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养发秘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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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淅沥小雨打湿金桂，浓腻的秋桂香穿过偏殿轩窗，惹得人心乱。
沈太医提着药箱，疾步走到偏殿内。
唯一一张床让给了王妃歇息，裴清珩靠在书案旁闭目养神。他一向觉浅，听到脚步声就睁了眼。
眼里布满一夜未睡的血丝，见到来人，裴清珩食指撑着眼眶轻轻按揉起来：“如何？”
“殿下，那瓮内决非微臣给殿下开得药方，药气却一般无二，难怪谈竹来送药时微臣不曾察觉。”
“怪不得你，是我自己识人不明。”裴清珩愈发烦躁，五指死死按着太阳穴，痛楚像是顺着太阳穴蔓延开来，他沉郁开口，“有什么发现？”
“谈竹埋掉的药渣中出现的几味药虽说是滋补养阴的药材，但过满则溢，反而有害。微臣还发现，其中一味乌头，也出现在殿下合卺酒中。此药本有剧毒，但量少又掺在大量补药中，经年累月也不能发现。若是食用过多，则当场暴毙，再无转圜余地。”
沈太医两边八字胡都在颤：“竟不知何人丧尽天良至此！想出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法子！若非这次发现，还不知王爷要被人坑害多久！”
一声轻哂不屑的笑从裴清珩口中溢出来，他睁开通红的眼。
“有的是人要盼着我死。”
从母妃带他跪在太和殿前的玉白大理石阶前，裴清晏应召前来，却对他二人视而不见开始，他终于见识到人心凉薄。
那天的雪吓得极大，纷纷扬扬地落在大理石砖上，落在他头上，冻得刺骨。他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衣料，不住地发抖。见到裴清晏，像是见到终于来说情的救星。小裴清珩小心地喊了声“哥”，瞧着他兄银丝流云纹衣摆拂过他面前半分未曾停留。不多时，殿里传出他的回答。
“慧妃、三皇子冒犯天颜，儿臣不敢说情，听凭父皇发落。”
雨下得更大了，潮润的湿意泛进来，打断了裴清珩的思绪。
“这回真是多亏了王妃，要不是她想出这招调虎离山，换下了宴席上谈竹的药，”沈太医觑着殿下容色，“如今咱们拿下谈竹，饶是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伤了你与陛下的和气。”
裴清珩倒是不在乎什么和气不和气的，他侧头看向屏风后安然昏睡的女子，眉心微拧。
榻上的女子睡得并不安稳，似梦非梦。现下瞧着乖顺无比，一晚上又是翻身踢腿，又是踹开棉被梦呓，裴清珩被扰得根本睡不着。
整整一宿，这张床竟不够她折腾。
直至天明，沈沁将锦被胡乱揉皱成一团，侧身一卷，抱着抵在头下当枕头才安稳下来。清浅的呼吸传到他一夜未睡格外灵敏的耳中，裴清珩才意识到自己已在榻边看了她多时。大掌错开沈荷的，揪住被角一翻，包裹了不安分的女子。
像是感受到榻边人不悦，欲待挣扎的沈沁嘟了嘟嘴，又歪头呼呼大睡。
裴清珩忍不过，俯身将被子两边都压在她的头下，起身。
“不是说服的安眠药吗？怎的睡到现在还不醒？”
沈太医怕出事，提着药箱绕进屏风后，见到被像是用春卷皮紧紧包住的馅料，啊不，是动弹不得的王妃，大吃一惊。
他默默看了眼走近的裴清珩，虽说已入秋，但也没必要怕人冻死。
“脉象上确实一切无虞，”沈太医想起昨日还心惊胆战，“安眠药中加的麻黄，能撼动心阳，唇青肢冷。臣也一时竟分不清殿下与王妃是不是在演戏。”
掩在袖下的扳指在听到“一切无虞”时停下转动，指端磨得生热的余温也在消散，他将昨日自己的种种所为强硬从记忆里拂去，皱眉：“以后她在提出这些荒唐要求，统统不许答应。”
裴清珩想了想，略带愠色又加了句：“还有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浆，简直胡闹。”
向来冷峻的人眉眼间压着怒意，被子里的人被这声低叱吓得脑袋缩进被子里，沈太医也没见过他这样子，原本在口中的话吞了回去：“殿下保重身体，那毒在殿下身体中不知运转几时，还是少动气为妙。王妃怕是今日劳累，借这药劲休养，也是好事。我这就让杏云去煎一服凝神聚气的汤药来。”
“算了，难保又被人作计害了还不知道，”裴清珩转过身丢下一句，“总是这样自作聪明。”
·
雨声响了一早还未停，玉珠一样坠下来，连成条条细密的银线。
偏殿内冷冷清清的，杏云正打发着宫女们整理各宫的赏赐在外头忙，裴清珩回房时挟了一身的凉意，他听到从屏风后传来的声音。
“水......”
