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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①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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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担心我会死?”邢不惑故意讨人嫌地问。
周灵渊:“我刚说过,你再油嘴滑舌,我就揍你。”
邢不惑哀怨:“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凶啊?”
周灵渊:“......”
周灵渊闭了闭眼。
她气性向来一般,但也不是火药桶子托生,点了就炸,可不知为何,每每临到这邢不惑,却总捺不住蹭蹭上火。
当真是只大块祸害。
周灵渊直言:“你说的没错,我是很担心你。”
邢不惑愣了下。
周灵渊继续道:“你受伤我难辞其咎,自然要担心。”
邢不惑沉默。
该是周灵渊直球打得太坦荡,他有点动容,不好意思再耍宝,正经了些道:“我真没事。药都下了,想必灵主已经把过我的脉,知晓我的情况了。真没大碍。”
邢不惑:“灵主也不必为了我这伤内疚,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周灵渊不易察觉地抿了下唇,心道只有怂包才用这三个字。
她摇头:“这次是我、是万灵司欠你。如果我能早点赶到,或是先一步察觉猖鬼标记了阿媛......”
“哎。”邢不惑摆摆手,好意安抚周灵渊,“灵主,这不怪你。猖鬼选新娘本就不常见,何况那猖鬼背后还有人相助,隐蔽极了。”
他看周灵渊一眼:“我瞧你顶多也就三百岁出头吧,还小呢。虽天资好,灵力高强,但经验浅,看不出来很正常......”
周灵渊一瞬变了脸色,声音冷沉:“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只懂皮毛的小辈,所以可以随意出言戏耍?”
她没有对邢不惑说过自己的年岁。若他不是从别处听闻,就是能一眼看出她年岁......那真身呢?他能看出她真身么?
他当真有如此眼力吗?可他确实一眼看出了猖鬼选新娘。
“没有戏耍啊。我生于上古,至今活了不知几万几千年,与我比,你的确年纪小嘛。”邢不惑无力道,“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我说我是初代武神,你觉得我在耍你,是吧?”
周灵渊不说话,深深地盯着他看。
“啧。”邢不惑搓搓手臂,专门摆出个虚弱可怜样儿,“灵主别这么看我,瘆得慌。”
“......你都把过我的脉了。”邢不惑咕囔道。
“你的脉确实不一样。”周灵渊道,“但万物生灵,与众不同的多了去了。就算你特别,也不能证明你是神明之身。”
“......是,也没个参照的神,让你对比。”邢不惑搓了把脸,“但我真没做坏事,我和猖鬼也没关系,这你总确定吧?”
“是。”周灵渊点头,“可你身份不明,言行鬼祟,就算你这次与猖鬼无关,但谁知在别处,你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
“鬼祟......灵主,你之前分明说过,我应不是恶人,不行恶事的。”
“我是说过。但这只是我认为的,有什么用?”周灵渊有理有据,“坐我这个位置,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
“你赢了,灵主大人。”邢不惑被噎得哑口无言,诚心诚意夸赞,“灵主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安都有你,实乃大幸。”
“讽刺我?”周灵渊挑眉。
“在下岂敢。”邢不惑轻叹。
不敢?
从第一次见他周灵渊就能感觉到,这人装得小心畏缩,实则口出狂言、嚣张放肆,一点也不怕她,不怕万灵司。
周灵渊的目光在邢不惑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转身离开,未发一言。
她走,邢不惑便靠在床头瞅她背影,待周灵渊伸出手,即将推开门时,邢不惑忽然道:“灵主大人,如果我说,我能帮你立即抓到猖鬼,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周灵渊推门的手一顿。她不回头,亦不接茬,反问邢不惑:“你昏迷的时候,做噩梦了吧?”
邢不惑愣了愣,一笑:“我说梦话了?”
周灵渊:“是啊。”
“说什么了?”邢不惑注意到周灵渊黑发上唯一的发饰——一枚古玉木钗。
他眯了眯眼:“我没说什么糙言秽语,污了灵主的耳朵吧?”
周灵渊语气淡淡:“你猜啊。”
说罢推门走人,始终没瞥邢不惑一眼余光。
邢不惑抬头,目送门上映出的妩媚倩影利落离开。
“真是惹不起啊。惹不起。”邢不惑长叹一声。
从醒来,胸口就一直隐隐作痛,偶尔几下剧痛袭来,仿佛被生生捅了一刀又一刀,实在难捱。
邢不惑手掌压了下胸口,咳嗽几声,缓缓从床头滑落,仰面躺倒在枕头上。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里一阵天旋地转,火树银花。
“......要死啊。”邢不惑缓了好一会儿才倒上口气。
他两根手指掐起脖颈挂的小树杈,擎到鼻尖前,沉声苦口婆心道:“我们元神相连,是我让你吸我的生气过活,但你也太过分了吧?好歹给我留点啊?你胃口这么大,要是我这身体一下没抗住,魂飞魄散,你怎么办?”
