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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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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怎么也没想到,她和陆琛的相遇会如此狼狈。
彼时,她蓬头垢面,他衣冠楚楚。
她与大家随行多日,她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一路上的人对她格外照顾,她便帮着洗碗做饭。
正在她捞起袖子洗碗的时候,却有一双靴子停在她的身前。
苏樱一时懵,想不清楚谁来了,她缓缓抬起头,从黑靴到衣袍,再到哪张俊美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明蓁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也忘了对方是什么反应,只记得自己茫然的抬着头,一动不动。
陆琛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莫名难堪。
上位者的凛冽压迫感便如乌云般沉沉压下来,压得她不敢抬眼直视。
太陌生了。
苏樱低头看了看身上破旧的衣服,又看了看沾满油的手,一步之远的陆琛却是纤尘不染。
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
过了半晌,陆琛没有动作,苏樱才恍惚想起她是男子打扮,三年没见了,他应该认不出来。
又或者,她早就把她忘了。
这般想着,明蓁蠢蠢欲动的心思便像是被一桶水浇灭了的火苗。
况且,她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苏樱就低下头,当作不认识他,她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可是,她开不了口。
她其实很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样
她对陆琛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她自己也分不清。
苏樱低着头洗碗,周围溅出来的水却昭显着她的心不在焉。
陆琛也没想到远在扬州百里之外的京郊会遇见苏樱。
他刚开始只觉得眼熟,倒没往苏樱身上想,毕竟,与三年前的苏樱天差地别。
她穿着粗布男装,脸上灰扑扑的,洗碗的动作娴熟,看不出三年前的影子。
陆琛眼睛看着她,眼里神色不明。
“苏樱。”
他唤道。
正当陆琛要说什么时,冷风走了过来,“王爷,圣上要你过去。”
陆琛正皱眉,就听啪啦一声,苏樱手中的碗碎了一地。
陆琛见此眉头轻皱。
苏樱不知道周围人的反应,她满脑子冷风那句王爷,一路上只听说过一个一个王爷。
摄政王。
可他不是姓林吗,怎么会是摄政王。
苏樱苦笑,倒没想到,他连名字都是骗他的。
苏樱抬头看着陆琛,很陌生,三年过去,他变了很多,身上没了当初的那份少年意气,多了很多肃杀之气。
这三年,苏樱很少哭,家里长辈没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她便只能扛起整个家。
苏樱眼角划过一滴泪。
她不只一次想象过与陆琛的重逢,他是是年少时见过最惊艳的人。
可后来,他离开了,便再也没见过。
苏樱心里曾想着,若是她当时将喜欢说出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如今,她想明白了,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秋日的风有些凉,苏樱能感受到水温在逐渐降低。
她想,赶紧洗完,她还要去给阿昭买点心。
陆琛听完冷风汇报,心里烦躁,看了一眼正洗碗的苏樱,对冷风说道:“即刻回宫,带上她。”
苏樱手里的动作一顿,他们还没说过话,倒没想到她要带上她,苏樱心里权衡要不要和他走,便听冷风叫了她两声。
她这才回过神来,面带歉意的笑了笑,“对不住,我刚走神了。”
陆琛听见她的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曾经明媚的人不爱笑了,变得小心翼翼的。
苏樱就这么跟着陆琛离开了,他将她和苏昭带到了王府,安排人照料,便离开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
苏樱摸着身上的布料,她好久没这么穿过了,她年岁渐长,容貌更盛,身段也好。
因为无父无母,倒有不少人把心思打在她身上,苏樱从小被呵护长大,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当扬州达官显贵来说亲时,她甚至想着,哪怕为了阿昭,她也可以嫁过去,这样也有庇护。
倒没想到,她只能做妾。
对方死缠烂打,拒不放手,她不得不离开扬州,路上还被人追杀。
明蓁坐在房间里,环着双膝,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许是拿身上的银两开个铺子,或许是到一个馆子里做工,以前看话本时,总想着自己会是里面的女侠,可现实总是猝不及防,到真的一无所有时,她却是如此没用。
这三年,除了阿昭,她什么都没了,丫鬟背叛,父亲被杀,恶霸上门。
苏樱闭了闭眼。
“奴婢有家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有家人,难道我没有吗,你的家人值钱,我的家人就不值钱了?”
