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顺利》泠长桂

4、第 4 章

　　正值下班、放学的人潮，东临街西西甜品店生意热闹，宋秋暄和孙姗坐在店内一边聊天一边品尝新品，享受的时间过得飞快，半个小时过去。

　　离开店前宋秋暄打包了一份妈妈爱吃的芒果班戟，她和孙姗回家的方向不同，她们在店外分别。

　　“暄暄，下周一见。”正要走去公交站牌的孙姗向她告别。

　　“嗯，再见。”宋秋暄挥了挥手，转身将甜品袋放进书包，骑上自行车回家。

　　回到家时妈妈徐艳贞已经下班，正在厨房忙活着做晚饭，饭菜香味飘了出来，溢满客厅。

　　宋秋暄脱下书包放在客厅沙发，走进厨房凑到徐艳贞身旁，笑吟吟地说：“妈，我买了你最爱的芒果班戟。”

　　一路骑车回来，宋秋暄白皙的脸上不断沁出细汗，她得意洋洋地翘起唇角，露出期盼得到赞扬的表情。

　　徐艳贞看了身侧一眼，并不顺着宋秋暄的意，盛起糖醋排骨的碟子被她随意一搁，有点不满道：“你啊，明知道回到家就差不多要吃晚饭了，还要去买甜品吃，待会儿又吃不下饭了。”

　　宋秋暄耍赖似的说：“不会的，甜品开胃而已。”她端起那碟糖醋排骨往外走，放到已经摆了两道菜的餐桌上，一边说着：“芒果班戟先放进冰箱了，对了，爸今天下班那么晚吗？怎么还没回来？”

　　“今晚应酬去了，就我们两个一起吃。”

　　“噢。”

　　下班路上徐艳贞买了凉菜，她让宋秋暄倒进碟子里，宋秋暄抹了一把汗，闻言走进厨房，不算宽敞的地方挤着两人显得有些逼仄。

　　窗户洒进落日余晖，母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格外温馨充满烟火气的一幕。

　　这种日常的时刻宋秋暄总能窥到丝丝幸福的影子，她是独生女，虽说家境普普通通，但父母疼爱她，竭力给了她称不上富足但美满的生活。

　　晚饭过后，宋秋暄坐在书桌边做了一个多小时的作业，伸个懒腰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在学校答应了要给程浔再讲一遍题的事。

　　她拿起手机看，程浔早已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但是一句话都没给她发过来。

　　凭借宋秋暄了解的程浔的性格来说，如果她不主动发消息提起这件事，他也懒得提醒她。

　　宋秋暄盯着手机屏幕，纠结了半分钟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她总觉得自己对程浔的感觉很古怪，不可否认，她对程浔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程浔性格高冷沉闷但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点的温驯。

　　可能是开学那天下着大雨的傍晚他们撑着同一把伞走回教室，淅淅沥沥的雨声模糊了她的情感。

　　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程浔长得好看，而她是个肤浅至极的人……

　　忽然，卧室门被敲了几下，她的思绪回笼，徐艳贞推门而入，手拿一杯温热的牛奶，踩着拖鞋走到书桌边放下来。

　　徐艳贞目光望向桌上宋秋暄还没合上的练习册，看得出写得很认真，她心里顿时涌起几分欣慰，面容和煦，语气温和下来：“晚上喝点牛奶对身体好。”

　　“嗯，等会儿喝。”宋秋暄仍然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手指按了按屏幕，退出聊天界面。

　　她以为这句话后妈妈会走出她的卧室，然而徐艳贞站着没动，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秋暄放下手机，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

　　徐艳贞很轻地唤了一声“暄暄”，随后语气稍显凝重，老气横秋地说：“高中的课业越到后面越是繁重，就应该从现在重视、认真起来，到了高三压力就没那么大了，不至于喘不过气。”

　　宋秋暄意识到妈妈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沉静地看着徐艳贞的眼睛，岁月流逝在她的眼角留下皱纹的痕迹。

　　“我一同事的女儿特别争气，今年考上江梧大学，她把这事到处炫耀。我听她说，她女儿周末天天泡在图书馆，努力才能换来的好回报。”

　　要说徐艳贞对女儿没有寄予厚望是不可能的，她也知道，在很多方面上只有足够优秀才能有选择的权力，越是历经社会越是深谙这个道理。

　　徐艳贞平常大多表现出和煦的一面，面对棘手的事情也不焦躁，但她唯有为女儿考虑、商量事情时才会变得强势。

　　宋秋暄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利用周末的时间学习，最好是去到环境安静的图书馆。
　　这没什么不好的，她目前最重要的事不就是学习吗？

　　就这样，只要不发生出乎意料的事，宋秋暄每个周末都会去图书馆自习。

　　离开卧室前，徐艳贞抬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心满意足地笑了下，恢复成往日轻松随意的样子说：“我们暄暄最乖了，记得喝完牛奶。”

　　宋秋暄跟着她笑了笑，握起杯子抿了一大口牛奶，舌尖触到甜丝丝的味道，因为这一小插曲，她把给程浔发消息这事忘了。

　　*

　　程樱重重敲了几下房门，喊了几声“二哥”，一分钟之后，她不耐烦了，索性径自推门进去。

　　房内窗帘遮得死死的，正午时分，烈日炎炎，但半点光都透不进来，昏暗一片，唯一的亮光来自正在显示游戏界面的电脑屏幕。

　　程樱半只脚迈了进去，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下，抬头看见二哥窝在电竞椅上，侧脸淡漠，挂着头戴式耳机，难怪她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他都没听见，他沉浸玩着游戏，没给她一个眼神。

