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拾光录》愿妙语

42、尘缘起（一）

　　李敬弘再一次踏入那家熟悉的酒吧。一杯‘明天见’下肚，灼热感还未散去，那个穿着大花布长裙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旁边的吧椅上。
　　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李敬弘将酒杯重重砸在台面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伤害她？”
　　女人只是淡然挑眉，将一杯淡红色酒液推到他面前，唇角弯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尝尝这个。”
　　上次的那杯‘血腥玛丽’的滋味李敬弘已经尝试过了，这一杯哪肯再尝。
　　“放心吧，红鸾已至，这是神明给予你的怜悯，做好你身为宠儿的分内之事。”女人说着说着，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尽情享受吧，我将把你带给我的绝望，在你身上……逐一奉还！哈哈哈哈……”
　　李敬弘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着。
　　“老大！”守在一旁的属下察觉异样，急忙起身。
　　“无妨，做了个噩梦！”李敬弘撑在吧台上调整呼吸，右手下意识握紧，冰凉的触感传入手心。他猛然低头，那只淡红色的杯子，正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他盯着酒杯，瞳孔微缩，一股莫名的苦涩自心底蔓延开来：“你说……我是不是该戒酒了？”
　　属下知道他每回来这，准是在乐苗苗那吃了闭门羹，挠挠头小心翼翼的说：“实话说，老大你不该仗着年轻这么折腾自己，你是有嫂子的人了，她以后还得指望你呢。”
　　“呵呵呵……”李敬弘的笑透出几分凄惶，“指望我？她从来没想过指望我。为什么，是我那里做的不够好吗？”
　　“会不会是……您从来没跟嫂子表白过？”属下悄悄挪远半步，见李敬弘没有一脚踹飞自己的意思，又小声道：“您也知道她的出身……她很可能把您当成那些只想玩玩她的纨绔子弟了。”
　　“对啊！表白！”李敬弘一拍桌子起身要走，不多时又退了回来，指节无意识地、急促敲着吧台，看上去忐忑不安，“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
　　“按我的经验……”
　　“打住，你要是有成功经验，我就能批报告了！”李敬弘思索片刻，眼前一亮，“开车，去个地方。”
　　丑时中，敖星野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
　　“帅哥，拜拜，姐姐们下次还来找你谈心……”三个微醺的御姐，晃悠悠的上了车。
　　等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敖星野才收敛了笑意，回身关闭了招牌的灯光。
　　“真不巧，关门了吗？”
　　听到声音，敖星野回头。李敬弘正在打量这家店面，一时兴起抬手摩挲着墙壁上的青石刻痕，满意的点点头：“这设计真不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据说寒松书院的音乐厅也是她的手笔。”敖星野如实相告。
　　李敬弘又仔细端详了门框，兀自感慨着：“黑月大师的设计吗，还真是大手笔啊！”
　　“这倒没，就是离家出走前，顺手拿了几张她准备丢掉的稿子。”敖星野随口说着，推开门邀请道：“要进来喝一杯吗？”
　　“却之不恭！”李敬弘走进了店内。
　　店里就剩下一个有点圆润的帮工小妹了，仔细看去笑的眉眼弯弯甚是可爱。小姑娘干活很麻利，扒拉了几下铲子，几样精致小菜盛了上来。
　　李敬弘尝了一口，眼中闪过惊艳：“你这厨子不错，比庆云楼的好，能请她偶尔帮我做席面吗。”
　　“这是我妹妹，就来这玩几天。”敖星野拒绝了，随即转过身去很是耐心的吩咐，“你回去休息吧，记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明天他来接你。”
　　小姑娘撇撇嘴，似乎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认真的收拾好东西，退了下去。李敬弘目送小姑娘上了楼，随口问：“怎么在夫家受气了？”
　　“这倒没有，就是知道我躲在这，偷跑过来看看。”李敬弘知道自己的身份，敖星野也没有隐瞒。
　　因为祖依，李敬弘最近没少打听水族的消息，心下好奇：“你就这么撂挑子了，真能舍得？”
　　敖星野停下筷子，给他倒了一杯酒，玩笑道：“要不让姜黎扶你上位体验一下？”
　　“别！”李敬弘立刻摆手，见对方投来“你真不感兴趣”的目光，又犹犹豫豫的道，“老实说我更想当神官，只此一生忠于一人。”
　　“于你而言，做不做神官无所谓。”敖星野淡淡道。
　　“是啊，无所谓……”李敬弘一声长叹，看向壁画上牵手散步背影，眼中满是向往。
　　敖星野顺着视线看去，猜出了他的惆怅：“怎么，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啊，神女无梦……”他语气怅然。
　　敖星野起身去了吧台，不多久端着一只海波杯回来：“要喝一杯吗？”
