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姜至ovo

57、道别长安

　　高山的一切随着岑予和成嘉陵的离世宣告结束，消息传到郡主府时，所有人都感到无比震惊。

　　“我总以为岑予会是我在长安最大的敌人，没想到他败的这么快，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是啊，总以为他会在长安掀起大风浪，会对鹤拓不利。其实细细想来，高山不过是十几个人凑在一起，怎么也不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张予安感叹道：“当初我们决定来到青苍就是因为高山和西弥联手给襄王投毒，在我们离开前还能知道他的结局，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蒙元玖笑了一下，接过茶盏低头轻嗅：“闻着还是鹤拓的味道。”

　　“尝一口也是。”张予安同样端着一盏茶站在她身边：“除非你将白奈植于他地，或许可以品尝到不一样的味道。不过，我们从鹤拓带过来的茶马上就要用光了。”

　　“无妨，我们应该要回去了。”蒙元玖从窗外望去，忽然笑了：“院子里的白奈开了那么多次，到时候我们在鹤拓也能尝到长安的味道了。”

　　“是啊。”张予安也笑：“在长安念着鹤拓，回到鹤拓竟然又开始回忆长安。”她认真地看着院子里的一花一草，想要把它们全都记住。“阿弥，我还得谢谢你呢。”

　　蒙元玖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样说。

　　“若不是你，我怎么有机会见识到长安的繁华？”张予安笑眼盈盈：“我出生在鹤拓，本来应该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看着同样的风景，连叶子会落到什么地方我都能猜到。”

　　“外面的世界虽然比不上家乡带给我们的眷恋，却值得一观。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明白自己最终想要去往何处。”蒙元玖拍拍她，感慨道：“我们来长安一年多，领略了附近的美景，结识了几位朋友，父兄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虽然很短暂，但是很精彩。”

　　“我们的长安之行快要结束了，可时晏和云同还要继续在国子监学习，我们在离开之前提前为使团准备一些生活用具吧。”

　　蒙元玖点点头。

　　在鹤拓催促她们归家的书信到达前，郡主府众人决定分头行动，准备在离开长安前把自己没来得及观赏的风景好好看看。因为何皎还会回到卢鸿身边，所以这一次蒙元玖还是带着她一起。

　　穿过喧闹市井，沿着青砖石板路行走，她们又来到了曲江。彼时柳枝轻垂，绿草如茵，真是美丽极了。

　　忽然有一位四五岁的小姑娘从东侧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扑到了蒙元玖身上。蒙元玖急忙把人抱起来，还不停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可小姑娘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冲着她笑，笑的蒙元玖心都软了。

　　“这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叫玉奴。”

　　“玉奴啊，那你为什么就你自己？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还是笑：“我悄悄躲着莹阿姊她们，不让她们发现。”

　　“躲？玉奴下次可不能再偷偷一个人外出，这样很危险的。”

　　小姑娘噘嘴，不服道：“我才不会随意找人呢，阿姊长得好看，玉奴很喜欢。”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玉奴可真是太聪明了。”

　　不一会儿，小姑娘的侍女就找来了。

　　“真是对不住。十一娘年纪太小，又刚从蜀州来长安，所以不太习惯，就偷偷溜出来了。”

　　“没关系，玉奴很可爱。不过你们下次要仔细一点，不要再让她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侍女千恩万谢地带着玉奴离开了。

　　蒙元玖起身朝何皎一笑：“没想到遇到了一位这么可爱的小娘子。我们去旁边的青龙寺看一看，顺便去还个愿。”

　　“榆宁郡主。”

　　刚走进正殿，她们就看到汝阳王正在和阿阇黎交谈。

　　蒙元玖微微颔首：“汝阳王。”

　　“郡主来此是为了祈福？”

　　“是还愿。”

　　“来青龙寺还愿？”

　　蒙元玖回道：“是。青龙寺求缘，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匆匆忙忙入乡随俗许下了愿望，后来才知道这里竟然是求姻缘。听说愿望实现之后要及时还愿，不然会触怒神佛。恐怕日后我没有机会再来了，所以提前来一趟。”

　　何皎面无表情地听着，其实在心中默默道：郡主根本就不信神佛，明明就是顺道赶来。

　　“原来如此。”李璟没有多问，只是邀请道：“郡主之前来的匆忙，应该没有好好观赏过这里的风景，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作陪？”

　　“王爷太客气了。”蒙元玖急忙道：“若是不打扰，我自然愿意。能得到汝阳王的相陪，该是我的荣幸。”

