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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跟他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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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漾住的老旧小区位置偏,旁边挨着几个城中村,从小区门口出来右转,沿着走上个二十分钟,再转个弯就能到。
但里面的路不怎么好走,年久失修,又加上一到秋天满城就总是隔三差五地下雨,这一来二去地反复糟蹋,路面早已变得坑坑洼洼。
林思漾平时不怎么往那边走,只是偶尔某天醒的早,会心血来潮地去那里的早餐摊吃个饭。
但前两天,听说里面死了个人。说是两个人半夜睡不着互相约着喝酒,结果都喝上了头,不知道怎么就生了口角。
结果一个气不过,直接抄起酒瓶子砸了过去,即便送医及时,但人最后还是没了。
而杀人的那个,当晚就逃之夭夭,成为警方最近通缉的要犯。
赵乾不知道从哪听了这件事儿,一大早上就打电话劝林思漾趁早换个地方住。
林思漾懒懒翻了个身儿,只觉困得要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赵乾有点急了。
“我听着呢,”林思漾喃喃说着,嗓子干得厉害,“我都说了没事儿,再说了,这一时半会儿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地儿。”
“我帮你找,再不行,你先搬到我这儿住,”赵乾说,“总比你那个连保安都没有的破小区好。”
林思漾笑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给我找房子,我这儿真这么差劲么?”
“‘一个个’?还有人?”赵乾很快捕捉到关键信息,声音瞬间冷了几个度。
察觉到说漏了嘴,林思漾忽然清醒地睁开眼。
他正想着怎么解释,电话那边的人已经又问过来,“是不是上次你领到星悦的那个?”
停了停,又说,“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最好不要骗我。”
林思漾揉了揉脸,坐起来从旁边行李箱里随便翻出件外套,披到身上。
“是。”他说。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林思漾直觉赵乾大概已经猜出了点儿什么,重新瘫到床上。
“你们……”赵乾犹豫了几秒,似乎叹了口气,才又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思漾本就没打算瞒着他。
“大概……”他看了眼手机日历,不以为然,“小半个月吧,如果真要算,大概就我领他去舞池的那天?”
赵乾没立刻回话。
林思漾“啧”了一声,“怎么,你不会真喜欢我,听到这话生气吃醋了吧?”
“滚,”赵乾说,“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喜欢上你。”
“那就好,”林思漾笑了笑,实在也躺不住,起来去倒了杯水,“但是我跟他吧……”
他喝了一口水,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估计下午又要下雨。
“我也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感觉,”他接着说,“一开始就只想玩玩儿而已。”
顺便借着这层身份好开口借点钱,给他姥姥治病。
当时那些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全都没想过。只是想着既然以后要求着人家帮忙,就装得像一点好了,毕竟至少不能真成了个感情骗子,骗财又骗色的。
那样没什么意思。
可是,再往后这感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变得不纯粹了。
可仔细想想,他跟江一屿之间似乎也没发生过很多事,无非是表了个白,看了场电影儿,又亲了个嘴儿。
后来这几天除去偶尔见面吃顿饭,其他时间则又成了网友。
如果真要算,那他这段感情还真是随便,大概连爱情的滋味儿都不能算真正尝得上。
但那天,江一屿居然抱着他说喜欢他……明明连爱情都谈不上的关系,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思绪纷飞时,他看到窗外被风带着簌簌作响的树叶,走过去关了窗。
“但是现在嘛,”林思漾站在原地,视线落在窗外,沉思了好一会儿,“我可能还真有点喜欢上他了……”
中午之前,江一屿发信息说学校附近新开了家日料店,问他想不想去试试。
林思漾对吃的没什么讲究,直接回了个“好”。
坐地铁往星悦赶的时候,他想起之前路过的珠宝店,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连最便宜的都负担不起,最后灰溜溜走出来,到旁边奶茶店买了根甜筒。
但天气闷热,这东西到手里还没一分钟就开始化,他没法细细品尝,只能一股脑地往嘴里塞。但还是不小心,在衬衫外套的袖子上留下几滴污渍。
林思漾皱了皱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兴致瞬间烟消云散,大街上,他郁闷地呼出一口气。
江一屿发的餐厅定位很好找,店面是具有日式风格的木质结构,里面空间并不算大,甚至显得拥挤。
顶部挂着日式灯笼,灯光柔和;四周墙壁上贴着满满当当的动漫、日剧海报,又间插着日式布幡,整体是让人舒服的暖色调。
出示完预约单,店员将林思漾领到一个包间,让他稍等片刻。
这里面空间封闭,没有窗户,林思漾待了不到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
他给江一屿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但对方估计在忙,等了几分钟也没得到回复。
又等了等,他想出去透会儿气,但刚走到门边,外面走廊忽然传来一阵缓慢闷重的高跟鞋声。
走廊并不宽,响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步伐不紧不慢。
半分钟后,声音停下,透过格子门上的障子纸,林思漾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皱了皱眉。
果然,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个女人,约莫四十左右,面色和善,穿着一件朴素修身的黑色长裙。
林思漾怔了一会儿,想她大概是走错了,刚要开口时,却听到她说。
“你是林思漾吧?”
