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的99次轮回》凉个秋

2、秘林

　　顾不上昨日奇怪的感觉，迟未晚清醒后便赶往秘林。

　　仙门会试的前三甲弟子会获得限时探索秘林规定区域的机会，分别是秘林内、中、外三层，并获得其中的珍宝。

　　魁首的奖品是最内层可以大幅增强内力的灵果。

　　即将进入秘林内层时，宁不折特意将提前准备好的地图交给迟未晚。

　　“秘林内层极其复杂，哪怕是去了好几次的我，上一次也还是绕了好久。你是第一次更要小心，这地图可以帮你，但你也千万记着做好标记。”

　　迟未晚僵硬地扯着嘴角，这画的实在不易辨认，不过还是迅速收了起来。

　　宁不折见她礼貌性地“微笑”，忽而开口道：“迟师妹，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有么？”

　　宁不折微笑道：“这一次见你开朗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不近人情。遥想当年，除了与你比剑之人你谁也不搭理，我可没少领教你的冷眼。”

　　迟未晚有些心虚，忽而想起自己昨晚奇怪的举动，觉得一向通晓人情的宁不折也许可以解答，“宁师兄觉得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哭呢？”

　　宁不折被提问得有些突然，思虑一会儿道：

　　“如果不是疾病，那就是心有所感，但自己却没有察觉到吧。人不可能无故落泪的，或为己或为他人。”

　　“他人？人真的会为自身之外的人而落泪吗？”

　　“嗯嗯，我听过一个故事，一位姑娘落水失了忆，几年之后在路上遇到一名男子时，却突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起来，原来那人是她从前喜欢的人。”

　　宁不折有些感慨道：“虽有些荒唐，可感情之事确有玄妙，哪怕记忆缺失，可情感却同刻在骨子里本能一般，和我们有时候下意识使出的剑招差不多。”

　　他人……自迟未晚记事以来，她就不曾哭过，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会让她难过到想哭。

　　难怕失去记忆也会为一人落泪，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她昨日确确实实莫名其妙地哭了。

　　宁不折见她一脸沉思，打趣道：“果然变了，你竟然还会担心别人为何而哭了。”

　　迟未晚沉默片刻道：“师兄，实不相瞒，昨日与你比试时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早已与你比试了千遍万遍，即便是闭上眼，身体也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你有类似的感觉吗？”

　　“并没有。”

　　“是吗……”迟未晚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自己有这个奇怪的感觉，难道是自己这几天累出幻觉了吗？

　　“不知是不是我还未清醒，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场——”

　　“轮回。”

　　……

　　声音落下，二人静默。

　　迟未晚有些奇怪，方欲开口，便见周围的树木低俯，蒙茂的灌木向上翻涌。

　　尖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整座森林迅速收缩。

　　警告！警告！警告！

　　触发「屏蔽词」！

　　警告！警告！警告！

　　触发「屏蔽词」！

　　迟未晚再一眨眼，周围的景色翻了新，宁不折也不知去向，自己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里的最深处。

　　一个念头突然蹦出来：在秘林外层取得灵石，返回结界。

　　迟未晚拍拍脑袋。不对，不对，灵石是亚魁的奖励，现在自己是魁首，应当去拿灵果才对。

　　可那个念头仍在不断叫嚣。

　　「取灵石！取灵石！取灵石！」

　　实在受不了！迟未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痛之中那个叫嚣的声音渐渐没了下去。

　　迟未晚越往里走，林子越密，出现了她不曾见过的树，她想这大抵是灵果生长的树。

　　只是这些树上枝叶茂密，却不曾见到果实。

　　灵树虽百年结一次果，但秘林里的灵树也有百余棵，不至于连一颗灵果也没找着，而且进来之前宁不折也说过他上次进来时灵果还有许多。

　　树影层层叠叠，稍一晃神，便难辨了方向。

　　只可惜宁不折的地图只能起到慰藉的作用，真要想不失方向，还得靠她自己作标记。

　　回望一周都是灵树，不方便刻痕，她寻觅了一会才见一座假山大小的石块。

　　她随手拿剑方要落刻，忽而顿住，眼睛死死地落在了石块上。

　　上面已有着八道刻痕。

　　剑鞘尖对上，其上凸起的花纹刚好与刻痕深凹下去的一处相吻合。

　　一个恐怖分答案显在眼前——

　　这些刻痕都来源于她！

　　即便如迟未晚这般素来冷静之人，心中不免也感到一丝慌乱。

　　心中的起伏在阒寂中放大。

　　“莫非我已是第九次来此？”

　　可这样的猜想仍有疑点。

　　因为众人与她先前一样认为这几日所历皆是初见，周遭可接触之物亦无留下相似痕迹，唯独这秘林留下了可疑之痕。

　　难道这秘林里时间的流动与外界不一样吗？

　　她像是窥探到了什么而冷哼一声。

　　“只有让我获得魁首，只有让我进入秘林，只有让我留下刻痕，才最有可能发现这个真相——我们正处于「轮回」之中。”

