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木逢枯春》肉沫酒酿

3、吃鱼

　　【不是和谁都一样，她很好。】

　　“老张，你看看，我朋友钓的鱼！我朋友钓的！”

　　“欸，叔，您看，这么大的鱼，我朋友钓的，哈哈！”

　　“婶儿，多亏了您，还是您有福气，要不是今天在您店里坐了一会儿，沾了会儿福气，我哪儿有这么好的运气！”

　　“什么？你们才下晚自习，哦，鱼？什么鱼，我和朋友去钓鱼的，我朋友钓的，我朋友！你们都没有这样厉害的朋友吧！哈哈哈！”

　　谭然自诩不是个内向的人，但是慕怡这样大大方方的，还是显得她拘谨了。

　　是的，没错，慕怡在一路上都炫耀着谭然新手保护期钓上来的大鱼，目测二十多斤重。

　　谭然不敢提着这种滑溜溜的东西，觉得粘腻恶心，刚好慕怡兴高采烈的就提着鱼跑去炫耀了。

　　谭然拘谨的同时，又想起了些事情，那年学校拉拉队选队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自己陪朋友去的，可自己选上了，朋友没选上，这不就阴差阳错了嘛！

　　“谭然！我都没选上，你选上了就去呗！”

　　可惜啊，谭然道行还是浅了，听不出朋友的话外之意，蹦蹦跳跳去排练了。毕竟没有舞蹈功底，在体育馆人都走光了，还是留下练着基本动作，最后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更衣室那边就传来了朋友和别人的声音。

　　“晓婷，咱们这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她明明知道进拉拉队给我男神跳舞打气是我的梦想，她却选上了，她要真是我朋友，就应该别排练了，说到底还是她心机女！”

　　“……”

　　然后就是谭然看着她们减烂了自己的衣服，她太胆小了，要是她勇敢一点，可能什么都会更好一点吧。

　　谭然腹诽着，才联想到自己钓到这么大的鱼，慕怡却没钓到什么，小心翼翼观察，慕怡眼角还是带笑，看着很真诚，“妈！你看，这么老大的鱼，我朋友钓的！她真厉害！”

　　一个比慕怡小一头的女孩捣着牙刷牙膏出来了，眯着眼睛看鱼，“呦，不错啊姐，你哪儿钓的？”

　　谭然还在小心翼翼观察慕怡有没有什么不满的，就是啪的一巴掌拍揉的声音，“别驼背，看不清东西就带眼镜，别眯眼，对眼睛不好！”慕怡妈妈的声音响彻云霄，洪亮如钟。

　　慕怡眼睛大挣，蓦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叫你驼背，被打了吧！”

　　谭然愣住了，她……她在嘲笑自己的妹妹！

　　一瞬间美好开朗完美女神的形象荡然无存。

　　而慕怡已经歪嘴笑着提着鱼到了自己妹妹身旁，“胖婶儿那钓的好货，我朋友钓的，哈哈哈”又傲娇的抬头，“已经不想和没有钓到这么大的鱼的朋友的人说话了，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妹妹！”

　　小姑娘嘴一撅，“呵，我看你就没病，明明比谁都精神！”说完进屋刷牙了。

　　慕怡伫立在原地。

　　谭然心道不好，跑上去才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慕怡就抬头了，“宝儿，你的鱼想做什么味儿的啊？清蒸还是红烧，虽然我想吃清蒸，但你的意见最重要了。”

　　说完还嗯哼了两声。

　　谭然心脏碰碰的，她是在……撒娇！

　　尽管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谭然也点点头，“我……我也想吃清蒸的。”

　　慕怡扭扭脚，“嗯，紫啧，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才只是几秒钟，谭然的心就如同坐过山车一样起伏颠簸，那几秒心动就像是狂风过境，瞬间就荡然无存了，太抽象了，对此，谭然只能觉得，果然，好看的，都是玩抽象的。

　　慕怡点点头，“我家有大锅，能装下，我去拿！”

　　谭然点点头，一开始还怕慕怡一条鱼都没钓上来伤心的担忧都忘了，也没那么拘谨了。

　　“锅？她家做大生意开厂的看得起你拿个锅，别祸害家里，你装病不上学别吵你上学的弟弟妹妹，一天天的，胳膊肘净是往外拐。”

　　“妈，就吃条鱼而已！”

　　“你个讨债鬼……滚！”

　　随着慕怡和几颗葱被甩出门外，谭然从对白里也知道了借个锅是不行了。

　　谭然知道这种不被家人重视的机会，跑过去抱起慕怡，又是同样的场景，又是慕怡那张嬉皮的笑脸，“拐，咱们没锅了，而且我要吃完，家门好像就关了。”

　　她……不生气，也不难过！语气也不颤抖！

　　奶奶被这动静吵的探出头来了，“慕慕啊，小然快带慕慕进来。”

　　爷爷起来，去厨房了，处理鱼，腌好，准备蒸上。

　　“谭大爷好，谭奶奶好。”见到长辈，慕怡在谭然印象里倒是拘谨了一回。

　　“坐。”

　　奶奶在剥蒜，准备自己舂辣椒面。

　　谭然还无措，慕怡就起身拿起剥蒜的钳子，“谭奶奶，我帮您。”

