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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白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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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脾气最差的是我,他人其实还不错,虽然嘴毒,但是倒也没那么差。”
谈话间,范无旧的手机震了震。
“抱歉,失陪一下。”
“喂。”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接着发出混乱人群的叫喊声。
“范哥,不好了!你赶紧下一楼大厅来,有人闹事!”
是日游神甘柳。
“范哥你快下来,光靠我撑不住啊,阎老板下午刚出差啊,乔坤和孟姐也走了!门反正是要快拦不住了!你快……”
————滴!
电话挂断,只听楼下一阵棍棒挥打的声音,范无咎疯一般的下了楼,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呆了。
钢化玻璃门在液压破门锤的第三次撞击下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如刀雨般扫过大厅。两百余名身着统一黑色帽衫的示威者挥舞着球棍和铁链,踩着满地狼藉涌入大厅。安保人员组成的单薄人墙瞬间被冲散——有人被按倒在咨询台上,防暴盾牌被夺走;有人被泼洒的油漆糊住护目镜,在滑腻的地面踉跄跌倒。监控室的警报器尖锐嘶鸣,但很快被人群“交出证据!”的怒吼吞噬。
当人群撞开导播间防爆门时,两百余名身着黑色帽衫的暴徒挥舞着球棍和铁链,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入大厅。女主播正对着镜头厉声控诉:“你们正在见证对新闻自由的屠——”话音未落,一只灌满混凝土的啤酒瓶砸穿提词器屏幕,飞溅的玻璃碴在她脸颊划开一道血痕。两名技术人员试图用转椅堵门,却被伸进来的钢筋棍捅中腹部,蜷缩在设备架下呻吟。控制台被铁锤疯狂凿击,调音台迸出蓝白色电火花,空气里弥漫着塑胶烧焦的刺鼻气味。在二楼新闻编辑部,甘柳举起扩音器试图谈判:“我们只报道事实!”回应他的是从楼梯间抛来的催泪瓦斯罐。灰白色毒烟迅速吞噬走廊,记者们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从安全通道撤退,有人抱着硬盘踉跄奔跑,有人因吸入毒气跪地干呕。而在三楼的财经频道直播间,技术人员用备用设备接通信号,主播对着手机镜头嘶喊:“他们砸不哑真相!”——画面外传来天花板坍塌的轰响,直播再度中断。
范无咎抄起一旁的防爆盾和警棍,看准时机,盾牌猛地前顶,沉重的警棍从盾牌缝隙中精准扫出,一个冲在最前的暴徒惨叫着捂着小腿倒地,。“保护设备!保护主播!”范无咎的吼声压过了喧嚣。钢筋棍捅进来,他用支架格挡,金属碰撞迸出火星,他手臂肌肉贲张,竟硬生生将对方的武器别住。范无咎反手夺下暴徒的汽油瓶,紧接着一记拳轰在另一名暴徒的肋下,那人闷哼一声瘫软下去,控制台被铁锤凿击,火花四溅,他抄起消防斧,毫不犹豫地劈向暴徒那只握着铁锤砸向核心设备的手腕——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铁锤落地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塑胶烧焦味和血腥味,演播室已化身为寸土必争的堡垒。
防暴盾牌重重砸地,发出沉闷的金属轰鸣。冲在最前的暴徒像撞上混凝土墙,球棒砸在盾牌上只留下浅痕。范无咎从盾牌间隙闪电般刺出电击棍,精准命中一人脖颈,对方抽搐着栽倒。“守住电梯和楼梯!”他咆哮着,盾墙顶着人潮逆推一步,硬生生将涌入的洪流扼死在门厅狭窄处。
催泪瓦斯的辛辣气味让范无咎眼泪直流,呼吸困难。他用湿袖口捂住口鼻,压低身体,像猎豹般在弥漫的白雾中穿行。通道里人影晃动,是几个试图堵截的暴徒。他没有减速,消防斧在他手中抡圆了横斩出去,沉重的斧背带着风雷之声,狠狠撞在一个暴徒的肋部。那人像破麻袋一样飞出去,撞倒另一个。第三个暴徒举着匕首扑来,范无咎斧柄猛地向上一挑,精准地磕飞匕首,顺势斧柄末端重重捣在对方胃部。暴徒蜷缩着倒下,呕吐不止。四名暴徒将甘柳团团围住,甘柳摇摇晃晃的挡在档案室门口,半张脸被鲜血染红。“低头!”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一只闪着蓝电的利箭刺破空气,命中暴徒的小腿。
“江澜平!不要用法术!”范无咎大喊。
他手中的消防斧脱手飞出!斧刃旋转着,带着死亡的呼啸,精准地劈在泼油暴徒的后背!那人一声不吭地扑倒在汽油桶上。范无咎已如猛虎般扑到,铁钳般的双手抓住另一个暴徒的头,狠狠撞向金属门框,“咚”的一声闷响。
突然,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硕大的身影将范无咎笼罩在阴影之下。
是魇!!