云香撕心裂肺的吼着,手里拿着匕首,身旁是浑身是血的苏筠。
“阿樱,我先去见你娘了,你要带着阿昭,好好活一下。”
这是苏筠死前最后一句话。
他嘴里就这些,却偏偏笑着,仿佛对胸口上的血窟窿毫无察觉。
他好像外说,爹爹解脱了,不要难过。
死了的人一死了之,活着的人备受痛苦。
她独自应对上门找茬,硬要纳她为妾的权贵,她心里很怀念过去的日子。
苏樱视线掠过窗外的樱花林,如今已过春,零零散散的掉了一地花瓣。
她不知道,这三年陆琛经历了什么他变了很多,不如三年前温和易近,她也摸不准他带他们回来的想法。
他会怎么看待他们姐弟。
从京郊回来,便一直没见他们。
苏樱靠在窗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模糊间,她听见了鸟鸣声,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和在扬州时的午后一样。
苏樱梦到了爹娘,他们还是慈祥温和,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在扬州,没有分开过,没有谋杀,没有离别。
她梦见了陆琛,他在前面走着,很多雾,苏樱怎么也追不上他。
后来他停了下来,却已不是昔日的模样,他便只是远远的看着,眼神冰凉,让人泛起寒意。
陆琛屋外时,便能看见苏樱枕着手臂睡在了窗前,这几日,他政务繁忙,一直没来看他们,只是听下人汇报他们很安静。
他没让人跟着,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住了几天,已然有了女子气味。
他移步到苏樱身旁,手指滑落到她的脸上,三年不见,她出落得明艳动人。
如今也十八了,也不知是否婚配,苏樱救过他一命,他可以保她一生无虞。
三年了,什么都变了。
曾经他想报仇,带着边关尸骨回家,可后来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将穷凶极恶之人拉下了地狱,他却不觉得轻松,也没有多少释怀。
当他逼宫时,他便知道一切都要变了。
将兄长的孩子送上皇位,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自古皇权便是如此。
兄长太过心软,所以他成了牺牲品,慈悲的人,不应该生在皇家。
如今遇见苏樱,他能回忆起三年前的模样,三年前的人和事差不多都没了,除了苏樱。
她的存在,像是证明了他有过一段正直纯粹的时光,有过一段悠闲的生活。
他不得不承认,扬州的日子,是他少有的有过眷恋的日子,平常又美好。
他很想把她留在身边。
但他不能停留,所以,他亲手扼杀了苗头。
三年间,他时不时想起苏樱,也不止一次想象过再次遇见的模样,但相差甚远。
他有些懊恼,总觉得在他安定前不会发生什么事,也总想着不要打扰。
他甚至疯魔得在府里种了一堆樱花树,也没想过去见她一面。
她现在不一样了。
怪他。
但同样回不去了。
他抱起苏樱,将她放在床上,她却环着他的脖子,像是做了什么梦,嘴里说着呓语。
陆琛凑近点听。
她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上。
“林琛,你骗我……”
陆琛心里猛地一颤,他确实骗了她,希望她醒来后,可以原谅他,他们就像以前一样,过着平常的日子。
算算时间,她应该十八了,不知道她是否婚配,大概没有,如果她的夫君放任她独自带着幼弟上京,那他也不用留了。
他不调查,待她醒来,在慢慢说。
如今,他身居高位,没人能束缚他,不用畏手畏脚的。
陆琛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来日方长。
陆琛守在床边,一直没有离开,待苏樱醒来时,已是皓月当空。
苏樱睁开眼,看见守在床边的陆琛时,心想在做梦,但陆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阔别多年,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干巴巴的摇了摇头。
两人相对无言。
苏樱坐起身来,眼里隐隐有泪水,“林琛,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陆琛苦涩,“对不住,苏樱,我骗了你,我姓陆。”
苏樱像是才反应过来,“哦,对了,您现在是王爷。”
她挣扎起来要行礼被陆琛制止,“够了,苏樱。”
陆琛行军打仗几年,他虽平常话不多,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给她说话。
“不用把我当作王爷。”
不要疏远他。
苏樱眼里隐隐有泪渗出,“林琛,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总是忘不了你。”
“我就是梦见你,他们总说,梦见一个见不了的人,说明对方也在遗忘。”
“我总是在想,你没遵守约定来扬州,无非两个原因,要么你忘了我们,要么就是你当初只是随口一说。”
陆琛苦涩,摇了摇头,却不知如何说起。
与人相处,他从来都是被奉承的一方,不会低声下气的哄人。
苏樱自顾自的说了一堆,也逐渐后悔起来。
她只想着抱怨,却忘了今非昔比。
“王爷恕罪,民女一时冒犯了。”
她低眉顺眼,陆琛却怎么也看不顺眼。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不要这样,苏樱。”
苏樱苦笑。
若不是尊卑有别。
他怎么连名字都骗她。
两人一时无言,陆琛看着怀里人精致的侧脸,她没有反抗,语气缓和下来,“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实话实说,“不好。”
“你离开没多久,云香判主,杀了我爹,后来孝期一过,我便离开了。”
短短三年,轻描淡写几句话,他没再问,看得出来,他不想说。
“阿樱,嫁给我吧,我不负你。”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便挣扎起来。
陆琛面色一冷,牢牢将她抱住,“你不愿意?”
苏樱眼里流出一行泪,“你可曾想过问问我的意见。”
高高在上的态度。
陆琛手里动作微顿,后知后觉发现三年后见面,他不知道苏樱还喜不喜欢他。
心里顿时一股烦躁。
苏樱衣衫凌乱的躺在他的怀里,陆琛看着苏樱滑落到肩头的衣裳,努力将心里的欲念压下去。
他声音有些沙哑,“不急,我给你时间考虑,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内,我不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