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苏咩咩

14、第十四章

　　童话的结局总是完美。

　　如果在这里结束，那就算是童话的结局。

　　但现实并非童话。

　　无数的第一次都给了对方，给予多少，就注定未来要失去多少。

　　我从不知道自己在失去那么多之后，还能够坐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

　　或许早就已经麻木，或许是时候割舍，让黑色的文字替我记住故事的结局。

　　这样我才能放下，才能重新活下去。

　　*

　　上了大学的第一个月是军事化管理训练。

　　微长的头发被推成三毫米长的板寸，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是每日第一要务，站队吃饭打水，然后是持续一天的高轻度训练。

　　烈日下一站就是一个小时，有人直直地倒下去，挺着两腿僵硬在那里，教官从身后走过，时不时就踢上两脚。

　　汗就那么流下来，进入眼睛，很难受，但不能擦。

　　想他想到发疯。

　　直到眼前白花一片，机械地动作。

　　这就是军训。

　　不允许使用一切电子产品，手机在第一天去就上交了，联系只准写信，打电话要等每周末一次的洗澡时间，每人限时三分钟。（印象中是的。）

　　那时候，想他，是支持我熬过一个月的唯一支柱。

　　尾戒，我收了起来。

　　根本没有时间看，更别提戴上。

　　只能在睡觉前想想他的样子，想想现在他在做什么，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入睡。

　　一周多没有一点联系，周末的时候，寝室有人都冲去洗澡，有人在门外等，让打电话的人有私人空间。

　　我蹲在柜子前打电话。

　　先是给爸妈，说了一切都好。其实我也很想爸妈，不过，对父母我一向只报喜，让他们安心。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手在抖，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浑身战栗，近十天没有听过他的声音，现在的心情难以明说。

　　他说：喂。

　　我说：是我。

　　他愣了愣，声音有些激动：猪…你怎么才打来？

　　我说：对不起。

　　他说：你是对不起我，我快想死你了！

　　我蹲在那里，慢慢地说：我也是…

　　他说：多吃点，听到没？我听说你们学校训练很苦，你要是敢瘦，你就等着吧！回来我就让你死！

　　我说：知道了…放心…时间到了，我挂了。

　　他沉默了下，然后有些无奈地说：这么快？

　　我说：每个人都有时间限制，后面还有人在等。

　　他说：嗯，好好照顾自己。

　　我抱着电话点头，直到那边传来嘟嘟声，才挂掉。

　　*

　　一个月的军训过程痛苦，但却是值得一辈子珍藏的记忆。

　　整个军训下来，我又瘦了近十斤。

　　我现在真的成难民了。

　　又黑又瘦，头发和农民一样。穿着制服都没的说了。

　　室友说我和纸片有的一拼。

　　重新拿到手机的时候，我都快热泪盈眶了。

　　我让室友帮我拍了几张，他们开始起哄说我要发给女友。

　　我笑笑，心里想先委屈他变性了。

　　彩信过去，他直接打电话过来。

　　我接了，他在那边很激动，一通臭骂，说让我等着回去要把我绑起来。

　　我举着电话站在阳台傻笑。

　　历时一个月军训宣告结束。

　　*

　　军训的多彩和想念掺杂，在回忆里尤为美好。

　　我以为这样的回忆会随着时间增加。

　　可以等我和他变成老头，然后靠在一起慢慢回味。

　　那时可能只有我们两人，却不会觉得孤单。

　　只要十指交缠，白发相靠。

　　就可以安静地对着夕阳，下一秒就算是死亡也无畏。

　　然而，我最终还是没有了这种机会。

　　他十月去了新学校，开学的忙碌让我们之间的电话变少。

　　我们学校各项事务非常多，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想到他可能会很忙，我也就不太打电话，不过每天都会发信息给他。

　　开始的时候，他也会在信息里和我聊聊，然后道晚安一起睡觉。

　　不知是什么时候，短信的内容有了敷衍的意味。

　　我那时没有多想，只认为他忙，需要时间。

　　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太过自信，认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还是太不自信，根本不敢想不敢追究那有些冷淡的语气背后是什么。

　　*

　　我蜷在床头，拿着戒指看了看，最终也没有戴到手指上。

　　心里很乱。

　　那几天连连阴雨，我整个人都发毛，感觉非常不好。

　　他已经两天没有和我联系，打电话直接挂掉。

　　我不敢相信，以为是出错。那个时间他不可能有课。

　　我又播了个过去，结果一样。

　　手机响了两下，然后传来甜美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汹涌而至，全身战栗，连嘴唇都开始哆嗦。

　　我木然地走到浴室，把门反锁，然后给他打电话。

　　关机。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就那么站着，努力地让自己安静下来。

　　最后拨了F的电话。

　　我不知道应该和谁说，忽然发现，我的世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剩下。甚至连他要离开，我都无能为力。

　　这是我选择的。

　　四年的分离。

　　如果他坚持不了，我该怎么办…

　　F接得很快，听到我的语气吓了一跳，可能是绝望的味道太重。

　　我大概地说了下，她沉默了下，然后和我说，其实她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我，几天前她去他所在学校找同学的时候，看见了他。

　　F说当时他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那个女生挽着他的手臂。

　　我握着手机慢慢地蹲下去，觉得自己有点站不起来了。

　　F说她不知道怎么和我说，她说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我说算了吧，本来就是我先离开他的。

　　F说，南郁你傻吗？！他真的知道你怎么想的吗？你这个死心眼做这种选择就是要断后路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说我先挂了，谢谢你。

　　F很激动，南郁，你千万要想开啊！说不定是误会，你一定要和他谈谈！

　　我说嗯。

　　然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