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鬼怎么一问三不知啊》祈子眠

24、执念

　　萧烬羽差点被水呛到，这讲的到挺清的……跟没讲没区别，你这鬼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干这行九年了，他见过不知道死因的鬼，不记得原生的鬼，不了解自己想要什么的鬼，像这种三层buff叠满的，他还是头回见。

　　这三个问题当然不是瞎问的，实践证明，三连问基本可以把一个鬼和他的执念摸的八九不离十。

　　了解出处便知晓原生，可以推断性格，分辨言语真实性，采取合适方式与其对垒，也能模糊确定执念类型范围。

　　而知道死因，基本就能确定执念。

　　对一些鬼来说，执念当然不止一条，来这世上走一遭，看过那么多景色，纷纷扰扰的，一下子被死亡阻断，割舍太难，放不下的执念太多。
　　这个时候，直接问是效率最高的方式，毕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萧烬羽看来，灵协和警方区别不大，出任务和破案差不多，他们都得先收集信息，才能开展后续工作。只不过一个服务对象是人，一个服务对象是亡灵。

　　如今零帧起手，这他怎么搞。

　　“怎么反应这么大……”那鬼见状有点懵，帮忙拍拍他背把气捋顺，随后无辜看着他，“我当然是认真的，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还得靠你去轮回呢。”

　　“你就知道些什么，你有名字么？”
　　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嗷，这个倒是知道，我叫林洄之。”说着他抓起桌角的朱砂和黄符，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名字，示意萧烬羽看。

　　“嗯……”还挺好听，萧烬羽强压下心里的波涛，努力理清思路，又问道：“生辰八字呢？也就是生日。”
　　知道生辰八字便可以推算命格，且与姓名配合还可以采用问灵法阵。

　　“不知道。”林洄之摇头。

　　“关于那三个问题你再想想呢？真没有执念吗？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骗人。”

　　林洄之闻言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
　　两分钟后，他道：“前两个确实想不起来，但第三个……”

　　这是想起来了？太好了，萧烬羽赶紧接过话茬：“有什么执念说什么，我会帮你。”

　　就见那鬼一脸纯良的问：“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面包给我？”

　　萧烬羽：“……”

　　怎么说呢，他有种坐过山车到最高顶，都准备好接受新生了，结果好死不死突然卡死，的感觉。

　　有点心梗。这鬼究竟怎么做到每次都能让他的情绪急转直下的。

　　他拿过床上那袋面包，施法作咒塞给林洄之，“都是你的。”

　　林洄之毫不客气接过去，挑挑拣拣翻出四个自认为卖相优秀口感极佳的面包，又把塑料袋还给他。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说四个就四个。”

　　萧烬羽无语，“……你是鬼。”

　　“无所谓。”林洄之摊手。

　　萧烬羽叹了口气，“你的不知道，意思是没有，还是有，但不记得？”
　　问完后他就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蠢，这红衣少年看着纯良，实则是个能摸清怨核所在的厉鬼，怎么可能没有执念，大约是不记得吧。

　　“我也说不准，我记得你说过鬼是执念产物，所以我倾向于有，但不记得。”
　　林洄之犹豫了会儿，问道：“这个有什么影响吗？”

　　“有执念的鬼过不了门，也就没办□□回。”

　　气氛登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林洄之才回答：“哦……”
　　他接着道：“那你应该有法子能让我想起来吧？你们专干这行的。”

　　“我试试吧。”

　　失忆的原因基本都是魂魄有亏损，但照理说，献舍法阵招来的鬼应该都挺全乎。
　　还是说又一次理论与实践不符，要以实践为主？

　　魂魄已经在这儿了，保险起见，萧烬羽打算聚魂试试。

　　他拿起朱砂和空白黄符三下五除二画了张聚魂符，贴林洄之脑门上，“别动。”

　　指尖燃起灵力描摹出复杂纹样，浮于半空，金光咒文汇入符箓。

　　半分钟过去，聚魂符飘了下来，四周毫无动静，连风都没有。

　　“什么情况？？”林洄之接下掉落的符反复研究，“你给我贴的什么符？”

　　“聚魂符，但没反应，说明你魂魄是完整的。”
　　但你又不记得，萧烬羽觉得有点没招。

　　“现在怎么办？”林洄之盯着萧烬羽看了一会儿，非常人性的开口，“……要不你还是先去睡一觉吧，我感觉你精神状态实在不是很好。”

　　“……”有这么明显？
　　“那先回洛京吧，去门前碰碰运气。”
　　门能检测执念深度，也有检索系统，应该能筛查出来点信息。

　　“你还进去呆着，路上有阳光，到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林洄之不说话，就盯着萧烬羽看，随后视线稍稍便宜，落在了桌角旁的手机上，再看回他时，眼里写满求知欲。

　　萧烬羽：“……”

　　“这个先不给你，不然咱走不了了，我状态实在开不了车，只能找代驾。”
　　“你在里面睡一觉，很快的，g……”

　　习惯性哄孩子的单音节词还没说出四分之一，就被冰凉的手死死捂住嘴，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林洄之不想再起一身鸡皮疙瘩，对着萧烬羽咬牙笑了笑：“好的，我老实！你别说这个字了太奇怪了！”

　　陈语莹以前会用这个字哄陈语菲，那是她妹妹，所以他猜测在对待亲密关系时，人们会使用这种字眼……总之这字出现在萧烬羽和他之间，真的很诡异。

　　萧烬羽觉得这个姿势更奇怪，他拽住林洄之手腕想要拉开，结果移开不到五厘米，就被那鬼扶着颈侧借力摁回去。

　　“你点头我再放开。”

