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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盖个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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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漾过来时,孙哥正擦着刚洗完的高脚杯,见到他,面露惊讶。
“你怎么来了?”孙哥问,“这几天不是请了假?”
林思漾无奈地耸耸肩,坐过来,“无聊啊,想着没事儿就过来了。”
“你说说你,”孙哥转身,将杯子一个一个摆到身后的酒架子上,“平时忙的时候总来这儿喊苦喊累,这好不容易休息了,又闲得坐不住。”
林思漾一手托腮,故意笑着装糊涂,“我怎么坐不住了?这不是在这坐得好好的么?”
关键是这假也不是他自己要请的,这心里总归是憋着股劲儿,但他懒得说。
“赵乾呢?”林思漾朝四周张望,以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怎么今天他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儿?
“他啊,”孙哥回道,“我刚进门的时候还见他来着,这会儿大概还在更衣室吧。”
“这样啊,”林思漾若有所思地嘀咕着,站起来,“我看看他去。”
临走前,孙哥笑着看他,说,“今晚去舞池尽尽兴吧,挺长时间没见你玩了。”
“好像也是,”林思漾说,“等会儿再撺掇赵乾一块儿疯去,但是他可能得忙,就是不知道……”
孙哥:“你小子,说个话还拐弯抹角的。放心吧,知道你的心思,等会儿我帮他看着点。”
“果然还是孙哥最好了。”
“得了便宜卖乖……”
绕过吧台,林思漾沿着走廊往里走。
赵乾这几天怪得狠,以前林思漾来得晚了,恨不得一次打十个电话;怎么他休息的这几天,安静成这样,连信息也没怎么发。
林思漾想着,推开更衣室的门,但没见到人。
“不是说在更衣室么?”他自言自语地扫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掏出手机给赵乾发了条消息。
退出聊天框时,他看到江一屿的头像,手指顿了顿。
其实孙哥说得并不对,他没去舞池倒并不是有多忙,只是他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不如喝酒来得清静。
但是……江一屿呢?如果现在邀请他,他会来么?可他看起来挺正经的,不像喜欢来这里的人。
想着,输入框已经跳出一行字,发送。
出乎意料的,江一屿几乎秒回。
【小鱼:可以的,只是我临时有点事儿,可能会晚点儿。】
【ovo:那我在星悦等你。】
【小鱼:嗯。】
关掉手机,林思漾躺到沙发上,想着休息一会儿,等等赵乾,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又梦到些早已模糊了的陈年旧事。
上次梦到是什么时候,他没印象,只记得应该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已对过去的事情释然。
可实际呢?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梦到刚来满城的第一天,穷的叮当响的钱包就被歹徒看上了眼,怎么丢的他不知道,只知道明白再也要不回来时,去某对新人的婚礼上蹭了顿吃的,最后又赶在新人敬酒前逃离了会场。
第二天,他去餐厅找了份端盘洗碗的工作,工资日结,累死累活一天100。
第三天,他又找了份帮人遛狗的工作,半个小时25块钱,后来熟了,狗主人夸他遛得不错,给他涨了10块钱。
……
这样连轴转了快两年,再后来,他遇见了秦薇。
秦薇当时穿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的抹胸短裙。
林思漾蹲在餐厅门口,正拿着半截火腿肠喂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狗,察觉到有人靠近,仰起头。
秦薇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蛊惑又锐利,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考虑过,换份工作么?”
再后来……好像也就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了。
被赵乾叫醒时,林思漾正在梦里思考着自己已经逝去的四分之一人生。
“你干嘛啊……”林思漾不满地揉揉眼睛,声音稍有发哑,翻了个身朝里又倔强地闭上眼睛。
“还知道醒来,”赵乾坐到沙发扶手上,又敲了下他的脑袋,“外面那人你还管不管。”
林思漾蒙着圈,脑子不怎么灵光,赵乾说完好久才没好气地闷声回,“管他外面是谁,又跟我没关系,你就别再这搞我了,我就——”
“你招惹来的,你说跟你没关系?”赵乾冷声打断他。
“什么我招来的,我——”
靠,坏了,林思漾猛地坐起来,他忘了刚才约了江一屿了。
“想起来了?”赵乾站起来,静静瞧着他慌里慌张地穿鞋,“之前不是说不重要,怎么这会儿让人找上门了?”
林思漾绑着鞋带,抬眼狡黠地冲他笑了,“怎么,赵大少爷,不会吃醋了吧?”
“滚!”赵乾无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该对你这么上心,反正什么也落不着。”
“就是啊,林思漾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怎么喂也喂不熟,就知道把大少爷的好当成驴粪咽到肚子里,我都替大少爷感到不值。”
赵乾:“……”
某位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人,“怎么样,现在赵大少爷开心点了没?”
