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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件 完结 ...

  •   这一趟也算不枉此行,将五颗珠子交给温慕慈时,他露出一副天呐,你们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颗珠子的表情。

      等我给他讲完,他沉默片刻,还是接过了装珠子的匣子:“算了,能在谢家家主手里拿到五颗珠子已属不易,不过你们,倒是真给他讲了一课?”

      李金照点点头,讲自然是讲了的,不过讲的都是些闲话,比如教他怎么上山抓更肥的山鸡,还有下河捕鱼如何又快又准。她此前从未见过这位谢家家主,可对方提起她时却侃侃而谈,总要试探一番,听了那些抓捕猎物的秘诀后,虽然嘴角抽出了两下,但也克制着,并没有说出什么驱赶的话语,最后还把珠子交出来了。

      也不知他是否真识得此“李”即彼“李”。总之,末了,他竟也让李金照留了个签名。

      孟见微接过那匣子,把里面的珠子举出来,左右转着看了看,说:“这谢家也是个抠门的,这几颗珠子的成色并不算好。”

      说完,她又看向我们,问:“那你们之后打算去哪,要回山门吗?”

      我们已决定不回去,便说想寻处小院子落脚,如同先前商议的那般。

      孟见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册子:“巧了!我最近也新涉足这行当。这几处小院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她朝我们眨眨眼:“既是熟人,给你们抹去二成利钱。”

      最终,我们跟着孟见微去看了房。她选的几处确实不错,位置好,相对僻静,屋子干净,小院儿也宽敞,正好能种些喜欢的蔬菜或是花草。

      她给的优惠也多,我们便从她那儿买下了一处院子。

      买之前,总想着住进这静谧小院的日子该是何等悠闲,可真到了归置布置时,我俩却傻了眼。

      脑子里构想了千百种方案,但只有个框架,就好像想法是一座山,真正做出来的时候却成了个小沙堆,本还盘算着再养两只鸡或兔子,外加一条看门的小狗。

      可一旦动手,连扎个篱笆都成了难题,两人手忙脚乱,凭着那点审美一通折腾,结果弄出个十足的四不像。

      我忽然想起婉娘的院子来,那布置得着实漂亮,不如去她那儿取取经,偷偷学点门道?

      这么想着,我俩真去了,不巧那时正有客人找婉娘定制物件,婉娘在上次我去过的那间小屋里忙的很,手里的金线都要乱成一团。

      宋妗便带我们在小院里逛了一圈,比起我上回来时,这院子布置得更显豪华了,模样儿是美,可要仿出这气派,怕是要倾家荡产。

      宋妗对我们笑道:“两位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如今总算能踏实下来过小日子了。”

      说着,要送我们一份新家贺礼。

      她进屋翻找片刻,最后捧出一套茶具,那茶具做得精巧,用料也是极好。

      我向她道了谢,听她说近来跟着婉娘学了点手艺,正钻研着做布娃娃,不如也给我们做两个。

      这自然是好事。宋妗便领我们进了她的卧房,从柜中取出一箱针线布料,对着我俩比划了几下尺寸,便低下头去,专心缝制起来。

      她说起小时候,也曾有过许多娃娃,可后来母后说那是民间孩童的玩意儿,不许她再碰,转而塞给她些珠宝金饰。

      东西虽华贵漂亮,可夜里抱着入睡,只觉得硬邦邦。冷冰冰,哪有那些小玩偶可爱。

      后来,婉娘便悄悄给她做了一个。

      那时婉娘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做出来的小娃娃呆呆的,两只扭歪的眼睛用了大小不一的扣子,头上也只用线扎了两个小揪揪当头发。

      婉娘说这娃娃就是宋妗。

      宋妗捧起来左看右看,终究被那丑模样惹得哭出声来,嚷嚷着不要头发这么少的娃娃。

      婉娘无奈,只得又做了一个。新娃娃的头发更少,只编了一条小麻花辫。婉娘说:“这个是我,两个娃娃做伴,就不孤单了。”

      宋妗果真不哭了,夜里抱着两个娃娃一同入睡,后来娃娃渐渐破旧,母后见了,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她偷偷做了宫里哪位娘娘的巫蛊娃娃,捂着让她可别给别人瞧见,又夸她才这么小就已经有了宫斗的潜质力。

      宋妗沉默一瞬,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娃娃背上无辜的罪名,她不能说出晚娘,便说这是她自己做的,这么一说,母后也沉默了,欲言又止片刻后,当是脏东西,硬给收走了,她还为这个,伤心了好一阵子。

      宋妗说完时,那两个娃娃也正好在诞生了,她带着一丝完成作品的雀跃,献宝似的将它们高高举起,一手一个,在我们眼前轻轻摇晃。

      “瞧,好不好看?”

      我们凑近了细看,左边那个娃娃扎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可惜发带没处理好,线团又多,乍看像橘子顶上插了把扫帚,右边那个则散着一头乱蓬蓬的棕色绒线头发,脸上却涂了两团圆圆的大红晕,衬得那双纽扣做的黑眼睛都小了一圈,瞧着又憨又喜气。

      李金照噗嗤一声乐了,伸手接过那个红脸蛋娃娃,她用手指轻轻戳戳那娃娃脸上的红晕,转而看我:“师妹,你若是害羞了,脸上也是这般红吗?”