　　谭然被高高架起，心里呵呵笑了两声，讨厌勤快的慕怡，也上手起来，“奶奶，我也来。”

　　谭然是真什么精细的活都不会，更别说用剥蒜的钳子了。之前她都是随便剥的，最后炒出来的菜都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至少她洗的干净，不至于还能尝到泥土和灰。

　　随着慕怡的声音起来，谭然仿佛看见了救星，“奶奶，我来就行啦，然然是功臣，已经钓了这么大的鱼了，让她歇会儿吧！”

　　奶奶笑呵呵的，“好。”

　　谭然正高兴呢，使蛮力扔下钳子，却猛地夹住了手指，一整疼痛上手，还是慕怡眼疾手快，给她拿下来了钳子，还冷静的发问，“奶奶，创可贴有吗？”

　　谭然看见奶奶来不及过来，就留余音在自己和慕怡的身后了：“那个云南白药的创可贴，就在冰箱上。”

　　慕怡给她打开洗漱池里打开清水给她冲洗，一股清冷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尖，谭然记得慕怡的话，那就是有话直说！秉持着对朋友保持真诚的道理，谭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抢着帮忙？”

　　慕怡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转而，又不怎么好意思的样子，气势都小了不少，“因为我吃的多，不敢点活，一会儿吃多了，我心里有愧。”

　　谭然眉眼弯弯，嘴角压也压不住，“哈哈哈，就为这个？”

　　慕怡个子比她小，在她的视角，除了那一双大眼睛和直挺鼻梁上的痣，还真什么都没有了。

　　“哎呀，我很认真的！”慕怡反倒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谭然的手碰上软软的指尖，被慕怡照顾好血小板已经发挥好作用止血了的痂皮，想着一个这么瘦的小女孩能吃多少，想着慕怡还有点可爱，下一秒，鱼端上桌，谭然就笑不出来了。

　　一碗，两碗，三碗，太多了！谁家小女孩儿那么能吃？

　　谁知道，奶奶却还在劝饭，“慕慕啊，今天胃口这么小？不舒服？”

　　慕怡摇摇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爷爷却敞开了笑，扇着蒲扇，抖搂抖搂老头衫，“这是不好意思呢，老婆子！”

　　奶奶瞬间看出来了，和爷爷对视一眼，都上楼了。

　　爷爷上楼前还叮嘱慕怡家有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家里早睡了，人家妈妈拜托了件事，让慕怡留宿这儿，爷爷就只说让谭然带着慕怡睡一屋。

　　奶奶更逗，上楼前说了句：“别浪费，当天钓上来的才鲜，才好吃！”

　　谭然看着慕怡一动不动，眼睛也没聚焦，起身用手掌晃晃慕怡，慕怡才回神。

　　谭然却打趣，“欸，别吃撑坏了！”

　　“没有，我没吃饱。”慕怡蛮不好意思的说出来，倒是让两个人都没法说了。

　　半天，慕怡看她不吃，自己也不吃。谭然看着慕怡祈求的眼神，才吐出句挽留，“锅里没饭了！”

　　慕怡坐在红色塑胶板凳上，眼巴巴看着木制圆桌上的鱼：“没事，吃鱼一样管饱。”

　　慕怡夹起一大块，谭然已经坐不住了，“真的没事吗？”

　　慕怡点点头。

　　谭然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吃，最后看着她吃完了最后半尾……不，这么大，已经算得上是半扇鱼了，慕怡吃完，才心满意足的擦擦嘴。

　　期间慕怡一直劝谭然吃点，谭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谭然看着大咧咧的慕怡，大言不惭的说道：“小猪。”

　　慕怡收拾着锅进厨房，“什么？”

　　“没什么，夸你呢。”谭然适时闭嘴了。

　　慕怡却很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当然是最好的了！”

　　“性格也是”小猪。

　　谭然话说一半，却不敢让慕怡知道后一半了。

　　而慕怡还以为是夸自己的，笑的苹果肌都显出来了，”哈哈，我没有这么好了。”

　　谭然给她端碗回去了，憋着笑，仿佛早上还在坐大巴回岛时郁闷的人不是她。

　　两个人就这样嬉笑着把碗洗了。

　　一个因为自认为被夸而沾沾自喜。

　　一个因为憋笑而实在忍不住，只能发出细小的声音。

　　谭然的房间是最好的一间房，是个小套间，慕怡看着摇摇头，“太大腿了。”

　　谭然幼小的心灵被这样一个动作打击到了，又想起鱼的事情来，小心翼翼的问，“你生气了？”

　　而慕怡上楼看着谭然的房间陈设不俗，还沉浸在惊叹中时，却被这样一句没头脑的话拉回来，“啥？你说啥？”

　　谭然想下蹲与慕怡平视，却一根头把慕怡撞到床上。

　　“啊，你干什么！我一身汗，弄脏了咋办！”慕怡却是一声尖叫，说完下意识捂住嘴巴，怕吵到两个老人。

　　谭然也捂着脑袋，疼得呲牙。

　　慕怡却反应过来了，起身手搭在谭然肩膀上，“生什么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这么些好东西终归都是我的，我生气什么！”

　　谭然扑哧一笑，原来不是和谁都一样。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运气守恒定律，可是遇到这么一个真诚的人代价太大了，她宁可希望自己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