她的声音很轻,语速拖得有些慢,听着很温和,但投过来的目光却直白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林思漾想了想,确定自己没见过她。
难不成跟上次带媒体来闹的女人一样,来找他麻烦的?可相比于那人,面前的人浑身却显得温婉得体的多。
“之前听小屿提过你,”面对他的打量,女人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笑了笑,“今天见到真人,发现确实不一般。”
……小屿。
林思漾愣了愣,试图确认,“您说的‘小屿’,是江一屿吗?”
“是,”女人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是江一屿的母亲,他跟你提起过我吗?”
听到这,林思漾脑袋陷入一秒的空白,甚至忘了回话。他捏了捏衣角,下意识朝女人身后张望。
看到他的动作,陈茹伸手将门关上,“小屿他在公司,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我们……能聊聊吗?”
事到如此,林思漾也清楚,这人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店员重新进来,端上来两杯饮品,询问他们是否现在就上菜,林思漾动了动嘴唇,想开口,就见陈茹笑着冲店员摆了摆手。
这一刻,林思漾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滋味,但仔细想想,这本来就是江一屿请他吃的饭,她又是江一屿的妈妈,想不想吃、什么时候吃,本来就没理由要过问他。
他是什么,他只是个客人,林思漾低头,看到自己沾着污渍的袖口,忽然有种想钻进地底的冲动。
“你,就不想问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陈茹忽然问他。
林思漾不着痕迹地收拾好情绪,抬眼朝她笑笑,“阿姨,您不是刚才说要聊聊吗?我想您想聊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陈茹脸上笑容僵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你是个聪明人。”
担心她喝不了冰的,林思漾给她倒了杯热茶,慢慢端到她面前,“阿姨过奖了,只是我这人性子直,也不会说话,怕说多了,惹您不高兴。”
陈茹侧头轻咳了几声,再回头时,垂眸瞥了眼面前冒着热气的杯子,“小屿要是有你一半会说话,也就不会让我跟他爷爷头疼了。”
林思漾移开视线,想到那天晚上江一屿说的话。
江一屿明明最会说话,说的还尽是些往人心口上扎的东西。
“对了,忘了问,你也是A大的学生吗?哪个专业的?”
闻声,林思漾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顿了顿,如实说,“我不是A大的,也……没怎么上过学。”
“这样啊……”陈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吟了会儿,“有工作吗?”
她的态度温和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但被她的视线盯着,林思漾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有,”林思漾回答,“只是……可能不太方便说。”
“没关系,”陈茹善解人意地说,“不方便的话,那就不说了。”
林思漾带出淡淡的一抹笑,“谢谢阿姨。”
“不过……”陈茹说着从旁边拿了个新茶杯,慢悠悠地重新倒满热茶,端起准备喝的时候,她面上露出一丝微弱的惊讶,“哎,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一杯呢?”
林思漾沉默地盯着自己倒给她的那杯茶,然后就见她端起来放到了旁边。
而那个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半杯还冒着热气的新茶。
林思漾再怎么蠢,也知道她什么意思。
“阿姨,”林思漾抬眼,苦笑了下,“您要是想说什么直说就行,这样弯弯绕绕的好像有点累?”
在星悦混迹这么久,什么样的骂他都挨过,再怎么劈头盖脸他都能忍着不吭一声,甚至还能陪上一张笑脸。
但这不意味着在外面,他也天生就该受气。
陈茹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笑容归于平静,投过来的目光开始变得锐利,“你难道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林思漾笑了,“阿姨,咱们今天第一次见,我要是真能一下子猜出来,您就不觉得可怕吗?”
“确实是长了一张好嘴,”陈茹感慨,“也怪不得小屿为了你,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要了。”
“不会的,”林思漾很快反驳,“江一屿知道轻重,您不该这么想他的,再怎么——”
“那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你骗了呢?”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但听起来却分明有种上位者审视下位者意味,刺进林思漾耳朵里的剑是软的,可扎进去又偏偏全是苦楚。
“父母早亡,家里有个妹妹,明年就要高考,”陈茹继续说,“关键是还有个常年患病的外婆,而且……”
林思漾脸色逐渐铁青,又变得锋利,他缓缓抬头凝向她,目光一点点沉下去,淬了冷意。
“听说前不久又住了一次医院,对吧?”
林思漾忍不下去,冷冷开口,“你想干什么?”
陈茹静静顿了顿,但并未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
“我没想干什么,”她温声解释,“但是你觉得这些东西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思漾桌下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嵌进肉里,隐隐作疼。
“或者换种说法,你觉得知道你这些事儿的只有我一个吗?”陈茹继续问,见他不吭声,又皱着眉接上,“小屿也知道,而且还是很早就知道。”
“可他干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甚至都不把他知情的事情告诉你,你想想是为什么?”
林思漾神色紧绷,半晌,紧咬的齿缝间一点点蹦出声音,“你是来劝我跟他散的,是不是……”
陈茹抿了口茶,没作声,但她的沉默已然算是回答。
“如果是这样,您没必要说这么多,真的,因为……”林思漾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根本就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只是玩玩而已。”
“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