　　李璟向阿阇黎道别，然后请她移步。

　　“寺院建在乐游原上，还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卉，所以这里的香火很旺盛。”二人一边闲逛，一边聊天：“以防万一，这里还种了一些草药，为过往香客提供帮助。待会儿你若是见到喜欢的，可以采几株回去。”

　　“王爷说笑了。我这是第二次来，哪能随意采寺院的药材。”

　　李璟笑道：“我和南乙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看你也是我的师妹。青龙寺我常来，与这里的人都很熟悉，让你采几株还是可以的。”

　　蒙元玖一愣，随后回道：“看来，我这又是沾了师兄的光。”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因为他。”李璟轻轻拨开快要碰到蒙元玖的花枝，然后和她换了一个位置。“我们可是酒友。”

　　“也对。”蒙元玖点头赞同：“不过一直以来都是我收到王爷送来的酒，我还没有回礼。只是我饮过的酒你肯定也饮过，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回你什么。”

　　“回礼？”李璟本想说不用回礼，可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让对方觉得有压力，于是仔细想了想道：“南乙曾经在信中提到郡主酿酒很好，不如送我一坛？”

　　蒙元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王爷饮过这么多美酒，我却送你自己酿制的，岂不是便宜了我？”

　　“天下的美酒不都是由人亲手酿制而成？”李璟继续道：“我还从来没去过鹤拓，不知道当地的酒是何种味道，若是郡主能送我一坛，日后我确实可以坦然地说自己尝过天下美酒了。”

　　“既然王爷不嫌弃，那我之后一定会将酒送到府上。”

　　“先谢过榆宁郡主了。”

　　蒙元玖无奈摇头。

　　双方走着走着来到了乐游原。青龙寺依乐游原天然高台而建，地势高耸，可以俯瞰长安盛景。一缕阳光恰好照在蒙元玖的侧脸，她伸手遮挡，然后再看着它们一缕一缕分开。

　　“郡主似乎不太喜欢阳光？”李璟注意到她的举动，开口询问。

　　“倒也不是。”目光随着手的动作慢慢移开：“我很感谢晴朗带来的光与热，但是这样的天气我更喜欢待在家中。如果外出，我更喜欢雨雪天。”

　　“或许因为郡主本身就和阳光相似吧。”李璟轻描淡写说完，然后又看向下面的风景。“我有一位朋友，他也喜欢雨雪天。”

　　蒙元玖笑道：“不过除了晴日，不就是雨雪，我们能喜欢的十分有限。”

　　“郡主可曾在上元夜游玩？”

　　“嗯。”蒙元玖回道：“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天，幸好当日我没有偷懒选择了外出，不然就太遗憾了。”

　　“是啊，上元夜是青苍最盛大的节日，每一个来到长安的人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品尝美食美酒，而是应该亲眼看看百姓的生活。”

　　蒙元玖点头附和。

　　两个人互相收起小心思，开始眺望风景，下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恰好有人在放纸鸢。纸鸢越飞越高，直到彻底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萧景安等人迫不及待赶到了郡主府。

　　“郡主，时晏和云同说你们快要走了？为什么？”

　　“来长安一年多了，家中长辈来信催促，我还要再待一个月。”蒙元玖看着他们着急但是依旧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由一笑。“来都来了，快坐吧。”

　　姚以钦沮丧地坐下来：“那以后岂不是再也没办法来郡主府里蹭吃蹭喝了？鹤拓的美食不比长安少，我们还没有尝够呢。”

　　众人闻言一笑：“你怎么回事！”

　　“这不是人之常情？”姚以钦为自己抱不平：“郡主和张娘子是我们的朋友，我一方面不舍得她们离开，另一方面自然会想到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那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吃饭啊。”

　　“姚郎君说的十分在理。”张予安说着，又送来几样小食：“民以食为天，吃饭可是人生头等大事。这是我们几个人结合了长安和鹤拓的特色烹制而成，诸位尝尝。若是觉得不错，到时候就把方法写下来给你们。若是觉得不可口，正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他们纷纷拿起筷子品尝，然后点头夸赞：“这真好吃。若是你们在长安开店，一定会特别受欢迎！”

　　“那太好了。本来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惜我们就要离开了。不过走之前能让你们吃到已经很好了。”说着，张予安就把配方递了过去。

　　姚以钦开心地接过，看完之后又低落道：“这上面好多食材都产自鹤拓，我们肯定做不出同样的味道。”

