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木逢枯春》肉沫酒酿

2、钓鱼

　　【“我带你钓鱼吧。”】

　　谭然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

　　她俩已经坐在沙滩伞下遮阳好久了。

　　突然，慕怡转过头，谭然猛地收回眼睛，怕被发现。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来旅游的吗？”

　　女孩儿沙哑的声音传来，谭然耳根子软乎乎的，脸上带了酡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

　　“我生病了，来爷爷奶奶家养病。”谭然释怀似的吐气。

　　女孩眼睛突然亮起来，“好巧啊，我也生病了！我还休学了，前几天去办的休学，你呢？”

　　谭然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点共同话题。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也是办了休学，一年！”

　　“哈哈，好巧啊，我也是办了一年休学，休学回去上高二，那这一年，朋友们都要上学，就我们两个玩吧！”慕怡点点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谭然眼睛都亮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欢喜，“我休学回去也是上高二！”

　　慕怡缓缓摸过来的手，让谭然有些无所适从。

　　等慕怡喊出：“那我们就是病友了！”，谭然才发现慕怡已经把自己的手牵着举起来了。像是完成了成为朋友的仪式，慕怡约她钓鱼。

　　走到了小卖部，这里不是谭然印象里的小店面，没有大肚阔面腿搭在放烟玻璃柜上小恬的男老板，而是门口放了个小冰柜，里面货架上放了不少零食。

　　“婶儿，我拿个冰棍，钱塞罐子里了！”慕怡撕开包装袋子里，把并在一起的两根冰棍彭的拽开，递给谭然。

　　谭然眼睛看着自来熟的慕怡，觉得自己要是男的，可能也会被迷住吧。她有些理解当时被爸爸迷住的妈妈了。

　　她要是男的，私奔！必须带着慕怡私奔！

　　“拿着啊，那么热，吃一点吧！”

　　慕怡的声音让谭然会神，这才接下拿出冰柜不久却已经有流滴液体的冰棍。

　　下一秒，里屋走出一个胖女人，她的头发卷卷的，短短的，上身一个透气的花衬衣，下身一条麻溜的长裤，腰间还挂着一个钱包。肩上还扛着一带米。

　　“嗷，是小慕啊，交新朋友了？病好点了没？”

　　慕怡倒是痛快，“好很多了，不浑浑噩噩了，还要和我朋友钓鱼呢！”

　　“我要给人饭店送米，你帮我看会店，一会儿婶儿的鱼塘免费给你钓！”胖大婶走出去，把米卸货在卡车上。

　　慕怡顺势拿了门口的凳子给谭然，谭然半天不敢有任何动作，这种乡土社会她不习惯。

　　“好！”慕怡大方坐下。

　　谭然看着阳光闪烁下的慕怡，只觉得眼前的人，真的像个小太阳。

　　谭然才要坐下，慕怡已经从两腿的小木凳子上倒下了，还望着谭然，伸出尔康手，慢悠悠道：“别坐，有烫毒——”

　　谭然愣愣的，慕怡却已经站起来了，白衬衣被湿润的瓷砖地板弄湿了小半。

　　慕怡“啊”了一声，“你怎么呆呆的，不确定，再看一眼。”

　　慕怡踮脚尖把头凑近，谭然才反应过来，“你没事吧？”

　　慕怡摇摇头，“你没事吧？怎么愣愣的，发病了？”

　　谭然也有样学样的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你太乐观了，而且说话，很幽默。”

　　慕怡把胖婶晾在门外的拖把把自己倒下弄脏的地方拖了，摸了摸凳子，才安心拉谭然坐下。

　　“谢谢夸奖，刚才凳子就是很烫，现在好了。”慕怡声音沙沙的，可就是挠人心窝子，酥酥麻麻的。

　　“我带你钓鱼吧！”

　　“好啊。”谭然这才能回应上来。

　　没一会儿，胖婶来了，递给二人一人一罐冰过的可乐，就让二人走了。

　　慕怡牵着谭然，谭然施施然跟着，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之前还好，可现在她觉得慕怡有点太越界了，没有距离感和分寸感。

　　慕怡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慢慢松开了手。

　　谭然低头，家庭破碎下让她脆弱到能感应一切细微的不同。

　　慕怡却停住，跑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

　　记忆涌上心头，谭然心里冷笑，觉得反正和谁都一样！

　　那年也是个难耐的酷暑，谭然遇见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谭然家最有钱，让她请客吧！”

　　“什么啊，还说朋友呢？连这点都不愿意为了我牺牲！”

　　“你是我朋友，你不哄我谁哄我！”

　　“我不管我不管，你大小姐有什么过不去的，哪儿有我伤心！”

　　“我都这样了，你给我说你心里不舒服！不应该是你哄我吗？”

　　“谭然小气鬼！”

　　“……”

　　“你怎么这么委屈啊！”慕怡的声音响起来。

　　脑海中的声音暗淡下去，谭然虽然不是小气鬼，但却是个胆小鬼，她等待着被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指责一顿，然后不欢而散。