      我俩的赌约还没完,我只能无奈的顺着应道:“是啊,师姐。”

      李金照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声“师姐”显然让她尝到了甜头,她挨得近了些,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点撒娇似的无赖:“没听清呀,师妹?再喊一声嘛。”

      我只得认命,又唤了一声:“师姐。”

      心里却痒痒的琢磨着,非得找个什么机会,把这笔账讨回来不可。

      等到我们回到住处,李金照那股子兴奋劲儿还没褪去,非要给我展示她前阵子去南城搜罗到的宝贝,一条据称有魔法的毯子。

      明明那天是一起逛的街,也不知她何时偷偷买下,藏得这样好。

      那毯子着实不小,厚厚软软地铺满了小半块地,绒毛蓬松,踩上去像陷进云里,她煞有介事的盘腿坐在毯子中央,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念了两句拗口的“密语”,尾音拖得老长,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腔调,然而毯子纹丝不动,连根绒毛都没飘起来。

      我忍俊不禁,盘腿坐在她对面,揶揄道:“师姐,我看你是被那南城的商贩当成肥羊给宰了,这毯子怕是只有保暖的魔法吧?”

      李金照倒也不恼,只撇撇嘴,从随身的布包里又摸出一本书来,献宝似的递到我眼前:“喏,这个好看!瞧瞧!”

      书的封面颇为花哨,应该是哪个崇拜者写来的英雄传记吧,我接过来,才看到在那李金照三个大字下面,居然还有一行小字,记得是与师姐的恋爱记。

      我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能在李金照的周边上看到我自己,而且还是和李金照谈情说爱的。

      我翻开第一页,便是一幅线条夸张的插画,画中,我和李金照正“深情”对视,最要命的是,作者为了表现那电光火石般的“情意”,竟在我们俩的眼睛之间,用极其粗犷的笔触画了好几道“滋啦啦”的闪电符号。

      下面配的文字,则是,两颗孤寂的晨星互相吸引,在对视的瞬间便坠入爱河无法自拔。

      谢谢哈,也是当了一把眼睛会冒点的星星。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是李金照不知何时已凑到了我身边,下巴几乎要搁在我的肩膀上。

      她侧着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玩具,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点在书页上一句描述恋人耳鬓厮磨,甜得发腻的台词上。

      她在我耳边轻轻呵着气,慢悠悠地念道:“师妹,你的气息萦绕着我,是我此生唯一的解药。”

      我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她这架势,分明是又起了玩心,要拉着我重温小时候念台词的游戏。

      只是那时,我们一个扮演锄强扶弱的大侠,一个扮演张牙舞爪的坏蛋,念的不过是些“看招!”“邪不胜正!”之类的豪言壮语。

      而现在,这些台词太腻乎了,我实在是念不出口,翻了好几页,终于在一堆心肝儿和命定之人的夹缝里,瞥见一句相对朴素的。

      我如获大赦,尽量用平板的语调飞快念道:“若是你死了,我便也不……”

      话音未落,李金照已捂住了我的嘴,将后面那半句不祥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微微蹙着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难得地透出一丝不赞同,她紧紧盯着我,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在旁边虚拍了三下,仿佛要驱散什么看不见的晦气。

      “呸!呸!呸!”

      她连呸了三声。

      “师姐欺负人,书里那么多甜甜蜜蜜的好话不学,怎么偏偏就挑了这句晦气的来念?”

      她松开捂着我嘴的手,指尖却还带着点残留的温度,轻轻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带着嗔怪。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快,跟我学,呸呸呸!”

      我看着她那孩子气十足的呸呸呸,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道:“什么童言无忌呀,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话音刚落,腰间骤然一紧。

      李金照仿佛不满我这句“划清界限”的宣言,竟哼了一声,手臂一揽,不由分说地圈住了我的腰,整个人顺势依偎过来,她微微仰起脸,从下往上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清澈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眼底深处又分明沉淀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执着和认真。

      我轻轻抚摸过她脸颊,她眯了眯眼睛,说:“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呀。”

      “以前,我们是两个人在一起,”

      她顿了顿,眼神愈发柔和明亮。

      “以后,我们也还是两个人在一起。”

      想到些什么,她突然换了个话题问我:“师姐,你没有在我走之后,吃林师兄给你打的杏儿吧?”

      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什么呢?”

      “你走后没多久,山门里那棵杏树就遭了殃,一道雷正劈在它顶上,焦了。”

      “啊?”

      李金照倏地睁圆了眼睛,脸上那点小小的醋意瞬间被巨大的惋惜取代。

      她低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对那棵老树的怀念与不平:“怎么会这样!”

      她撅起嘴,随即又像是找到了某种宿命般的浪漫解释,带着一丝夸张的感叹:“唉,没想到那棵老杏树竟是如此的重情重义,定是觉得我走了,再也无人像我这般真心实意地惦记它的果子,它便心灰意冷,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不知道这些树要多久才能长出来,不过还好,这一次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一起等。

      她这“树随人走”的奇妙逻辑让我忍俊不禁,却也觉得这解释意外地熨帖。

      我们俩就着这棵消失的杏树唏嘘了几句,那些果子酸甜的滋味仿佛还在舌尖萦绕

      末了,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要不,我们在院子里也种一棵?”

      说干就干。

      我们并肩蹲在尚显空旷的院子里,用小铲子拨开松软的泥土,小心地将一株细嫩的杏树苗栽下。

      “不知道它要多久才能长大。”

      李金照用手背蹭掉脸颊上沾的一点泥,望着那小小的树苗。

      “多久才能结出果子来呢?”

      “不急。”

      我轻声回答,指尖轻轻拂过她手背上那点泥土痕迹,也拂过我们共同栽下的,扎根于此的希望。

      “这一次,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起等它慢慢长高,开花,结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六件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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