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萧江去吧》阿列杰

36、追逐落日

　　“这张纸，你可以送给我吗？”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我擦了擦泪，小心翼翼地问那位女生。
　　似乎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要这个，她呆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当然可以。”
　　我把那张纸仔细叠好，放到口袋深处，确保不会掉落。
　　“说来抱歉，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她浅浅地笑了笑。
　　“你我只是彼此世界的一个过客，不必时常想起，也不必偶尔挂念。”
　　有几位客人下楼，和她交接退房的事。我正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告别的话等到退房时再说也不迟，就回到了楼上。
　　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所幸萧云念没被吵醒，他抱着我的枕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刺猬，一只正在呼呼大睡的刺猬。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我试了试把枕头从他怀里抽出，没有成功。干脆枕着胳膊睡觉，刚躺下还没五分钟，萧云念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把我揽入怀中。
　　现在我的枕头自由了，可是我恐怕拿不到我的枕头，只能勉强和他挤在一个枕头上。
　　夏日的潮湿、闷热，混合他怀里的热气，还有他呼出的酒气，其实很难让人入眠，可也许正因为是他，或者因为我太困了，我很快就和他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醒来，我还在他怀里，睡醒后第一眼看到他，而不是闹钟、实习培训以及妈妈的唠叨，让我觉得“有如神迹”。
　　“醒了？”
　　我决定继续装睡，他掐住我的脸，一边掐一边说——
　　“装睡不是好习惯……”
　　看我没睁眼，他的动作愈发放肆，从只掐一边脸到双管齐下，双手捏住我的两边脸使劲揉来揉去。
　　看到我睁开眼，他才展露笑颜。
　　“起来吧，我们一起去看日落。”
　　“什么？”
　　“日落啊，亲爱的，已经下午五点钟了，你再不起床，我们就要继续睡觉了。”
　　他捋着我的头发，我仰起脸，向他索要一个下午的“早安吻”。
　　等他落下一吻，我才起床。
　　“我想吃冰激凌，还想吃烧烤，以及……”
　　“你怎么不吃了我啊？贪吃蛇吗？”
　　我指尖划过他的脸庞。
　　“这个等到晚上再说。”
　　看到他脸红，我才有了一丝丝主动追他的自豪感。
　　下楼之后，老板给了我一个友善的笑，我回应给她一个微微的点头。
　　“这个民宿，离海涛只有200米不到，能看到萧江入海，能看到日出，还有日落。”
　　他抓起我的手，迎着海风走去。
　　“你更喜欢日出还是日落？”
　　“嗯？”他想了想，晃了晃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他的戒指、我的戒指交叠在一起，“日落更多一点，其实也多不了多少吧，我只是喜欢太阳还不那么强烈的时刻。”
　　“我就和你不太一样了，我更喜欢日出，太阳还未升起，让人觉得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让人觉得还有大把大把的事可做。气温也没有那么高，尤其在夏天，会让人感到是有希望的一整天。”
　　“不愧是我的男朋友。”
　　他挠了挠我的鼻子，继续向着海涛走。
　　“我……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看那里！”
　　萧云念指向远处的一个小摊。
　　“你想吃的冰激凌。”
　　他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自顾自地带着我去那个摊位。
　　“你们好呀，有草莓、原味、蓝莓……”
　　摊主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我们年纪相仿。看到我们，她立刻摆出了一副热情的脸，向我们介绍每一种口味。
　　“我要原味的，我男朋友——”他看向我，“要蓝莓味的。”
　　拿到冰激凌后，我小声抱怨。
　　“怎么没有荔枝味的冰激凌，很少见诶。”
　　“总要尝试新口味，当你总是尝新，你甚至可能觉得原来的口味没那么严重喜欢了。”
　　“那——人呢？”
　　“那我得好好想想……”
　　趁我不注意，萧云念吞了一大口我的冰激凌。
　　“你！”
