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幼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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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你找我有事？”
面前的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明明是一副混不吝的做派，却因俊朗青涩的面庞显得活力满满。他笑起来，略微下垂的眼睛弯弯，连发梢翘起的弧度都透着股讨喜的朝气。
张奚插在裤兜里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校园卡边缘。他想起杨老师提起这人时带着亲近意味说的“那小子”，此刻倒像看见只亲和力拉满的大型抚慰犬。
他开口：“杨老师让你下节课提前带几个人去器材室拿篮球。”
“啊——”于则西倚在门框上哀嚎一声，“我没上厕所呢还！”
后方突然探出条小麦色胳膊，汗津津的手掌拍在他肩头：“尿裤子里呗，先给老杨把事办了！”
他反应很快，反手扣住偷袭者命门，手背凸起青筋：“滚蛋！人有三急好吗？”
张奚没兴趣看他们打闹，转身欲走，话已经传到了，做不做是别人自己的事。
“哎！”听见于则西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
身后人的头发被别人揉得乱糟糟的，眼神很亮，带着笑的声音隐约飘散在风里：“谢谢啊！”
哦。
张奚摆摆手：“没事。”
他随意扫了一眼，却看见对方突然蹲下，顺手把校服裤子的下摆塞进了袜子里，嘴角没忍住抽动几下，木着脸离开了。
“喂，你认识他啊？”项明轩难掩兴奋，冲着张奚离开的方向努努嘴，他用力地拍了拍于则西的背，“好兄弟，我就靠你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于则西刚直起身来就被他吓一跳，连忙移了几步跨出教室。
“那不是六班那班长嘛！”项明轩忙追着他一起出去。
“我知道啊，所以？”于则西面不改色地加快步伐。
项明轩解释：“他打篮球打得挺好的，想着你认识的话以后好约着一起玩啊。”
“放屁。”于则西说，“我信你这鬼话。”
“茜茜也在那个班，”项明轩讪讪举起手，“有句古话不是叫那什么……擒贼先擒王！”
“你女神是贼啊。”于则西完全不为所动。
“哎呀！比喻而己！”项明轩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反正你要跟张奚熟，咱们过几天晚自习就正好混到他们班去上呗。”
四中是以文科著称的学校，因而校风也相对自由，晚自习除了走廊的巡查老师，基本不会有人来特意看守，不少跨班级的情侣就会特意挑这时候偷摸到对方的班级里一起学习。
于则西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学楼，懒懒地伸手把扫到眼前的额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下眼睑略微颤了下：“不熟。”
他加重语气：“我又不喜欢夏依茜，要去你自己去。”
项明轩也不恼，乐呵呵地说：“那说好了，你以后也不准喜欢茜茜。”
“要是有你当情敌我还真没啥胜算。”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于则西顿时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张奚推开教室门，现在还是课间，大部分同学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埋头刷题，没有什么人喧哗吵闹。
他小心翼翼地伸长腿迈过几摞放在地上的书，放慢脚步走回座位上。
屁股还没坐热，后桌的女生就用圆珠笔身轻轻戳了戳他的背。
张奚转身：“怎么了？”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圆圆脸的女孩刻意放低声音，语气里还是难掩激动。
“这回改这么快？”张奚有些惊讶。
上周五的考试，这周一就出成绩了，学校教务处还是第一次效率这么高。
女孩用力点点头，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伸出手指晃了晃：“我去老班那儿看到了哦——你输了！”
张奚右边的男生闻声也转过头揶揄：“田欣蕊，你就逮着张哥收拾呢。”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男生把头摇成拨浪鼓，又回头冲张奚念得抑扬顿挫。
张奚也没忍住笑，弯弯唇角：“我愿赌服输。”
田欣蕊是他们班的地理课代表，性格很直爽，在听说张奚高一地理曾经考过年级第一后就常常跑来下战书，两人之前每次考试的地理成绩都相差不大，往往就是一到两分的波动。但这次对方发挥得特别好，直接拉开了七分的距离。
“让我想想……”田欣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旋即一拍手，“这回就去老街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吧！”
“好，我都行。”张奚对赌注一直都没什么所谓，爽快应下了。
田欣蕊身旁的女生听见了只言片语，两人顿时热火朝天地聊起了这家奶茶店里养着的宠物。
文科班的男生普通很少，他们班更是只有八个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关系也因此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大部分时间双方都在自己的社交圈里玩，只有张奚因为是班长，免不了和女生的接触。
但哪怕他长相优越，性格也不错，跟个别女生走得近一些都不会被班里的同学误解什么，用田欣蕊的话来说就是：“班长同志在女生眼里就像一株没有香味的高岭之花，让人生不起一丝歹念。”
心理课上课的铃声很快响起，张奚抬头，看见陌生面孔的老师在黑板写下“皮格马利翁效应”几个大字，粉笔落下的尘灰在空中飘荡，那些微量颗粒被吊顶风扇晃悠悠地吹向窗台，他也顺着向外看，球场有几个楼上面熟的理科班的男生在打篮球。
站在最外圈被严防死守的男生突然一个转身，侧身带球突进，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像一道闪电般眨眼就冲到了篮筐下，右前方有一个又壮又高的人伸手欲拦他，他猛地往侧后方一闪，以一个完美的翻身跳投结束了比赛。