　　李敬弘敲敲未动的酒盅：“不了，戒酒了！”
　　“不是酒。”敖星野把杯子推过去，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敬弘看看杯子里茶色的液体，端起嗅了嗅，是茶叶的味道。他又试探的抿了一小口，觉得这就是茶水：“这是什么茶？”
　　“此茶名为‘诉衷情’，不可多饮，但适合你。”敖星野凝视着李敬弘的眼睛，笑的不带感情，“能说说你保险柜的密码吗？”
　　“……”李敬弘盯着对方，一脸莫名其妙。
　　敖星野唇角弧度加深了些：“那说说乐苗苗。”
　　李敬弘突然觉得胸中思绪翻涌，只想把烦恼倾泻而出：“我是不是不该对她动感情，那样她今天就不会出事。”
　　“那她此刻或许就是别人笼中的玩物了。是你的一丝怜惜，给了她当下的安宁。”
　　“那她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李敬弘更加困惑，眉头随之拧成了川字。
　　“你们有不对等的身份，你的一点青睐，化作流言蜚语，瞬间就能把她的努力变成泡影。”
　　“是这样么……”李敬弘垂下眼睛，心中一片迷茫，“我该怎么办？”
　　“等一朵花慢慢绽放。”
　　李敬弘不赞成的摇摇头，眼神愈发黯淡：“我不是你，人生不过百年，哪怕拥有一丝长生人族的血脉，不修行两百年也是极限了。”
　　“没那么久，花很快就会开了！”敖星野语气笃定
　　『滴答！』
　　好像有一滴甘露落于心尖，李敬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机会就要到来，但更多的焦虑也随之涌来。
　　“我该怎么做？直接表白？还是继续默默守着？老太太又催婚了，如果我让她跟我回家，她会答应吗？她拒绝了怎么办？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不行不行，还是维持现状吧！究竟怎么做才好呢？……”他不自觉的抓起头发，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踱步。
　　“嗯，你先把解药吃了。”敖星野听够了，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
　　“啊？”李敬弘突然止步，迷茫的看过来。
　　“放心，我想弄死你，没必要下毒。”敖星野把药丸放进空盘子，顺便给对方倒了杯水。
　　李敬弘犹豫片刻，还是把药丸吞了。短暂的目眩后，他的神思恢复清明，再回忆刚才说出的话，全是不敢表露人前的纠结与惶恐。
　　“我……”他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涩，不太想说话。
　　“不想说话是副作用。”敖星野解释道。
　　李敬弘点点头，继续保持沉默。
　　“所以你还是去告白吧，胡思乱想想一万次，也不如当面问一句。”敖星野给出了建议。
　　李敬弘盯着敖星野，满脸真诚，张了半天嘴终于吐出了话：“把你追媳妇的经验分享一下。”
　　敖星野捏着下巴，垂眸沉思，露出一丝困惑：“据说我是被追的那个，虽然我不这么认为。”
　　“哦——”李敬弘领悟到什么，促狭的笑起来，“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敖星野没有否认，继续给出建议：“也许吧，我觉得你要是确定她对你有意思，主动出击准没错。”
　　“我试试吧！”把烦恼倾吐出来，李敬弘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到卯时了，“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
　　敖星野也看了眼挂钟：“恋爱大师快到了，要不要听听他的意见？”
　　李敬弘有点兴趣，又坐回椅子上。
　　天色大亮时，叮叮当当的门串铃声响起，战无涯推门走了进来，抬手随意对敖星野打了个招呼：“呦，你还没睡呢！”
　　“这不有大客户在吗！”敖星野用目光指向躺在卡座上的李敬弘。
　　李敬弘被铃铛声吵醒，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壮硕的白发男人盯着自己。他心中一凛，戒备的坐起身。
　　那人仅是扫了他一眼，又回身跟敖星野说话：“很普通的富家少爷吗，也不像个生意人！”
　　“确实不是生意人，不过他是依依的老板，”敖星野起身拉来一把椅子，拍拍靠背示意人坐下，“咨询情感的，你给参谋一下。”
　　战无涯拉过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李敬弘一番，回身道：“条件不错。对方什么情况？”
　　敖星野递来一沓资料，他低头认真翻看起来。
　　这人手臂上纹着一只库拉肯，全身透出一副双花红棍气派，李敬弘看的直犯嘀咕。『他真的不会出点直接把人绑回来，然后霸王硬上弓的馊主意吗？』
　　这边还在犯嘀咕，那边似乎已经有了决策。
　　战无涯抬起头，捏着下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姑娘应该挺倔吧，出身不好，但不认命，更不肯攀附权贵。”
　　李敬弘点点头。
　　“那就不能来硬的，得采取迂回策略。”战无涯靠回椅背上，认真思索着攻略方案。
　　『有点门道！』李敬弘来了精神，坐直了身，虚心的道：“还请大师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