究竟是什么时候……范无咎呆愣住了……悄无声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着根本不可能……
魇张开大嘴,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它长相似虎豹,看不见眼睛,通体黑灰,拖着一条长满粗刺的尾巴。
范无咎察觉不对,那魇非同寻常,它和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要用法术么……
他心想,保密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维护社会的……安定吗……
白水波纹荡漾,谢必安指尖放在唇边,悄声念道。
“黄泉水渡,凡人……止步,且为,黄泉引路人。”
周边景象瞬息变化,是白无常的黄泉领域!隔绝了现实!
阴曹地府深处,黄泉路似乎永无尽头,蜿蜒延伸,最终沉入一片粘稠、滞涩的黑暗里。此处已远离喧嚣的鬼门关,连那些徘徊游荡、哀鸣不绝的新魂也早已消失不见。唯余下这条崎岖小径,以及两侧无声流淌、色泽如凝结淤血的忘川河水。河水表面无波无澜,死寂得令人窒息,河底深处,却隐约可见无数苍白肿胀的肢体轮廓,如同水底森林般随暗流缓缓摇曳。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烂淤泥混杂的腥气,浓重得几乎能凝结成霜,沉沉压在每一个试图呼吸的生灵肺腑之上。
范无咎便在这死寂的冥河之畔行走。他身形高瘦,一身玄色皂袍,仿佛由最浓稠的夜色裁剪而成,袍摆拂过崎岖的地面,竟无一丝声响,如同本身便是这幽冥的一部分。他面容冷硬,如同被冻硬的青石雕琢,不见半分人间活气。手中一杆哭丧棒,惨白如嶙峋枯骨,顶端几缕残破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另一手则虚握着那条名震三界的勾魂索,乌沉沉的铁链垂落,偶尔碰撞,发出细微却冰冷刺耳的声响,宛如无数冤魂的牙齿在暗处打战。
他的目标,就在前方。
那并非寻常游魂野鬼的聚散形态。那是一团盘踞在黄泉路拐角、几乎堵塞了道路的“存在”。它没有清晰固定的轮廓,仿佛无数粘稠翻滚的浓烟怨气强行挤压、糅合在一起,不断地膨胀收缩,发出一种低沉、持续、饱含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嗡鸣。这声音并非入耳,而是直接撞击神魂,让周遭的幽冥死气都为之震颤。它庞大如山岳初成,却又诡异地透着一股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虚无感。无数扭曲痛苦、难以辨清的面孔在它浑浊的体表下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孽障,滞留幽冥,聚怨成凶,阻隔黄泉正途……”范无咎的声音响起,平板、冰冷,毫无起伏,如同铁尺刮过寒冰,“当勾魂锁魄,打入铁围山狱,永世沉沦。”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虚握的右手猛然一振!
范无咎露出脖颈上那条黑色的、张牙舞爪的黑色龙纹,他手中凝聚灵气,龙纹被抽离皮肉,化作那条令百鬼哭丧的勾魂锁,那条垂落的乌沉勾魂索骤然活了!它不再是冰冷的铁链,而化作一道撕裂幽冥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仿佛亿万冤魂齐声尖嚎的破空锐响,直射那庞大的怨气核心。锁链前端那枚弯曲如鹰喙的倒钩,在黑暗中炸开一点摄魂夺魄的幽光。
“嗤啦——!”
