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流眼泪》衍宓

32、chapter 32

　　细雨绵绵，倾斜洒下，踏上那块古老的青石板上时，裤脚已然微湿。

　　许巍撑着伞，和徐明若一齐进入院子里，院子里似乎早已安静下来，客厅门前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目光紧锁在二人勾挽住的手臂。

　　徐望看到了消息，不明所以地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徐明若回来。

　　手机页面上，对话框层层叠加，他听了对方的话。

　　白锦青:下雨了，你等会再来接我吧，明若已经回去了。

　　徐望:她一个人回来了？怎么没带你？

　　白锦青没有回消息，他还是决定等到徐明若回家之后再去找她。

　　于是乎，他便看见此情此景，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过年期间才能听见这个少年的名字，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这一次的见面，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和他的女儿是意料之外的亲密。

　　少年和少女收了伞，站上了台阶之上，许巍的身高与他平齐，剑眉星目透出的锐利丝毫不输他这个在外沉淀许久的圆滑之人。

　　徐明若没有和他打招呼，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手一把拉住许巍的书包就踏入门槛。

　　许巍突然被抓住有些踉跄，可还是在转身时向徐望点头示意。

　　之后，徐望便出门了。

　　淑华原本被新出的电视剧吸引了，见二人一齐回来瞬间眉开眼笑。

　　"小山回来啦？今晚要留下来一齐吃饭吗？"淑华眼角的褶皱随着她的笑容出现，眼睛没有过去这么灵敏，直到许巍坐下来感受到他的体温时。

　　他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气，散发了一股冷息，淑华枯老的手抚上他的肩膀时，手瞬间覆满了雨水。

　　"哎呀，怎么身上全湿了？星星，快去拿毛巾擦擦。"淑华关切地说。

　　许巍急忙起身，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了。对了，奶奶体温计在哪？星星好像又开始烧了。"

　　淑华定睛一看，徐明若的两颊早已泛红不已，整个人的精气就好像被雨天吸干，手赶紧去探她的衣服，幸好是干的。

　　"在房间里，快去拿来。"

　　许巍放下书包进入了徐明若的房间，将体温计拿起，一边走出房间一边用力晃下水银柱。

　　冰冷的玻璃触碰在灼热的肌肤上，徐明若忍不住瑟缩入淑华的怀中，原本面对他人冰冷的神色此刻早已变得可怜委屈。

　　太难受了。

　　许巍站在旁边没有搭腔，一直注意着脸色惨白的女孩的反应，衣角被突然扯了一下，低头看见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稚嫩面庞。

　　他肉肉的小手一边扯住衣角，另一只手拿着干毛巾，一直踮着脚向上递。

　　徐淘淘感受到整个客厅的氛围特别安静，脚边的小汽车在看见姐姐和陌生哥哥的到来时就不再移动，而是乖乖地躲在一边。

　　听见奶奶说拿毛巾之后，跑去拿了一块干毛巾，年幼的孩子在陌生环境分不清哪块可以用，只能拿自己在刚刚淋了点小雨之后爸爸拿过的那条。

　　他费劲地让许巍注意到他，等他接过毛巾之后，一言不发地拿起小汽车跑到其他地方。

　　许巍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看见他逃走了，于是偃旗息鼓。

　　他把毛巾放下，熟练地去拿徐明若的杯子，去给她接热水。

　　等到体温计拿出来的时候，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39.2°。

　　"烧这么高了，快送到医院去。"

　　徐明若自小对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十分抗拒，再加上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格外地缺乏安全感，也不愿意待在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地方。

　　于是她轻轻道:"不要。"

　　许巍皱眉，坐在她身边，拿毛巾轻轻擦拭手指之后，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试探。

　　淑华准备去给徐望打电话，预备把徐明若放在他的怀里。

　　许巍皱眉，先让徐奶奶停下这个动作，将微湿的外套脱下，露出坚实的臂膀，徐明若靠在他的怀中。

　　注意到她的瑟缩，许巍默默地抱得更紧了。

　　短袖穿在他的身上，手臂裸露在空气之中，寒冷因子似乎对他失去了作用，他的心里只有徐明若。

　　他不愿，看见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等到淑华回来的时候，他道:"奶奶，去拿个毯子给星星，她很冷。"

