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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拒之门外 ...

  •   “学长,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莫特生没回答,眼神抬了一下。
      “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认识高二十一班的淮竹?”
      我认识你爹。

      “?”

      那个白桃苏打水瓶滚在他腿边,那一串脚印,和他的心跳一样凌乱。他追出去,看到穿着白色体恤的背影,下意识呼出声,“淮竹——”没想到人跑得更快,这个时候他庆幸自己的身高,大步流星奔过去,逮住了人。

      他抓住了淮竹的胳膊。细、瘦,能感觉到骨头,但他来不及细细感受,淮竹挣开了。两人站在原地,他看到淮竹因喘息而起伏的胸膛,以及他微红的眼尾。他貌似放弃逃跑,转过身,但脸侧着,不看自己。

      “淮竹。”

      淮竹的鼻尖也红起来,“我刚刚好像也听到了我的名字。”他的眼神挪过来一点,但还是看着地面,“是幻觉吗?”

      他的声音很轻,细若游丝,但又无比清晰。

      莫特生发现自己的呼吸都缓了。淮竹手里一瓶白桃苏打,本来他也可以喝到,但那一瓶已然掉落在地。此刻他的心情也像那瓶被倒出的水。

      莫特生往前进了一步,因为他想看清楚淮竹的脸,但淮竹也后退一步,他就停住了。

      气氛就这样僵住,高高的白杨树在不远处,树冠在空中左摇右摇。

      拳头捏在裤侧,他感觉到一种不知道怎么言说的情绪——难过、痛苦,好像又太深,胸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和那天后园揪下的青叶那般苦涩的味道相似。清晰的是,后悔。

      淮竹的头发丝被风吹起来,十分调皮,与他本人相反的调。皮肤透白,是他见过最白的人。眼神摸索到手臂上,太瘦,而线条又流畅精美。微红的鼻尖可爱而又拒人之门外。整个人看起来似一个瘦挑漂亮可爱的玩偶。这个玩偶此时才泄露一点自己真实的脾性——若弃之将永不可得。

      他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瞳孔在颤抖。“对不起,淮竹。”字斟句酌之前细久思量,他不知道淮竹听到的是哪些,但他懂得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承担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是来找我的吗?”

      淮竹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有些失神。

      “对不起,别走。好吗?”

      他的手快要碰到对方,但淮竹躲开了。手放下来,又垂在身侧。

      此时淮竹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嗯,我在——我马上过来。”他挂断电话,望向自己,“我要走了,祁律言叫我过去。”抬眸几秒又垂下头去,“你不是还在画画吗,我——你记得吃饭。”

      淮竹消失在了有白杨树的这片背景。莫特生的腿钉在原地。他的脑子像颜料,被搅来搅去。

      不知多久,他平静地走回艺术楼,在走廊捡起那个瓶子,刚刚和他聊天的人已经走了,画室空空如也,画了一半的画等着他。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莫特生都在思考如何形容那一天,那种感觉,直到多年过去,终于曲终告解,淮竹走出去,他走回画室,那是一段忧郁的距离,而这样的说法也是从淮竹那里学来的。他终于明白,在这段关系里,他是无路可退,别无选择。

      淮竹几乎是从那条通往艺术楼的小道跑出来。这种陌生的情绪袭入他的身体,十分不适应,这是一种不对等的感情,和他们的关系不适配。停下来,他应该停下来。就像他们的初遇一般,他应该对那种冷漠的态度感到欣喜才对。

      深呼吸几下,他接通和祁律言的电话,一边说着话,那些东西慢慢钻出身体,他感觉自己稳定了许多。

      和祁律言在校门口碰头。春光璀璨,阳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肩头,他却依旧遗憾莫特生的不在场。

      祁律言在手机上看吃饭的店,感觉淮竹在走神,他戳了戳对方。淮竹看着他,然后认真地去看手机界面,他突然问,“荔枝怎么没和你一起?”

      祁律言露出一个笑,“她生我气了好像。”

      淮竹问,“怎么了?”

      “害,我们之间……”祁律言突然停顿了一下,他喉结滚动,突然开始另起话题,“淮竹,你也爱看书,你看过那本书没?”

      “什么?”

      “荔枝最近在看《形影不离》《涅朵奇卡》《鳄鱼手记》,然后我也跟着她一起看,她很不高兴,骂我神经病。”

      淮竹一激灵。

      .