　　他想不明白怎么就跟这小鬼做上了无意义动作，也没有心力再来回拉扯，只能选择最快途径妥协点点头。

　　“嗯，乖～”

　　“……”萧烬羽登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都清醒了。
　　草，他现在能体会到为什么奇怪了。

　　林洄之把手拿了下来，带着点计谋得逞的狡黠冲他笑。

　　**
　　推开门，正午刺眼的阳光让萧烬羽下意识眯上眼。视线聚焦后，他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

　　是程博，他表情怔愣，一只手握拳抬起，作敲门状，模样看着有点像招财猫。

　　“好巧啊前辈！”程博立刻放下手，脸上绽出笑容。

　　“嗯，还没走？”萧烬羽合上门页，习惯性扯出一个平时对待普通同事的微笑，“同事的魂魄找到了么？”

　　“找到了，我把他们放葫芦里了，尸体也找回来妥善安置了。”程博点头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前辈，想问您今晚有空吗？”

　　“怎么了？”萧烬羽指指院门示意他，“走着说着，往村外走。”

　　程博跟上，笑颜如花，十分自然道：“可以请您吃饭吗？您救了我，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不用了，我要回洛京。”

　　“那正好！我跟您一起去吧，也算同行之间交流学习。”
　　“对了，您怎么来的？”

　　“开车。”萧烬羽脚步不停，侧眸看他一眼，缓缓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你的两位同事完成执念，送他们的亡魂过门轮回让他们安息，以及，好好安抚家属。这些事做下来还挺耗精力的，吃饭这种小事就不用了。”

　　“可是安平没有鬼门啊，”程博摊手道，“正好我这个月也攒了点，一并送走。”

　　安平无门，这里的灵师通常在处理完执念后会将鬼魂暂存，攒够一个月，在月中随便挑一天，去往有门的地界集中送走。或者其他地界灵师来安平出差时，会托他们顺手带走解决。

　　“我没记错的话，离安平最近的门不在洛京吧。”萧烬羽语气平缓陈述事实：“而且，对你来说这次任务出现一半以上伤亡，这算重大事故，虽然有测阴系统抽风这种客观因素存在，但你不得写报告给上级陈述？”

　　还有心思吃饭？嚯，心真大。

　　“这个不是有五天期限吗？但前辈我猜您日理万机，以后就不好约了。”

　　萧烬羽：“……”
　　他实在是疲累，也不顾表情管理了，直接面无表情拒绝：“我觉得我上面说的事情随便拎一件都比吃饭重要。今晚我没空，我也要写报告。”
　　就算不写报告他也要补觉。
　　“帮你救你是我分内之事，这是任务内容，你不用觉得亏欠，饭就免了，好好反思一下这次任务才是正事儿。”

　　“好吧……”

　　二人沉默着走到停车处。

　　萧烬羽拉开车门，说：“别跟着我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然后去离安平最近的封阳把收尾工作做好。”

　　“嗯，我车在前面，”程博指指前方，随后掏出手机，“前辈，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问题也好请教。”

　　萧烬羽见他手机都掏出来了，同行之间也不好拒绝，还是调出二维码给他扫了。

　　“车具体在哪儿？远么？顺路的话坐上来吧，我捎你一程。”

　　送走程博后，他强打精神把车开到大路边，拿手机敲敲点点，把目的地直接订到洛京，叫了个接长途的代驾。

　　车程差不多一晌，上车后他捏了个隔音屏障与前排隔开，靠着窗半梦半醒睡过去。

　　**

　　到洛京时已临近傍晚，夕阳西下，暮色绵绵，洛京不像安平那样燥热，微凉晚风吹的人心情舒爽。

　　萧烬羽睡了一觉缓过来劲，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餐馆，凑合着填饱肚子，然后带着镇魂龛来到洛京灵师处。

　　电梯直降地下三层。

　　走廊空旷静谧，顶灯冷白，他走到尽头，面前的房门明显与其他房门格格不入。

　　“滴——”
　　指纹认证通过的声音响起，沉重的门扉应声而开。

　　萧烬羽随手摁开门边开关，房间陈设在白炽灯的照射下一目了然。

　　整个房间是沉闷的暗色调，右手边摆着张环形会议桌。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液晶屏，背景黄绿交织，是C国地图，其上星星点点分布着红色光点。
　　屏幕右侧又是扇需要指纹认证的合金门。

　　萧烬羽目不斜视，径直向第二道合金门走过去，拇指放门锁上。

　　指纹认证通过的轻响再次传来。

　　门开了一条缝，阴冷死寂的气息渗出。门后的世界不再是寻常的房间，而是一片无边混沌，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里便是洛京鬼门所在域界，阴阳交界处。

　　萧烬羽迈步踏入，湿冷透过衣物侵入四肢百骸，他像是被丢在了冰湖中，哆嗦了一下。背后，沉重的门自动合上。

　　他向左手边的黑暗深处走去。

　　四周没有一丝光亮，静的针落可闻，他摸出张照明符，用灵力点燃，暖黄光晕驱散了身前几步远的黑暗。

　　不出两分钟，前方隐约浮现出两点光亮。不同于照明符的暖光，是猩红色的，穿透层层黑雾，如同黑暗中蛰伏巨兽的双眼。

　　那里就是鬼门了。

　　萧烬羽加快步伐，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电话铃声刺破寂静，他被惊的心跳漏了一拍。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刘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