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幻想）》彗星入目

60、诺亚方舟（3）

　　他们被诺亚请进屋子，呆在逼仄狭小的置锥之地。黎星言扫了一眼桌上的图纸，声音严肃：
　　“大概还要多久？”
　　诺亚挠了挠头，神情有点局促：
　　“歌斐木不够，我还要去城邦对面的小丘上去取…你们能帮我吗？”
　　柏木类木材密度高、油脂丰富，适合长期浸泡环境，所以被上帝指认来建方舟。
　　为了维持人设，青年又把头埋了回去。祁明宴侧目看向女生。
　　站的很远的女生：“……”
　　她叫孙莉娜，从小和父亲一起闯荡江湖，如今便要探索这个充满未知的真理塔。带那两人进来，简直是她做过最傻的决定。
　　她轻轻咳了一声，回答道：
　　“可以。你什么时候要用？”
　　诺亚皱着眉，在屋里无头苍蝇般旋转了几圈，脸上难看：
　　“今天。本来我晚上就要去了的。”
　　说罢，他还怯怯地补了一句：
　　“白天我不敢出去。他们喊我‘愚蠢的上帝之手’，今年已经是我造方舟的第120年了，若是上帝真的要毁灭人类……”
　　他越说情绪越低落：
　　“我一定会延续这里的生命的…尽我所能，阿门。”

　　*
　　出了小屋，孙莉娜烦躁地揉揉头发，冲着二人露出一个难以言表的神情：
　　“方舟很有可能就是前往第二层的通道，可这特么要让我们从城邦里穿过去！现在满大街都是这些乱教分子！”
　　祁明宴点点头：“而且你的队员可能已经被抓了。”
　　女生更崩溃了。人多哪里算什么好事啊。
　　这时诺亚出来了。手里拿着凿子和图纸。
　　“你们不知道在哪里，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他们四人走在泥路上，两边的房子都很破旧，只是简单的用木骨泥墙或捆扎固定，有的甚至只有草皮搭建的帐篷。
　　诺亚的邻居从芦苇框架的房子内走出来，看到诺亚手上的东西一脸的不屑，语气里带着嘲讽：
　　“又去造你的船啊？这方圆千里都没有海没有河的，你造这东西除了浪费时间还白费力气。”
　　诺亚没有理会，他尝试劝过这些人，但是无济于事。几人很快就走上了街头，因为这里很多人都认得他，也就把黎星言几人也当成本地人了。
　　诺亚时期其实是没有教堂的，连宗教都只是有了一个雏形，这里人口中的异教徒是区别于信奉家族传承的原始神的外人。
　　他们走到城中央的像广场的一片灰色空地上时，轰天裂地的嘶叫声远远传了过来。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几个人被绑在石柱上，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火星。
　　女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父亲，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爹！”
　　小队的剩余几人也都被绑在火架子上，烈火灼烧下发出凄惨的呻吟。
　　诺亚眼疾手快地把她抓了回来，嘴里吐出破碎的几个字：“造孽…造孽啊……”
　　黎星言抬头对上了孙莉娜湿漉漉的双眼，解释道：
　　“他们应该会出塔，不会死的。”
　　孙莉娜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很快就一脸被骗了的表情，愤怒道：
　　“你知道？！！”

　　*
　　一天一夜没休止的干活后，诺亚终于完成了他的方舟。
　　粘稠的沥青被他和他的儿子涂抹在每一条缝隙中。诺亚的方舟并非精致的舟艇，而是一座粗糙、笨重、弥漫着树脂与生命气息的移动堡垒。它巨大的轮廓突兀地耸立于旱地之上，像一道沉默而固执的审判，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喧嚣与悖逆。
　　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上帝亲手为其关上大门，也关上旧时代的一切。
　　公元前2646年，上帝降下了洪水。
　　黎星言搭上祁明宴伸出的手，登上了这艘历史神船。
　　万物的种子在这里留存，而罪恶泯灭于洪水。
　　那洪水并非人间的雨，乃是穹苍之上所有的窗户骤然破裂，是深渊之底所有的泉源轰然崩决。它不是降临，而是吞噬。先是一声撕裂寰宇的巨响，随即天与海古老的疆界彻底泯灭，重返太初的混沌。
　　船外是咆哮着要碾碎一切的重压，是裹挟着整个旧世界残骸的浑浊激流；船内，则在牲畜的体温和干草的微尘中，保存着一声颤抖的呼吸，一个关于未来的、微小而坚韧的诺言。
　　次日黎明。
　　黎星言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洪水吞没世界的咆哮终于止息，方舟像一枚疲惫的种子，漂浮在无垠的、死寂的墨色水面上。一百五十个昼夜的幽闭，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体味、干草的尘埃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期盼。
　　诺亚站在窗边，皱纹深处镌刻着忧虑。他深知自己肩负的是一切生灵最后的火种。他伸手，最先放出了乌鸦。那黑色的使者一去不返，想必是找到了漂浮的腐肉，却忘了归途。
　　希望，如同舱内微弱的灯火，开始摇曳。于是，诺亚捧出了那只“鸽子”——羽毛洁白，温顺而脆弱，与窗外那片毁灭性的混沌形成极致对比。它小巧的躯体仿佛承载不起这探测一个世界生死的重任。
　　鸽子扑棱着翅膀，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方舟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次心跳都是沉重的鼓点。诺亚与家人屏息凝神，耳中只有牲畜不安的蹄声和脚下水流永恒的叩击。
　　一日，两日……就在绝望即将再次笼罩时，一个微小的白点刺破了灰暗的天幕。它越飞越近，翅膀显得如此疲惫，却目标明确——它回来了！
　　诺亚急切地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鸽子轻盈地落于其上，微微颤抖。然而，它的喙中空空如也。没有找到栖息的枝干，没有露出水面的土地。这一次的归来，带回的不是希望，而是世界依然死亡的确证。
　　孙莉娜在船上呆得极其焦躁，因为他们上船已经有几日了，而仍然没有找到通往第二层的阶梯。
　　她十分绝望地看向黎星言二人：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然而青年只是淡淡回了两个字，嗓音清澈柔美：“快了。”
　　女生终于认清了现实，这两人哪里是什么闹别扭的情侣，简直是一对和谐的夫夫！

　　又等了七天，诺亚再次放出鸽子。到了晚上，鸽子飞回来了，嘴里叼着一片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
　　“An olive leaf.”
　　这是希望与生机的象征。
　　然而黎星言在那片新叶上，看到了DNA的双螺旋纹路。
　　耳边传来那个开始的充满神性的声音：
　　“恭喜你们？？真理塔二层已开启，请继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