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于烬》Muotal

3、你故意的

　　篮球赛的哨声落下时，江珛的T恤已经湿透了，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最后那个三分球进网的瞬间，他甚至没力气去看记分牌，只是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腔里像揣了个风箱，呼哧呼哧地响。

　　“48：47。”贺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喘，却难掩雀跃，“你赢了。”

　　江珛抬眼，看见贺烬正弯腰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搭着，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锁骨的凹陷处。他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光，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有些晃眼。

　　“所以，”江珛缓过气，声音有点哑，“说好了，别再烦我。”

　　贺烬笑了，直起身时顺手把篮球往地上一拍，球弹起来，他稳稳接住：“君子一言。”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刚才那球你犯规了，裁判没看见而已。”

　　江珛皱眉：“我没有。”最后那个三分，他明明避开了对方的防守，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

　　“就有。”贺烬耍无赖似的，抱着球往后退了两步，冲他扬了扬下巴，“不信？咱们再打一局，我让你三个球。”

　　“无聊。”江珛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走。后背的汗水被风一吹，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莫名驱散了刚才打球时的燥热。

　　“喂，等等！”贺烬追上来，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刚打完球，喝点水。”

　　瓶身还带着冰镇的凉意，江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贺烬的指腹，那人的手很烫，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似的。

　　“谢了。”他低声道，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冰水滑过喉咙，带着点甜意，驱散了喉咙里的干涩。

　　“不客气。”贺烬也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了大半，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说真的，你打得比我想象中好。”

　　江珛没接话。他小学练过几年篮球，后来因为学业忙就停了，没想到今天手感还在。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偶尔会在地上交叠在一起。周围的喧闹渐渐远去，只剩下脚步声和偶尔的喝水声，气氛意外地平和。

　　“你以前打过比赛？”贺烬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江珛淡淡道，“随便玩玩。”

　　“随便玩玩能有这水平？”贺烬挑眉，“那我这天天泡球场的，岂不是白练了？”

　　江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人总是这样，正经不了三句就开始不正经。

　　快到校门口时，贺烬忽然停下脚步：“明天早上……”

　　江珛立刻警惕起来：“我自己带早饭。”

　　贺烬笑了，眼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我还没说什么呢。我是想问，明天早自习前，要不要去操场投会儿篮？”

　　江珛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他看着贺烬，这人脸上带着点期待，不像在开玩笑。

　　“不去。”他拒绝得干脆。

　　“去嘛去嘛。”贺烬难得放软了语气，像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就半小时，投几个球就回来。你看今天打球多爽，比闷在教室里刷题有意思吧？”

　　江珛想起刚才在球场上的感觉，风掠过时的自由，进球时的雀跃，确实和平时不一样。但他很快压下那点动摇：“没意思。”

　　贺烬也不气馁，只是耸耸肩：“行吧，那我明天自己去。不过……”他话锋一转，“要是你后悔了，随时来找我。我一般七点就在操场了。”

　　江珛没理他，加快脚步走出了校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珛就醒了。生物钟让他没法赖床，他洗漱完，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家里没人，父母常年出差，冰箱里只有牛奶和面包。江珛随便吃了点，背着书包出门时，朝阳刚爬上教学楼的屋顶，把天空染成了淡金色。

　　走到操场附近时，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橡胶跑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的篮球架旁，有个身影在动。

　　是贺烬。

　　他穿着件白色的运动背心，正对着篮板练习投篮。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手臂往下淌，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投篮的动作很标准，手腕用力，篮球划出漂亮的弧线，“唰”地一声入网。

　　江珛站在树影里，看得有些出神。褪去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认真投篮的贺烬，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知看了多久，贺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珛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躲，却被贺烬喊住了：“站那儿干嘛？过来啊！”

　　声音在清晨的操场里回荡，带着点空旷的回响。

　　江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贺烬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喜，“后悔了？”

　　“路过。”江珛嘴硬道，目光落在地上的篮球上，“等人。”

　　“等人？”贺烬显然不信，他捡起地上的球，扔给江珛，“等人的话，不如来投几个？”

　　篮球砸在江珛怀里，带着点力道。他接住球，指尖触到粗糙的球面，昨天打球的感觉忽然又回来了。

　　“不投。”他把球扔了回去。

　　贺烬接住球，拍了两下，忽然冲他扬了扬下巴：“敢不敢再比一次？就投十个球，谁进得多，谁赢。”

　　“不比。”

　　“赢了我请你吃早饭，楼下那家豆浆油条，味道不错。”贺烬抛出诱饵。

　　江珛不为所动。

　　“输了也不用你干嘛，就……”贺烬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就告诉我你的微信名为什么是‘X’。”

　　江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名字，他从没想过要告诉别人。

　　“无聊。”他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啊！”贺烬追上来，把球塞到他手里，“就十个球，很快的。你看你都来了，不投几个多可惜。”

　　江珛低头看着怀里的球，又抬头看了看贺烬。他眼里的期待像晨露一样，亮晶晶的，让人莫名不忍拒绝。

　　沉默了几秒，他终是妥协了：“只投十个。”

　　贺烬眼睛一亮，立刻拉着他走到篮球架下：“你先来。”

　　江珛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篮筐。

　　“漂亮！”贺烬吹了声口哨。

　　江珛没理他，继续投第二个、第三个……他的手感很好，十个球进了八个。

　　“可以啊江珛！”贺烬一脸赞叹，“比昨天在球场上还准。”

　　江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到你了。”

　　贺烬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投篮。他的动作比江珛更随意，却带着种野性的精准。前九个球进了七个，最后一个球出手时，他故意偏了偏，篮球擦着篮筐滚了下来。

　　“哎，差一点。”贺烬故作惋惜地耸耸肩。

　　江珛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了然：“你故意的。”

　　“哪有？”贺烬笑得一脸无辜，“是手滑了。”

　　江珛没戳破他，只是把球扔给他：“我赢了。”

　　“是是是，你赢了。”贺烬笑着点头，“走吧，请你吃早饭去。”

　　晨光越来越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短。江珛跟在贺烬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清晨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