　　给她盖上毯子之后，原本紧贴的肌肤被物理隔绝起来，淑华提议让他先回家换个衣服，他摆头拒绝了。

　　淑华在旁边喂徐明若喝了点水，拿毛巾给她冰敷。

　　徐淘淘在旁边怯生生地看着几人，整个屋子对于他来说压抑得紧，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徐望和白锦青回来，白锦青一把抱住了一旁无助的小孩，徐望从许巍手中把徐明若接过，急匆匆赶去了医院。

　　许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怀中原本的温热此刻变得空落落，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没有跟上去。
　　或许，除了他，徐明若更需要徐望的关怀。

　　徐明若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在换季之时重感冒，他给她泡药打热水照顾她，徐明若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

　　老师把她叫出去，随后便见她往校门口跑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手上提着一大堆药和一大堆好吃的。

　　仅仅只是一点细微的关爱，徐望便能让徐明若恢复精力。

　　即便她有时候十分傲娇，表示不稀罕父亲的爱，有时候和徐望吵架吵得狠了会大声斥责他的不作为，可是当真正感受到爱的时候，她会无比开心。

　　许巍穿上自己的外套，利落地提起自己的书包打算往外走，便再次与白锦青相对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神色一言不发得离开了。

　　"淘淘，怎么了？"
　　"没怎么啊妈妈，姐姐生病了，大哥哥很担心她。"徐淘淘抱住自己小汽车，童声稚气道。
　　白锦青轻撩自己的碎发至耳后，柔声道:"那你有没有和他们一起照顾姐姐呀？"
　　徐淘淘摇了摇头，道:"我给哥哥递了毛巾，姐姐太受欢迎了，根本不需要我照顾。"
　　"真棒！我们一起在家等姐姐回来吧！今晚上我们吃清淡点，照顾姐姐生病啦。"

　　白锦青从未在徐淘淘面前挑起过他与徐明若的隐性斗争，过去的不友善无非是徐淘淘心性导致的，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教育之后，他对这个姐姐也没什么恶意了。

　　但见面次数太少，没办法表达那种靠近的想法。

　　医院的走廊长得看不见尽头，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区域，消毒水的气味不由分说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当中。

　　徐明若的抗拒在徐望面前不过是孩子心性，按住她的手便让医生开始输液。

　　整个期间，爸爸和奶奶都在她的身边，时刻紧盯着点滴的进度，她倚靠在父亲的左肩，慢慢地恢复自己的能量。

　　淑华突然猛烈地咳嗽声音将徐明若吵醒，她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干涩的嗓子发出声音:"奶奶你怎么了？"

　　"妈？"

　　淑华摆了摆手，刻意压下去嗓子里甜腥的感觉，停止了呛咳，挤出一句:"没事，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的背影远离了他们，徐望紧紧盯着母亲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后脑勺发丝被岁月浸染成了银白色，原本严厉教育他的脊背早已佝偻了下去，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今天回来，淑华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急切地分享他的生活，却忘了倾听她稀疏平淡的日子里又有什么波澜起伏。

　　低头看向女儿脆弱的面容，原本在他面前掩饰的冰冷神色此刻消融，转而对父亲的依赖。

　　他没有给过母亲完美的孝道，也没有给过女儿完整的爱。

　　这一切醒悟好像来得太迟，殊不知它早已来了一遍又一遍，而他忘记了一遍又一遍。

　　不久后，徐明若从他的怀里起来，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她侧身躲避，不让他看见手机页面。

　　星星:小山哥，你来医院陪我可以吗？
　　星星:我需要你。
　　山:好，马上到。

　　许巍吹完头发，床头柜上还摆着石妮给他熬的红糖姜茶，还冒着袅袅热气。

　　他思索片刻，从厨房拿了一个保温杯将它装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

　　十五分钟，许巍便到了她的身边。

　　"奶奶，你先带爸爸回去吧，我和小山哥待在这就好了。"
　　淑华有些不大好意思，犹豫道:"这……"
　　"没事，我今晚上请假了，不用上课。"许巍点了点头，"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星星。"
　　徐望跟过来没来得及和徐明若说几句话就要走，有些不乐意，被淑华一把抓住，连推带打地"走"出了医院。

　　许巍从保温杯里到了一杯红糖姜茶抵在徐明若的嘴边，语气轻柔:"喝一点。"

　　生姜辛辣的气味刺激神经，徐明若撇开脑袋，无声地抗拒。

　　许巍无奈，只能哄着她。

　　最后，以许巍签署不平等条约，割地赔食，丧失底线，才让她喝下。

　　"谢谢你，小山哥。"

　　只有你，懂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