　　上一秒还在担心被骂没经过允许擅自进入她哥卧室的程樱松了口气，慢吞吞挪步走进去。

　　程浔漫不经心偏头扫了程樱一眼，既没摘下耳机也没说话，视线落回电脑，手下操作没停。

　　程樱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他身边，望着电脑屏幕，打算等这局游戏结束再开口说话，她一脸心事重重，也就将近十岁的小女孩，这副样子看着格外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程浔训斥了她一顿。

　　一局游戏的时间不短，她也确实开始有点委屈起来了，这个家爸妈、大哥都宠着她，也就二哥对她不咸不淡，不会惯着她的小孩脾气。

　　也是因此，在家里程樱比较喜欢黏着性格和煦的大哥程汀，撒娇耍赖皮只敢对着大哥，她在心里隐隐畏惧二哥，有时她看到二哥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睛仿佛笼着阴郁的云，看过去就能感觉到压抑和压迫。

　　游戏结束，程浔抬手扯下耳机，抬起眼皮看向程樱。

　　昏暗的视线下，他没有笑意的眉眼愈显阴郁，程樱看着二哥，那点委屈不敢发泄，她闷闷地说：“我想送大哥去车站。”

　　程浔靠着椅背，诧异地微微蹙起眉，好一会儿才理解了程樱的话，今天周日，是程汀去江梧大学的日子，他差点忘了。

　　程浔缓慢点了下头：“哦，那你就去啊，来告诉我做什么。”

　　“你也要去，不然我去不了，爸妈上班都不在家，大哥嫌我太小不让我去。”程樱仰起一张小脸观察程浔的反应，她抿着唇，一副生怕程浔拒绝她的样子。

　　程浔一脸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拿起耳机作势要戴上，淡淡道：“一整个暑假还没待在一起够吗？这天气你也不嫌出去一趟多热，何况国庆假期不到一个月就到了，程汀到时候也会回来，你还担心见不到他？”

　　“这不一样，现在是现在，假期是假期，我就是舍不得大哥……”程樱年纪小，人一惶急声音就带上委屈巴巴的哭腔，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程浔却是不吃她这一套，反倒有点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受不了似的说了句：“真哭了就别想去了。”

　　一听这话，程樱知道二哥答应了她，心情顿时变得美妙，弯起唇角笑说：“我没哭。”

　　程樱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陪大哥去车站的一路上，他们三人在楼下等出租车的时候，大哥给她买了一瓶AD钙奶，她不舍得的感觉更加强烈，紧紧攥着他的手。
　　而程浔站在树荫下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们的邻居胡阿姨下楼去超市，经过他们，看到程汀身边的行李箱，一眼看出他要去学校了。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程汀是市理科高考状元，考上了江梧大学，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学，大家都知道，程汀风光无限。

　　胡阿姨以一种艳羡又谄媚的目光看向程汀，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与程汀攀谈：“程汀啊，去大学了？”

　　“是啊，现在等车。”程汀露出一个礼貌而清爽的笑容。

　　程汀一向招人喜欢，尤其是长辈，一笑春光满面，胡阿姨心情舒畅地看着他，也不急着去超市了，絮叨地说了一番夸耀他的话。

　　其实这些话她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奈何她总觉得程汀这人优秀，怎么夸都不为过。

　　站在一旁的程浔听得百无聊赖，蹲了下来，拿出手机玩起小游戏。

　　过了两分钟，胡阿姨将目光转向程浔，眼神闪过一丝不屑，话题一转，苦口婆心地教导道：“程浔，少玩点游戏，有你哥这个榜样在身边，多向他学习。”

　　程浔因为觉得阳光太晒，头顶压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出门，低着头玩手机的姿势，帽子几乎遮住眼睛。

　　程汀见状两步走到程浔身旁，抬手勾起他的帽子，“听到了没？”
　　程浔收起手机，缓缓抬起头。

　　胡阿姨接着说：“虽然以你的成绩绝对考不上江梧大学，但是努努力说不定可以考上一所本科大学，别落后程汀太多，你也知道，提起程汀不免也要提起你，上个太差的大学说出去多不好听，还会有损你哥的名声。”

　　胡阿姨看不惯程浔的性格，语气越说越有阴阳怪气的意味，就连九岁的程樱也听出来了不对劲。

　　程浔装模做样地笑了笑，笑意不抵眼底，他蹲在树影下，有那么一刻仿佛真真切切地被阴影笼罩了，他只是淡淡笑着说：“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我觉得胡阿姨你还是少费口舌说教了，道理在学校听多了，也听烦了，对比起来，垃圾桶边的苍蝇叫都没那么烦。”

　　程浔平时看着挺沉闷的人，说话有时却是淬毒一般，攻击性很强。

　　胡阿姨默了一瞬，被他说得尴尬极了，程浔是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的，任由氛围诡异下去。

　　“胡阿姨，出租车来了，我们上车了。”

　　程汀的一句话让脸色涨红的胡阿姨脱离难以忍受的境地，她几乎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程汀，随后匆匆抬脚，朝着超市走去。

　　程汀将行李箱搬上后备箱，很不理解地对程浔说：“你刚才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程浔轻嗤：“她的话撞我枪口上了，这么说你能理解？”

　　“别的事你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怎么偏偏忍不了那几句话。”程汀放好行李箱，绕到车门处，半开玩笑道：“难不成我的优秀光芒刺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