　　谁知道，她谭然却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你生气了就该给我说，不能生闷气，容易乳腺增生！好朋友就该长嘴，你不喜欢牵着手给我说就行了，不用这样生闷气！”

　　谭然猛地低头，咽下了口水，眉眼挤在一起，仿佛不可置信。

　　“什么？你说什么？”

　　谭然疯了一样捧起慕怡的脸，虎口架住慕怡的苹果肌。

　　“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介意这种事情，下次有不满记得说出来，我提前准备！”慕怡嘟着嘴巴好不容易才从牙齿缝里说出来这几个字。

　　谭然疯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嘴角大咧咧的扬起，苹果肌都笑得明显。

　　慕怡却往下一蹲，把脸从下面移开了，“还钓鱼不啊？在这里站着好晒的。”

　　谭然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沉积的东西像是一下就没了，壁垒被抛开一条罅隙，一切细微的东西都流失，烟消云散。

　　而慕怡还在喋喋不休，“先去我家拿渔具，再给我妈说一声，顺便拿个西瓜吧，我早上放了半个西瓜在冻着，不过你放心，我家姜蒜都专门放在另一个冰柜里，吃着不会有蒜味的……”

　　谭然主动牵起慕怡的手，慕怡撇她一眼，“不是介意吗？这会又不介意了？”

　　谭然红着脸，歪开头，“不一样。”

　　“哈？才一会儿，哪儿不一样了！”

　　“……”

　　到了慕怡家门口。

　　谭然看着熟悉的对门楼梯。

　　等着慕怡拿着渔具套着大雨衣抱着西瓜出来时。

　　奶奶已经叫谭然吃饭了。

　　“谭奶奶！”

　　奶奶看着慕怡，笑呵呵的，“去哪儿啊，这么开心？”

　　“去钓鱼，和新交的朋友！”慕怡仰头努嘴。

　　“奶奶，我不饿，我和朋友去钓鱼！”谭然站在慕怡身边，点着脑袋。

　　谭奶奶拿了小半袋零食递过去，对于老伴把孙女扔外边自己去抢鸡蛋这事一时半会气消了，“好，你们两个饿了就吃点这个，记得回家！”

　　慕怡瞪大了眼睛：“啊，我们两个原来是邻居！”

　　谭然心里更高兴了，主动拿起渔具，牵着慕怡上路。

　　谭然看着夕阳，只觉得走了半天，春光无限好。

　　到了地方，慕怡支了两个小马扎，指好鱼竿，让谭然穿好雨衣。

　　谭然摆手，这里的天气，她算是见识过了，那么热，穿多一件都能中暑的程度，她还是想要凉快一点。

　　慕怡不满的“嗯哼”了一声，“这里昼夜温差大，天摸黑就凉了，穿吧。”

　　谭然还是倔犟的点头应和，但身体不动。

　　慕怡起身，谭然觉得自己可能让人家生气了，可慕怡只是收好雨衣，从包里掏出喷雾的花露水，“那好吧，一会儿冷了再穿，只是你的半袖五分裤，塘边蚊子可多了。”

　　谭然不可置信，她忍不住眼光对上慕怡，那炙热的目光后，是慕怡的歪眼邪笑。

　　谭然对上，也笑起来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怎么奇奇怪怪的！”

　　“作为朋友，在一起，奇奇怪怪的，不是很好吗？”慕怡把袋子掀开，递给谭然一个勺子。

　　两人吃起西瓜来。

　　夕阳西下，橙色的阳光闪烁，池塘波浪下闪的是红绿亮眼的光，但大多都是金黄色的，星星点点的，闪眼睛，晚霞染了半边天，映下许多面庞。

　　这几年小岛旅游文化发展的不错，在胖婶池塘里钓鱼的钓鱼佬不少。小岛上的居民也是靠这些富起来的，还延伸出了宠物酒店，海鲜市场什么的。

　　还有几个外地人，看着西装革履的，说要买下小岛，可惜国家不让，小岛上也还有士兵把守因为是边境小岛，国家对这边的教育很重视，连慕怡听见国歌，都是能站着往来源方向伫立的程度，迟到了用这个借口是老师不多能原谅的情况之一。

　　一个小孩跑过来，”大姐！”

　　“欸！”慕怡用纸巾擦了自己的勺子，递给小麦肤色的小孩儿，“吃吧，你又帮我婶儿看池塘？”

　　“对啊，这会儿来钓鱼的人老多了！”小孩老成的摆摆手，“我不吃，又有人要来了，我去接！”

　　慕怡挥挥手，“好，我也不留你了！拜拜！”

　　“欸，你身体不好，别老串了，好好休息！”小孩儿挺仗义的样子，看着很市侩，像个得心应手的商人。

　　谭然并没有被忽视的困扰，相反，慕怡在夕阳下，倒映在她眼中，显得更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