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共振》》卿颜舞

5、错误的相遇（雨夜）

　　东京音乐厅的声学测试室内，俞淮将频率调节至412Hz。这个特殊的数字在监控屏上跳动时，整座建筑突然发出类似心跳的共鸣声。年轻的技术员惊慌地摘下耳机，却看见首席建筑师露出十二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必担心，"俞淮的手指抚过控制台，那里刻着微小的五线谱纹样，"这是设计的一部分。"

　　他望向穹顶流转的人造星河，想起2013年那个雨夜，祁星滚烫的额头贴在他颈动脉处，呼吸像破损的风箱："你的心跳...就是这个频率...要记住啊..."
　　全国大学生创新设计大赛决赛前两周，建筑学院模型室彻夜亮着灯。

　　"啪！"

　　俞淮第三次折断过于纤细的ABS塑胶棒时，窗外炸开一道闪电。暴雨骤然而至，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他揉着太阳穴看向时钟——凌晨3:27，距离提交方案还剩42小时。

　　"还没好吗？"

　　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星蜷缩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身上盖着件建筑系制图服。他脸颊上还留着布料压出的红痕，睫毛在台灯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承重结构有问题。"俞淮声音沙哑，"节点强度不够。"

　　祁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赤脚踩在满地设计图上。他蹲在模型前观察片刻，突然伸手抽走俞淮手中的胶枪。

　　"你看，"发热的金属头点在连接处，"这里像不像《马太受难曲》第23小节的休止符？"胶水在压力下精确填充进肉眼难辨的缝隙，"强弱弱，强弱弱...让压力有节奏地分散。"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俞淮注视着祁星随呼吸起伏的肩胛骨，那里透过棉质T恤隐约显出两道对称的疤痕，像是被折翼的天使。

　　凌晨五点，当祁星用指甲油给微型树冠上色时，俞淮发现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

　　"小时候冻伤的。"祁星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指藏进袖口，"孤儿院冬天很冷。"他忽然哼起一段旋律，是舒伯特的《冬之旅》。

　　雨声中，模型渐渐成型。祁星用美工刀刻出建筑立面的装饰纹样——那根本不是传统雕花，而是一连串压缩后的声波图谱。

　　"获奖感言想好了吗？"祁星突然问。他正用牙签蘸着银粉点缀窗框，嘴角沾着一点荧光颜料。

　　俞淮用拇指抹去那点颜料："没必要。"

　　"可我想听。"祁星转过头，鼻尖几乎碰到俞淮的下巴，"说说看？"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俞淮闻到他头发上松香混合着廉价洗发水的味道，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被台灯镀上金边。某种陌生的冲动在胸腔膨胀，直到——

　　"啪嗒！"

　　祁星手边的玻璃瓶突然滚落，碎成几瓣。淡黄色药片撒了一地，其中一片滚到俞淮脚边，上面印着"Digoxin 0.25mg"。

　　"维生素。"祁星迅速跪下去捡，手指被玻璃划出血痕，"最近...有点心律不齐。"

　　俞淮抓住他流血的手腕。药瓶碎片上粘着的医院标签清晰可见：【慈恩医院心外科祁星住院号20130517】。

　　暴雨更猛烈了。雨声中，祁星突然开始发抖，不是轻微的颤抖，而是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他试图挣脱俞淮的手，却直接栽进对方怀里。

　　"冷..."祁星的牙齿咯咯作响，额头抵在俞淮锁骨处，"帮我...包里...针剂..."

　　俞淮在祁星背包暗袋里找到预充式注射器，针管上标签写着"去乙酰毛花苷-急救用"。当他掀开祁星后背衣服准备注射时，呼吸猛然停滞——

　　苍白的皮肤上蜿蜒着蜈蚣般的术后疤痕，从脊椎一直延伸到左肋。更触目惊心的是心电监护电极留下的圆形灼痕，像一串褪色的吻痕。

　　药物注入五分钟后，祁星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他虚弱地抓着俞淮的衣角："别告诉...任何人..."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两人交叠的身影。俞淮发现自己正用建筑师精准测量过无数结构的手，笨拙地梳理祁星汗湿的额发。

　　"为什么隐瞒？"

　　"就像你不会展示建筑的设计废稿。"祁星闭着眼睛微笑，"人们只该看见...完成品的美。"

　　雨声渐小时，俞淮把睡着的祁星抱到长沙发上。当他转身去拿毛毯时，听见模糊的梦呓：

　　"俞淮...决赛那天...要穿蓝色..."

　　晨光穿透云层时，俞淮在模型基座刻下两个小字：共振。笔划交接处，他悄悄藏了个五角星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