　　“没关系，也不一定非要一模一样。或许多一点长安的特色会呈现出别样风味。”

　　“明明是为了送别，怎么我们又吃上了？”

　　蒙元玖笑道：“饯别的时候会有宴席，我们现在不就是吗？”

　　“那不应该是我们设宴邀请你？”

　　“朋友之间何必如此计较。”蒙元玖笑了笑：“只是这里还缺一样东西。”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和汝阳王的对话，嘱咐江颜去桃坞拿几坛出来，然后再送几坛到宋王府。

　　“郡主和汝阳王很熟？”

　　“机缘巧合下见过几次，因为师兄的关系我们能说上几句话。之前我在桃花月取过一次鹤殇，后来才知道正是王爷送给师兄的。而且，汝阳王陆陆续续又往府上送过几次酒，我想着总要回一次礼才对。”

　　“以酒回酒，这回礼可真不错。”崔成之在得到同意后，立刻启封了酒坛，酒香马上就飘了出来：“可惜我的酒比不上阿璟，不然我也能得到了。”

　　连郑少虞这种不太喜欢饮酒的人都倒了几盏。

　　蒙元玖无奈一笑：“这有什么，待会儿一起去桃坞挑酒吧。正好我还担心路上磕磕碰碰会把它们碰洒，到时候我会心疼的。”

　　“那我们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崔成之抬手：“我们和郡主是朋友，礼尚往来，自然不会白拿。景安，你说对吧？”

　　萧景安点点头。

　　“我们现在就去吧！”崔成之左看看，右看看，激动的神情根本就藏不住。

　　“你们吃好了？不如我让她们再准备一些？”蒙元玖并不介意现在带他们过去，只是桌子上的饭菜所剩无几，她担心没有招待好。

　　郑少虞开口道：“郡主不必麻烦了，我们早就用过饭了，若不是府上的饭菜太过美味，我们恐怕不会拿起筷子。”

　　“那就好。走吧。”

　　桃坞在郡主府的最后面，一个僻静的小院子。

　　“已是六月，这里的桃花竟然还盛开的如此鲜艳。”

　　“毕竟这叫桃坞，没有几株桃树岂不是名不副实了？”蒙元玖带着他们往里走，走到了酒窖前。“最近天气炎热，所以剩的酒不多了。你们有看上的就随便拿，不要客气。”

　　众人一看，她实在是太过谦虚，这里明明有许多不同品类的酒。四个人偏好的类型不同，但是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

　　萧景安最先选完，然后环顾四周走到蒙元玖身边。

　　“桃坞的布局很特别，若是遇到雨雪天，既能不受冻，又能欣赏到美景，真是不错。”

　　“萧郎君也喜欢雨雪天？”

　　“嗯。”萧景安点点头：“我喜欢凉爽一点的天气，那个时候人可以变得平静下来。”

　　蒙元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有一次在雪天去过桃花月，取的酒就是鹤殇？”

　　萧景安回忆了一下：“成之不爱在雨雪天出门，所以我便替他去了一次，当日郡主也在？”

　　“你出来的时候，我正好要进去。当时我被你手中的香味吸引还去问了店员，结果没想到就是我要取的酒。”蒙元玖笑道：“没想到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长安。”萧景安的目光从庭院移向身旁之人的腰间，那里除了有一柄精美的银刀，还系着一枚玉佩。

　　“是吗？”蒙元玖没有直接回答：“原来不是在长安，不过这无所谓。”

　　二人心照不宣，又开始说起桃坞的布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比起酒，郑郎君更喜欢饮茶吧？”

　　郑少虞手中就提着一坛酒，闻言点头道：“郡主记得不错。”

　　“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些不错的茶叶，郑郎君若是不嫌弃可以去挑一挑。”

　　“那我们呢？”郑少虞还没说话，崔成之和姚以钦就开始为自己争取了。“郡主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从前怎么不知道。”蒙元玖无奈道：“见者有份，又不是多么珍贵的茶叶，还不一定能入了你们的眼。”

　　郑少虞刚才就闻到了茶香，只是没好意思开口。既然主人亲自开口，他也没有拒绝。“郡主太谦虚了。谁都知道你外出游历多年，日常所饮皆是在当地采回来的新鲜茶叶。长安虽然繁华，有的时候也比不上。”

　　“你们这样夸赞，我听着真是太开心了。”蒙元玖大手一挥：“诸位还有什么看得上的，都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