      下午祁律言和淮竹一起带了奶茶去上课,给歡荔枝带了茉莉奶白的茉莉粉芭乐。放在桌子上水珠顺着透明杯身慢慢往下流,打湿了木质书桌。淮竹想,人的感情如果可以量化、质化,大概就是杯子上水珠滑落的模样。

      当一段关系开始有痛苦的痕迹,是否也是进步的体现。也许他们都不该这样悲观。

      下午第二节英语课结束,祁律言和歡荔枝重归于好,两人指着英语课本里一篇课文说说笑笑。他开始想莫特生中午有没有吃饭。

      当时在店里看到这个泡芙的时候,淮竹就觉得它们和其他店的泡芙很不一样,身体做的很大,烤的很焦,有些发黑的皮,选好之后店员拿过去现挤奶油。很香。这么大的泡芙,他最多吃三个,但是当时他买了四个。现在桌子里还剩两个。

      往上的楼梯只爬了几步,他又往下。现在出来的学生少,小卖部没什么人,他很轻易就买到了以往觉得好吃但挤不到的零食。路过高高的冰柜时看到白桃苏打水甜蜜地站在里面,他并没有买。

      回教学楼路过自己教室的楼层,看见邬离被叫进办公室,他继续往高年级爬楼,越往上爬,越能清晰地看清楚教学楼下的绿植。还没走到莫特生的教室门口,他就遇见了苏谓。苏谓知道他来的目的,告诉他莫特生不在教室,在画室。

      原路折返,也忘记要给苏谓分点甜食,快走进自己教室才想起来。拎着口袋在自己座位坐下。他有勇气踏上向上去他教室的楼梯,但害怕重复那条去画室的路。送甜食不了了之,他想他应该不至于不吃饭。

      一周后,本该举行的月考取消了,教室里在欢呼,外面瓢泼大雨下起来,窗户都大大开着,雨滴落在叶片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很清晰。淮竹心意凌乱地去望窗子,不考试对他来说是好事,但他高兴不起来。他把课桌里的手机翻出来,和莫特生的聊天界面依旧空空白白,他们之间的冷冷淡淡已经维持了这么久。

      这时教室校园广播里正在播放歌曲:
      “我已经不能用单纯的语气再唱情歌”
      “会撒谎之前,有句话,再不说”

      几人群里消息亮了小红点,淮竹点进去。

      [我知道为什么不月考了]
      [邬离自杀了,在寝室吃的药]

      广播里歌还在放,“虽然天地不仁,若非必要,唤醒防御的本能”

      ·

      一只手垂在担架外,无法判断其主人的生死。学生们围在中心外,戏剧里的场景发生在身边,是平常生活里惨败荒诞的逗号,不过一刻,人群被保安散开。上课铃响,大家回到黑板前。老师讲课的声音响起。
      高阔的房屋坍塌,困守在其中的人痛苦不已。

      他和莫特生的冷战并没有维持太久。邬离被救护车带走的那个下午,他在书店遇见了莫特生。莫特生站在书架前选书,这样的场景于他而言十分陌生。高挑的身形,书架稍矮一点就会被人淹没。

      淮竹的眼睛盯着他,圆溜溜的,在室内时是静止的幽黑。莫特生转过去看他,仿佛这场景本来就该发生,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淡然。淮竹低了一下头,才又抬眸看他,“你来买书吗?”

      莫特生手上夹着一本《夜莺与玫瑰》,他点了点头。两人静默地在书店逛了一圈,最后结账的时候莫特生手上有三本书。淮竹以为他有了这项新爱好,没想到出书店的时候被对方告知那三本书都是送给自己的。

      他十分惊讶,“为什么?”莫特生答,“不为什么”,又说,“我们一起回家吧。”淮竹顺势说了好,但说出来之后自己惊了下。他想起那天没被送出去的泡芙。这几天拉出的距离就此拉回来,他们再次一起上学放学,没人提那天艺术楼的事。

      从书店里出来,两人一路走到天桥上,黄昏将至,整个城市被染上一层昏沉的靓丽,淮竹盯着下沉的太阳发呆。莫特生注意到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即将开口问的时候淮竹说话了。“夕阳好美……”

      明明说着夸赞的话,他的语气却十分沉,十分缥缈,细透,下一秒就揉进风里,生气被空气卷走。这时他十分确定,淮竹心情很差。他盯着淮竹白细的脖子,几欲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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