　　他吻住我，舌尖感觉到他嘴里冰激凌的甜味，以及蓝莓香精的味道。冰激凌化成水，一点一点渗透进我的口腔，甜、温暖、还有些许的羞涩。萧云念此刻就像是个大厨，把一切融汇起来，把冰激凌变成赤裸裸的爱，堵住我的嘴，堵住我源源不断的问题。
　　一吻结束，手里剩下的冰激凌已经化了不少，我和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口一口吃光冰激凌。
　　“马上日落，你看天空。”
　　顺着他头抬起的方向去看，太阳的光芒，映得西天边五光十色。那一抹血红正缓缓落下，整个天空透出被火烧过似的红，再往上渐变到橙色、黄色……直到和东方隐隐的月牙交汇。
　　就像我们一起种植的那盆月季花，花蕊附近是橙色，到了边缘的花瓣就过渡到黄色。
　　我被这景色摄去了魂魄，呆呆地注视着，又猛然想起记录，当我掏出手机打算拍张照片时，一阵海风吹来，口袋里的那张纸被吹落，飞到了远方。
　　拍完照片把手机放回口袋，我才察觉到那张纸已经吹飞了。
　　看到我有些懊恼的神色，萧云念靠过来。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没事，我们一起拍张合照吧。”
　　举起手机，我注意到上一张照片里，身后的萧云念已经摆好了pose。
　　“你不拍，我帮你拍。”
　　他夺过手机，在我耳边落下一吻，同时按下快门。
　　“亲爱的，我们来个跑步比赛如何？”
　　“我比不过你的。”
　　他把手机塞回我的口袋，顺便捏了一把。
　　“哇，好弹的屁股。”
　　“别这样……”
　　“那你和我比赛。”
　　恃宠生娇！
　　我趁他没注意，一下子冲出去，他一看我跑了，也跟着跑起来。岸边的人行路上，他追着我，我们一直向西跑。
　　“你这是作弊！”
　　“你让着我点怎么了。”
　　跑了一会儿，我突然转身投入他的怀中。夕阳映照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显得那么清澈，仿佛能透过眼睛看到他的内心。
　　“恭喜你！”
　　路易突然出现。
　　“恭喜什么？”
　　“像我一样，爱你的萧云念和爱他的你同时出现了。”
　　“他每天都在爱我。”
　　“嗯——那我换个说法，总之，我能感到，以后的他对你会逐渐敞开心扉。”
　　“其实，我现在反而希望他多隐瞒我一些。”
　　“为什么？”
　　笑了笑，我回答——
　　“我给他自由。”
　　“希望不会事与愿违。”
　　萧云念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你抱着我干嘛？”
　　“希望顺遂心意。”
　　我小声嘟囔着。
　　“你在许愿吗？安琼那里有一个许愿池，我们可以……”
　　“你也许个愿吧。”
　　沉默了许久，我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你许个愿呗？”
　　“许完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许的愿望？”
　　“我……”
　　他伸出手指阻拦我的话头。
　　“我有点贪心，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我希望妈妈在那一边过得很好。”
　　“第二个愿望是——我希望世界和平、再无分离。”
　　“第三个愿望是——我希望江毅能一直快快乐乐。”
　　他一个愿望都没有给自己。

　　附：萧云念的日记一章
　　这是后来在他卧室的枕头下偷偷翻到的，内容只有我知道，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也没有告诉他。
　　7月14日晴
　　在入海口的第二天，和江毅一起看了日落。我突然很想和他赛跑，就像在萧江长堤那次一样。
　　他好聪明，知道跑不过我趁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跑出去，在我就要抓住他的前一刻，他突然转过身抱住我。是的，一切很突然，甚至有些奇怪，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他，不再是大学那几年的呆板，就像回到了高三那年。
　　体育赛事基本都有自己专属的名词，我想今天傍晚我和他的这次赛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向国际申请命名为“追逐落日”。
　　他最近总喜欢讨论一些名著之类，我并不很感兴趣，不过既然是他读，我就喜欢。他学的就是文学，喜欢谈论文学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虽然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不过看他认真的样子，我也忍不住许了三个愿望，其实我有点后悔说出来，一是因为说出来的愿望就不会实现，二是因为我现在不喜欢那三个愿望的内容。
　　偷偷再写下三个愿望，希望江毅——
　　永远快快乐乐。
　　永远身体健康。
　　万事顺遂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