查，他们小组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最高评价。陈老师看着屏幕上流畅运行的能源模型，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完成度很高，”他说，“特别是核心算法的响应速度。林沐，这部分是你负责的？”

　　林沐点点头，余光瞥见贺知洵正看着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很好。”陈老师合上笔记本，“下个月市里有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我推荐你们组参加。有没有信心？”

　　周明远第一个跳起来：“必须的！”

　　从办公室出来，秋天的阳光正好。周明远提议去校门口的奶茶店庆祝，赵小雨难得地附和。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周明远眉飞色舞地讲着陈老师的表情变化，赵小雨小口喝着奶茶，偶尔补充几句。

　　林沐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感觉心里满满的。她转头看贺知洵，发现他正用吸管在奶茶杯里搅动冰块——这是他放松时的小动作。

　　“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在想下个月的比赛。”贺知洵说，“我们需要一个更简洁的展示方式。现在的模型太专业，评委不一定能完全理解。”

　　“那怎么办？”

　　贺知洵想了想：“也许可以做一个简化的实体模型？让概念更直观。”

　　“就像我们夏令营做的那个？”

　　“嗯，但更精致。”贺知洵的眼睛亮起来，“我可以设计结构，周明远擅长手工，赵小雨可以做数据板，你……”

　　“我来写解说词？”林沐笑着接话。

　　贺知洵点头：“你的表达总是很清楚。”

　　周明远凑过来：“你俩又偷偷商量什么？带我一个！”

　　“在说实体模型的事。”贺知洵简单解释。

　　“这个我在行！”周明远拍胸脯，“我爷爷是木匠，我从小就会做手工！”

　　赵小雨推了推眼镜：“那我来负责数据和图表展示。需要的话，我表哥在美院，可以帮忙做视觉设计。”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利用周末和放学后的时间，一点点把想法变成现实。贺知洵画的设计图精确到毫米，周明远从爷爷那里借来工具，在学校的空教室里搭建框架。赵小雨做出了漂亮的展板，而林沐的解说词改了又改，直到每个人都说好。

　　这期间，林沐又去了贺知洵家两次。一次是去拿设计图，一次是模型做到一半遇到难题，贺知洵说家里的工具更齐全。

　　第二次去的时候，贺知洵的父母正好在家。

　　林沐跟着贺知洵进门时，客厅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戴着眼镜，正在看建筑图纸；女人穿着柔软的羊毛衫，在钢琴旁整理乐谱。

　　“爸，妈，这是林沐。”贺知洵介绍得简洁，但林沐注意到他耳根又红了——这是他在紧张时的信号。

　　贺爸爸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听知洵提起过你。欢迎。”

　　贺妈妈放下乐谱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林沐，然后笑了：“是个好孩子。来，坐。喝茶吗？”

　　“不用麻烦的，阿姨。”

　　“不麻烦。”贺妈妈已经转身去泡茶，“知洵难得带朋友回家，我们都很高兴。”

　　那天下午，贺妈妈弹了钢琴。是一首很温柔的曲子，她说叫《月光》。琴声在客厅里流淌，贺爸爸放下图纸，安静地听着。贺知洵坐在林沐旁边，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一曲终了，贺妈妈说：“林沐，听知洵说你喜欢文学？”

　　“嗯，特别喜欢。”

　　“那很好。”贺妈妈温柔地说，“知洵这孩子，从小太理性。有你在旁边，他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林沐的脸红了：“我……我没那么重要。”

　　“你很重要。”说话的是贺知洵。他看着林沐，很认真地说。

　　离开的时候，贺妈妈送她到门口，递给她一小罐自制的桂花蜜：“带回去，泡水喝或者抹面包都很好。”

　　秋雨就是在那天晚上开始下的。

　　林沐回到家，刚把桂花蜜放好，手机就响了。是贺知洵。

　　“到家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有雨声。

　　“刚到。你那边下雨了？”

　　“嗯，突然下的。”贺知洵顿了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爸妈。”贺知洵说，“他们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林沐笑了：“怎么会？你爸妈很好。你妈妈弹琴真好听。”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雨声。

　　“林沐，”贺知洵忽然说，“下个月比赛结束后，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什么东西？”

　　“现在不能说。”贺知洵的声音很轻，“但我想了很久。”

　　雨声越来越大。林沐走到窗边，看见雨点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贺知洵，”她忽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大学，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一直不敢问。但在这个雨夜，在听过他妈妈弹琴、见过他爸爸看图纸的样子之后，她忽然想知道答案。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在林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贺知洵说话了：

　　“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我今天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会在放假的第一时间去看你。我会记得所有重要的日子，即使不能在你身边，也会让你知道我在想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坚定：

　　“距离改变不了什么，林沐。改变不了我喜欢你这件事，也改变不了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林沐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捂住嘴，不想让他听到哭声。

　　“林沐？”贺知洵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你还在吗？”

　　“在。”她擦掉眼泪，“贺知洵，你真是个笨蛋。”

　　“我知道。”他说，“但我在努力变聪明一点。”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林沐心里却是一片晴朗。她握着手机，感觉那句话就在嘴边，那个她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贺知洵，”她轻声说，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电话那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然后，贺知洵说：

　　“我知道。我也是。”

　　简单的对话，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在这个秋日的雨夜，隔着电话线，两个少年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话。

　　后来雨渐渐小了。他们又聊了很久，聊比赛，聊学习，聊贺妈妈今天弹的那首曲子。挂电话前，贺知洵说：

　　“下周三，也就是9月10是你的生日，对吧？”

　　林沐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的学生档案。”贺知洵说得理所当然，“那天晚上，我能约你吗？”

　　“去哪儿？”

　　“暂时保密。”贺知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保证你会喜欢。”

　　挂了电话，林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雨已经很小了，滴滴答答的，像是谁在轻轻敲着窗户。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贺知洵家的客厅里，他妈妈弹琴时，贺知洵悄悄对她说：“我妈很少在别人面前弹琴。她说音乐是很私人的事。”

　　“那为什么今天弹了？”林沐当时问。

　　贺知洵看着她，眼睛很亮：“因为她喜欢你。”

　　雨夜里，林沐抱着枕头，感觉心里满满的、暖暖的。她知道，这个秋天，这场雨，这些话，还有那个会在她生日时准备惊喜的少年。

　　所有这些，都会成为她青春里最珍贵的记忆。

　　像桂花蜜一样甜，像月光曲一样温柔，像秋雨一样干净而清澈。

　　而她和贺知洵的故事，才刚刚写到最美好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