　　可为何她一开始就怀疑这是「轮回」呢？就好像有人提前告知她一般。

　　她仰起起头，看到墨绿的枝叶像一座囚笼将黯淡的天空围困。

　　“有人期望我去窥破这一切。”

　　“那人是谁？”

　　桃枝。

　　玉佩。

　　这些不知何时闯入她生活当中的物品一个接一个摆在眼前。

　　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再加上整个「轮回」的大局。

　　迟未晚隐约觉得有一条线再默默牵引着她，这些突兀显现的事物会将她引往何方呢？

　　她拿出那块白玉，凝望着白脂间那滴血滴，那滴凝固已久的血滴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在挣扎，在跳动，在汩汩地流动。

　　有异样的酸涩从心底漫出。

　　哪怕对此玉没有一丁点印象，她都可以笃定这枚玉佩对她而言很重要。

　　她突然感到一丝害怕，倒底是怎样的神通才可以让整个世界都陷入轮回，并让她丢失一部分记忆却毫无察觉呢？

　　她回神时发现玉佩因染上她的体温变得温暖起来，恍然间一颗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为什么要怕？

　　如果那神通真强大到无懈可击，自己又怎会发现这些异常。而且最近的道，此刻不就握在自己的手中吗。

　　她喃喃道：“你似乎不仅对我很重要，好像还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她将玉佩贴近胸口，闭上眼。

　　如果楚向舟没有说错，如果这枚玉佩背后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她牵挂，那么此刻，她一定能感受到他！

　　你……在哪里？

　　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为我指引一个方向？

　　玉佩散发出温暖的光，她好像被拥入了一个虚渺的拥抱。

　　那股温暖没有停留多久就像一缕清风，顷刻散去，取之而来的是一晃而过的片影。

　　迟未晚猛然睁开眼，顺着感知的方向望去，鸳鸯玉所指向的是密林深处。

　　感应的方位很遥远，迟未晚直入到内层也依然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

　　迟未晚越往里走，天色都暗红了下来，四周笼罩着压抑。

　　在走到一处时，她惊奇地发现眼前的景象突然开阔了起来，林木骤然消失，只剩下荒芜的土地。身前身后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踏上贫瘠地表的那一刻她觉得连风都消失了，她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世界，这个世界让她感到无比诡异。

　　静。

　　死一般的阒寂。

　　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生命。

　　此时玉佩的感应也更强了一些。

　　迟未晚顺着感应的力量谨慎地往前走，直至窅窅苍林消失在视野的边缘。

　　当她抬首看向前方时，眸色倏紧。

　　在她的前方，天色与地表连成一片，黑色的天幕在不断蠕动。其中有她看不清的绿色的字符在上下浮动。

　　在她怔愣的一瞬，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你好，迟未晚。”

　　迟未晚转过身，看到一片有些透明的幻影，那片幻影像一张薄薄的宣纸，其上有一格格的纹路。

　　墨绿的小格连成短直的线和简单的图案。

　　短线不断变动，由一条短线变成由两条短线组成类似于尖角的图案。

　　变幻的图像使它看起来像是在眨眼睛。

　　“这一次你来得很快。”它的声音听起很古怪，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一次？”迟未晚神情复杂，她果真在轮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片幻影歪歪身子，朝向黑色的天幕，“看到那些绿色的东西了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由这些字符构成的，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虚构，是假的意思吗？”迟未晚愣了一瞬，“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我该如何信你？”

　　“一模一样的对话呢，你果真很谨慎。”听它的口气，它似乎很了解她，“唤我‘天道’吧，唯有这个名字能让你尽快信服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

　　迟未晚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原以为天道只是一种说法，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不仅存在还长得像一层薄薄的琉璃，而且似乎摸不到。

　　“你来的时候应该注意到了吧，地表上的植被突然消失了。”

　　迟未晚点点头。

　　“这也算是一种证明，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未完成地带，制作组还来不及为这里覆上绿植。不过因祸得福，连同整个秘林目前都可以独立于轮回之外，因此你留下的刻痕才会被保留下来。”

　　它连刻痕都知道，迟未晚确信它确实在之前与自己见过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确在轮回，并且我已经轮回了九次？”

　　天道摆摆身子像是在摇头，“不，你已经轮回了九十九次了。”

　　这个答案远超迟未晚的预料。

　　它解释道：“你并非每一次都踏入秘林深处，至少有几次你重复的都是既定的剧情，即你获得了亚魁。”

　　既定的剧情？自己在进入秘林深处时那异样的感觉莫不是与这个有关。迟未晚心想。

　　天道：“但从九十一次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你第一次获得了魁首，留下了第一道刻痕。不过这些属于我的推理，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上一个轮回，即第九十八次轮回。”

　　“仅剩下最后一个轮回，这个世界就要格式化了。幸好，如期待的那般，你来了，这个世界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