他手一晃,手指连同整条手臂都变成了透明的,那小树杈就从他透明的手中穿过,落回锁骨处。
手臂无力地垂到床上,透明得只剩下虚影,很快,邢不惑半个身子都成了透明的,就连他的脸,也一半实一半虚,诡异至极。
这时,紧闭的门缝忽然金光一闪,丝滑穿梭进几缕金丝念力,它们直冲邢不惑来,飞快钻进了邢不惑眉心。
邢不惑眉心处有金红火焰花一闪而过,半边透明的身子立时恢复实体。
邢不惑呼出口气:“瞌睡有人送枕头,命短有人送念力。还好还好,命不该绝。”
念力入体,邢不惑感知到它们来自阿媛和她的情郎,还有他们的家人。
生灵的念力是世上最赤诚强大的东西,会跨越九山八海,穿行宇宙洪荒奔赴而来,成为神明的生命与力量。
胸前的小树杈一阵绿光闪烁,就见两片鲜嫩的小绿叶钻出尖角,快速舒展生长。
邢不惑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它们,绿叶便晃悠几下,像两只摇头摆脑的调皮小孩儿。
“多行好事,福寿绵长啊。”邢不惑笑道。
。
猖鬼遁逃,周灵渊安排人手连夜追查,翻遍了安都每一条大街小巷,各个角落,可就是寻不到任何踪迹。
不仅如此,第二天天一亮,安都城中心最大的那棵姻缘树上,竟出现了十二具倒挂的干尸。
干尸皆是被吸干精气的女子,即为先前失踪的十一名女子与牡丹的尸体。她们各个通体黢黑似焦炭,紧皱的皮肤紧裹骸骨,面庞凹陷如骷髅,双眼瞪大,眼球凸出,充斥黑血。若非凭借衣着装饰,甚至难以辨认身份。
昨夜七夕,多人祈愿,城中心这棵姻缘树上系满了同心结和红绸,承载了无数女子情郎之思恋,当下青天白日,与这十二具干尸相称,可谓令人毛骨悚然。此事很快便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周灵渊一大早就前去现场,亲自指挥手下处理尸体。她一具一具尸体看过,凭借尸体面部表情的扭曲,足以想象她们死前的痛苦。而她们的亲属,有的不敢上前,有的当场晕厥,有的盯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嚎啕大哭,或呆愣着难以置信,吓得惊呼逃跑……
凡人生而弱小,恶煞惨无人道。
“陪她们回家,安顿好。”周灵渊道。心口像堵了块滚烫的铅,又沉又怒。
“刚问过我们昨天在姻缘树这一带巡查的人,说后半夜像是鬼打墙一样,在一条小巷里怎么都走不出去,信号弹也发不出去,点燃升空后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应该是被结界困住了。直到天亮,他们才走出巷子,然后就看到了姻缘树上的尸体。”顾修将情形一一交代。
“那猖鬼什么意思?示威?炫耀他杀了多少人?”顾安也被十二具干尸骇到,眉毛都要拧一块儿了。
顾修低声道:“猖鬼生性恶劣,睚眦必报,昨夜在老大和邢不惑手里吃了亏,定不会就那么算了。”
“那他直接来万灵司啊!正面干干不过,就搞这?”顾安怒不可遏。
顾修沉默片刻,又对周灵渊道:“还有一事,老大。”
顾修:“此事朝廷已知晓,上头刚刚传令,要求万灵司两日内必捉拿作恶妖邪。”
万灵司由朝廷与江湖共建,上头亦有相应的监管部门,虽不能完全制约万灵司,但内有高人在位,也不仅是个摆设。
“两日?”周灵渊冷笑一声,“上头的心还真是大。”
“......”顾修表情难看,“老大,猖鬼气息隐藏得极好,尸体上、姻缘树上......还是找不到任何痕迹。”
言下之意,又是无从下手。照这情况下去,别说两日,再来半月,他们也未必能抓到猖鬼。
周灵渊没说话,仰头看向对面的姻缘树。
摘下十二具尸体,一阵清风吹过,姻缘大树上千万缕红绡簌簌飘动,写着祈愿的木牌相互磕碰,发出清脆声响,树底香灰被薄薄吹开一层,于熹微晨光中弥漫扩散。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姻缘大树还是那般挤满相思情念。可事实上,这棵挂过十二具干尸的姻缘树注定会成为骇人听闻的可怖之隅,想必日后再也不会有情人,愿意将心之所念托付于它了。
“真是可惜了。”周灵渊上前几步,手掌轻轻抚摸树干,似是安慰。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立即抓到猖鬼,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脑海中响起邢不惑先前说过的话。
周灵渊收回的手握成拳垂落身侧,转身快步离开。
“哎,老大你去哪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安在周灵渊身后唤她,她却没理,仿佛听不见。
顾安怔愣片刻,有点懵,就扒拉顾修:“老大怎么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还继续在这调查吗?不过这儿真的一点该有的气味都没有啊。”
是啊,一点可以追踪的气息都没有。
顾修摇摇头,道:“先回万灵司吧。猖鬼应该不会在白天作乱,但还是留几队人巡查街巷,以防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