那人拎起t恤的下摆正欲擦汗，倏地像察觉了别人的视线一样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二楼。
——于则西。
张奚并不担心偷看被抓包，他面色不改，依然平静地望向球场的方向。毕竟教室外还有个小阳台，于则西除非有一双火眼金睛，否则绝对不可能看到他。
于则西。他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在学校里很出名的、篮球打得很好的、朋友多到能涵盖三个年级的家伙。
张奚过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在眼脸处投下狭窄的阴影。
想起那句莫名其妙的谢谢，他的脸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嘴角拉得平直，只有眼底透露出些不合时宜的阴郁。
很有意思。
四中周一下午统一安排了社团课，所以不用上晚自习就提前放学了。
田欣蕊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没到六点。”
“我们直接去奶茶店吧。”张奚说，“买完我送你回去。”
张家父母常年在大城市工作，张奚从初中开始就住在大姑张秀兰家里，张秀兰是小学老师，和田欣蕊的妈妈在一所学校工作，关系很不错，两人刚开始变熟的契机也是这一层关系。
张奚虽然人缘不错，在学校也总被三五好友簇拥，私下却不是容易接近的类型，他对“朋友”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源于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不用不用，”田欣蕊推着自行车，连忙摆手，“我今天坐公交，你家不是正好在老街那边吗？来回跑一趟多麻烦。”
张奚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作罢。
从学校后门出去离老街只需要过一道十字路口，正值晚高峰，路上的电瓶车飞驰而过，油烟气从附近楼房密密麻麻的栅栏窗里溜出来，街上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声音，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课后布置的立体几何题的其他解法，抬头一看，那家奶茶店崭新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田欣蕊刚走进去就被几只跑来的宠物狗缠住，她蹲下来用力揉揉它们的头，一脸姨母笑：“真乖啊。”
张奚走到点单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胖嘟嘟的小白狗，他没太在意，偏偏头问：“你要喝什么？”
“随便。”田欣蕊的注意力已经悉数被萌宠吸引走了。
“那我就点两份招牌了。”张奚说。
“谢谢你请客啦！”田欣蕊抬头冲他笑了笑，“张大帅哥！”
“没事，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张奚调侃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话音刚落就见奶茶店的员工区冒出来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量颇高，腰上系着这家店可爱款式的围裙却不显突兀，边和同事说话边拿起一筐新的茶叶朝他们走来。
张奚眯起眼，单手挎着书包，他的瞳孔很黑，很少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张奚？”反倒是于则西先打了招呼。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类似于羞耻或者在校外打工被认识的人看见的尴尬的情绪，只是喜气洋洋地转头说：“店刚开没多久就能看到同学，我就跟高大哥说这个地段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张奚托着下巴，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着于则西。
“对啊。”于则西点头，有些反翘的头发跟着蹦了蹦，他摇着手里的奶茶，打量他们一眼，突然噗呲一下笑开了，“带女朋友来喝奶茶啊，我就说学霸也不修无情道！”
“为什么？”张奚有些不解。
于则西歪歪头，更加疑惑：“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张奚皱眉，像是真的因为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苦恼。
“……”于则西难得被噎住了。
他要说什么，你很有名，张吧啦？
好在张奚足够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像没事人一样铺好台阶：“没关系，知道就知道吧，我也知道你的名字。”
田欣蕊突然站起身，一双杏眼滴溜溜地在他俩身上来回转：“这是在相亲吗？”
张奚的嘴角再度抽了抽，于则西这回反应快了几倍，连忙笑着摇头：“牵手失败了已经。”
他一笑起来原本有些下垂的狗狗眼就弯成两道缝，颧骨处有两个小小的凹陷，原本莫名给人无辜感的上庭瞧上去平添了几分傻气，很好地中和了锋利的下颌带来的倔强气质。
张奚看他，越看越觉得幻视一只正冲他晃着尾巴的小土狗。
“没有谈恋爱。”张奚突然说。
“什么？”于则西把做好的两杯奶茶放进打包摁盖的机器里。
“我修的无情道。”张奚面无表情。
于则西愣了两秒，随即没忍住拍桌大笑起来：“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他可是文六冷笑话之王！”田欣蕊在身后冒出个头，振振有辞道，“打遍文科班无敌手的那种。”
张奚看着于则西好奇的眼神，顺从地点点头，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的微笑，他接过那两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递给田欣蕊。
“我们走啦。”田欣蕊最后摸了一把小狗毛茸茸的头，对于则西挥手说。
“拜拜。”于则西笑着回应她，“下次再来。”
跨出店门的瞬间，张奚回头瞥了一眼，于则西正好也在往这个方向望，视线交汇时他就像被什么烫到了般猛地往旁边一弹，张奚没由来觉得好笑，轻咬舌尖压下笑意，转身对田欣蕊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幼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