勾魂索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不断翻滚的怨气浓烟,深深楔入其中。范无咎手腕一沉,向后猛拽。过往千万载的经验,这一拽之下,纵是千年老鬼的凶戾精魄,如腐草枯枝般被强行撕裂、拖拽而出。
“呃啊——!”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源自神魂本源的剧痛瞬间席卷了范无咎的全身!这痛苦远超肉身的创伤,是万魂诅咒同时啃噬神格的酷刑!他挺拔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踉跄后退,试图摆脱那附骨之疽般的怨毒啃噬。他那张万载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厉鬼体内那低沉恐怖的嗡鸣,此刻竟诡异地扭曲、变化,凝聚成断断续续、充满恶意嘲弄的嘶哑人声,每一个字都如同锈蚀的刀片刮过骨头:
“敕…令?呵…呵…无…赦?”
黑色突刺般的尾巴扫过他的胸膛。
几点黑沉的神血,恰好落入旁边死寂流淌的忘川河中。
然而,就在那污秽巨爪挟带万钧之力,即将彻底洞穿他胸膛的刹那谢必安的手推上了他沾满鲜血的背——范无咎眼中翻腾的痛苦与惊骇,如同被九幽最深处吹来的寒风瞬间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穿万古、看破虚妄的冰冷彻悟!那目光,比忘川河底最坚硬的寒冰更冷,比孽镜台前最无情的审判更利!
“赦?”范无咎染血的薄唇,竟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属于阴司正神的、绝对的掌控与决绝的明悟。“尔等沉沦之怨,万魂积秽……今日,便以尔等残躯,重铸这黄泉正途!”
“轰隆隆——!”
整个幽冥地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撼动!忘川河那粘稠如血、死寂万年的河水,猛地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再是无声的流淌,而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亿万冤魂同时从沉眠中被惊醒的咆哮!河底那些苍白肿胀、沉浮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肢体,骤然疯狂地抽搐、扭动起来!无数双浑浊空洞的眼睛在淤泥中睁开,死死地“盯”住了岸边的厉鬼!它们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同类的、被强行剥夺、被奴役构筑成凶戾堡垒的沉沦怨念!更感受到了……来自阴司正神范无咎,那不容抗拒的号令!
魇那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它核心处那粘稠翻涌、坚不可摧的怨气,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发出了“滋滋”的哀鸣!无数张在它体表下挣扎的痛苦面孔,瞬间被来自忘川同源的、更古老更磅礴的怨念洪流冲得扭曲变形!它那由无数沉沦之魂构筑的“根基”,在忘川的怒吼与神血的号令下,彻底背叛了它!
“不——!!!”魇体内那嘶哑的嘲弄彻底变成了惊恐欲绝的尖啸!它拍向范无咎的巨爪,在空中剧烈地痉挛、崩解!
范无咎立于滔天血浪与厉鬼崩溃的阴影之间,玄袍虽碎,身姿却如亘古矗立的镇狱神碑。他无视胸前依旧蠕动的万魂怨念,右手猛然一扯!
“嗡——!”
那条深深楔入厉鬼核心的乌沉勾魂索,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神光!这光芒不再仅仅是拘魂之力,更是忘川咆哮的意志!锁链绷紧、震颤,发出裂帛般的铮鸣!这一次不是范无咎拖拽厉鬼,而是那厉鬼庞大如山岳的身躯,被这内外交攻、根基尽毁的力量,拉扯得向前一个趔趄!它核心处被神血引燃、被忘川怨念冲击的裂痕,在勾魂索的巨力下,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大!
无数条从忘川河中冲天而起的污秽洪流,如同亿万条复仇的锁链,狠狠撞在魇庞大的身躯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神魂冻结的、如同万载冰川在内部崩解的碎裂声!厉鬼那粘稠翻滚的怨气之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从被勾魂索贯穿的核心处开始,肉眼可见地飞速溶解、崩塌!厉鬼那由扭曲肢体和痛苦面孔构成的“头颅”,在彻底消散前,裂开的那道流淌涎液的豁口,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充满无尽怨毒的尖细嘶鸣,随即如同泡影般,“啵”地一声,彻底湮灭在翻腾的忘川血雾与喷涌的魂潮之中。只剩下那庞大身躯最后一点残存的、最为凝练的漆黑怨气核心,被范无咎的勾魂索死死锁住,剧烈地挣扎、哀鸣,却再也无法挣脱。
“孽障根基,尽化齑粉。”他声音冰冷,却带着重定乾坤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尔残躯,镇此河渊,涤荡沉疴,永固黄泉!”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掌心猛地向下一压!
魇,消失了。更准确的说,是灰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