手抵壶壁试了下，正温热。
裴清珩扶起女子，将水递到唇边。睡了一天了难得能换个姿势的沈沁，受用地窝进宽阔的怀里，舒服得蹭了蹭。
光滑细腻的脸颊划过胸口那片上好的绸缎衣料，裴清珩感觉那处被一只不知好歹的狸猫用头顶来顶去。
痒。
“不喝就让你躺下。”
狸猫鼻子嗅了嗅，小口啜饮。碗里荡开一圈圈小涟漪，似是小猫卷舌喝水。
裴清珩舒展眉心，连日来的疲倦都被这小猫纾解不少。
喝饱了水的唇莹润饱满，沈沁被日光晃了一下，长睫翕动像振翅的鸦羽。她眨眨眼，想撑起身子，发现两只手被紧紧裹在被中，自己不知何时被人裹成一个密实的蚕茧，挣扎不得。
意识到自己是以何种姿态被何人抱在怀里的时候，热意从被中卷到耳畔，烧得她脑子像煮沸的药炉。煮沸的泡泡和身后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吵得她想继续闭眼装晕。
装死也行。
“醒了？”
胸腔一沉，碗被裴清珩放在榻边小几上，带着沈沁整个人不受控地也随他往后一仰。
“啊！”她惊呼出声。
女子双颊通红，杏眸染上怒意，控诉他为何突然放手。
裴清珩来了兴味，借力撑着发怒的狸猫直挺挺起身，挣扎间破开结界，裴清珩收回了手。
“嘶......疼！”后脑活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了几根弦，挽在沈沁真发上的假发摇摇欲坠地贴在两人头上与手上，裴清珩想来扶她，一使力，假垂髻缠在他衣袖上掉了下来。
裴清珩：......
沈沁望着两人中间的假发欲哭无泪，刺痛沿着脑髓也激得她眼眶一跳一跳地疼，她一手摸着自己毛糙的头发，一手在拿被子挡和砸裴清珩之间犹豫一息，摸索着往被子里钻。
她瞪着罪魁祸首，刚清醒不久的明亮杏眸不多时凝起朦胧的水汽。
裴清珩反应过来，拾起床榻上那一团乌糟糟结绺的头发，修长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梳顺，递还给那只炸了毛的狸猫。
“......对不住。”空着的那只手蜷了蜷，裴清珩伸出一指压下她额前翘起的一簇毛。
满腔怒意教这一压给冻住了，沈沁张了张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接过假发，男人指尖的温度好似还留在上面，沈沁疑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殿下不觉得奇怪？”
身处古代头发毁伤是不孝，女人更是喜欢夸赞自己青丝三千，鬓发如云。自己一不合孝道，二不合美女标准，带个假发没叫人看见也就罢了，还让自己的丈夫扯下来了。沈沁想起来又有点生气。
面前人两条好看的柳眉拧起，眸子里透出欲说还休的不解。
“君子论迹不论心，怎能见一人相貌就断定此人品行。何况抛开容貌不谈，”裴清珩抬首迎上女子比雨珠还晶莹的目光，顿了顿，“这不是你的问题。”
沈沁扬唇笑了：“就知晓殿下你不是个以貌取人的！”
她半梦半醒间也听见沈太医与裴清珩的谈话，在黄花镜前边梳头边叹。一切都说通了，牛角梳猛地一敲妆匣。
“怪不得初见他时便觉得标志，怎么能委身做一个近侍，居然是一个细作！”沈沁一转眼珠，挨着闭目养神的裴清珩坐下，“如今我已向殿下证明自己的真心。谈竹入狱，殿下身旁群狼环伺，无人照拂。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见裴清珩没应答，沈沁悄悄凑近。
男人喉结轻轻滚动，垂眼时，清列的呼吸洒下来，沈沁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微涩的药香。
“随你。”
两个字轻如羽毛，沈沁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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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沈沁大刀阔斧地吩咐家丁，将裴清珩院中谈竹的细软包裹都扔了出去。
杏云引着沈太医进竹苑时，满苑霜色里，一袭翠色衣裙的女子倚在栏边，春葱样的手指捻着鱼食。手儿一洒，惹得满池锦鲤跃起。
杏云瞧着自家小姐撵走谈竹后的样子，莫名感觉她傲得像是撵走了正妻。
想想又不对，小姐可是正经王妃！
沈沁见到沈太医，敛目作礼。
“王妃。”沈太医见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吹胡子瞪眼的，花白胡子下笑得爽朗，“听殿下吩咐，以后他的事宜尽可禀告王妃。现下召见微臣，可是王爷身体有何不适？”
沈沁“嗯”了一声，请老太医进屋，简单问了句裴清珩的药该如何熬制之后，她终于直奔重点。
一杯浓茶奉到老太医面前，浓醇茶香氤氲的热气飘散开，沈沁吩咐杏云拿出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
镇纸一摊，右手执笔，王妃眼中求知若渴的光芒乍现。
沈老太医欣慰已极，摸了把胡须打算将《安王照顾手册十三点》倾囊相授。
却听贤惠端方的王妃脱口而出了一句。
“先生，你觉得头秃该怎么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养发秘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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