“……你真是闲的。”赵乾懒得再跟他计较,转身出了门。
林思漾追上他,“欸,你刚才干嘛了,我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
“要你管。”
“还生我气呢?”
“……没那闲工夫。”
“那你闲工夫都放哪了?说说呗?”
“滚……”
江一屿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过去10分钟。
之前跟室友来没觉得什么,这时候一个人在这闹哄哄的地方待上这么一会儿,才觉出些不自在。
“你刚说什么来着?”桌子对面,男人挺着肚腩正忙着擦桌子,擦到一半停下看着他,“你跟思漾什么?不好意思啊,刚才太吵没听清。”
江一屿放下手机,顿了顿,“我说我跟他是——”
“是什么?”当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一屿回头,林思漾已经悠悠走到跟前,紧接着,肩膀一沉,这人不由分说地倚了上来。
“孙哥,你是不是在我朋友面前说我坏话呢?”他听到林思漾开玩笑地说。
江一屿沉默着,看向这个被叫做“孙哥”的大肚腩男人。
酒精正在使他的思维变得迟钝。
“说你坏话还用背着你?”旁边跟林思漾一起来的人突然发话,江一屿缓缓转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这人正审视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一屿觉得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刺儿。
林思漾拍了他一下,“赵乾,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江一屿默默打量着这个叫做“赵乾”的人,这人带给他的印象跟林思漾截然相反,脾气瞧着不怎么好,像只不好惹的刺猬。
只是,林思漾从来没像跟这人一样跟自己说话。
沉默着听他们来回呛了会儿,江一屿忽觉脖子一紧,林思漾直接揽着他将他从吧椅上拽了起来。
“不跟你们闹了。”林思漾说完,就拉着他走。
江一屿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被他用这种姿势揽着,整个身体都以怪异的角度朝他那边倾过去。
太阳穴胀胀的,好一会儿,他动了动嘴唇,才想起反抗,林思漾却松开了他。
“江一屿,”林思漾喊他,“跟紧点儿。”
江一屿慢半拍地转过头,表情滞塞了一瞬,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走廊里光线昏暗,长的可怕,一眼望过去几乎瞧不见尽头。
左右两边的黑色墙壁反着黯淡的光,江一屿眯着眼来回瞧了瞧,不明白为什么要弄这么长的走廊。
走了一会儿,直到他看到有人从“墙”里走出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左右也全是包间,只是同墙壁一样全是清一色的黑,找门实在困难。
进舞池前,林思漾跟门口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说了什么,江一屿没怎么听,只觉晕得有些上头。
“这人你领的,这戳儿就没必要盖了。”
“那不成,不能因为我破了规矩,哥你把那东西给我,我给他盖……”
江一屿懵圈:“?”盖什么?
下一秒,右手忽然被抓起来,林思漾拿着个什么东西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江一屿静静盯着,借着头顶红色灯光仔细辨认,那是个很浅很浅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投在皮肤上的影子,又像是铅笔画出的简笔画。
江一屿屈起一根手指,在上面轻轻蹭了蹭,蹭不掉。
“你干嘛呢?”林思漾领着他进去,“怎么今天晚上笨笨的。”
“笨笨的?”江一屿心里重复。
经过一小段狭窄的走廊,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昏黑一片的空间里,人群攒动,人声喧嚣,震得他耳膜发疼。
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江一屿看不清路,全由林思漾领着。坐到吧台前,他才看到自己的指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对方的指缝。
——十指相扣,他能感受到林思漾手心的温度,有点凉,有点湿。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胸腔里好像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只要看到林思漾、碰到林思漾,这涌动的劲头便莫名长上一分。
“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林思漾忽然抽开,江一屿盯着空荡荡的手怔了会儿。
林思漾以为他还在看手上的章,笑了,“这么喜欢?知道是什么吗?”
江一屿摇摇头。
“这是我给你盖的戳儿,”林思漾继续说,“有了这戳儿,你就永远是我的人了,知道了吗?”
江一屿抬眼看他,眼底茫然。
林思漾眉心一皱,忽然想起来,刚才到的时候,江一屿面前的酒杯似乎是空的。
只是当时光顾着跟他们拌嘴,没仔细留意,也没问孙哥到底给他调了杯多少度的酒,这小子居然还真喝了个干净。
难不成连酒度数是高是低都分辨不出来?林思漾一时失笑,心想今天还真是见证了这豪门少爷的物种多样性。
“洗不掉了吗?”江一屿面色平静,又上手搓了搓手上的印记。
林思漾无奈,扯住他的手放到吧台上,发现都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