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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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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下的回响与星光的见证 (1977年2月,霍格沃茨六年级下学期)
阿蒂攥着那张深褐色的羊皮纸条,指尖能感受到粗糙的纹理下,力透纸背的笔迹带来的微颤。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竟然主动约她!在午夜!黑湖北岸的冰面!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效提神剂,瞬间冲散了几天来被他刻意无视的挫败和难过。地窖里他那句冰冷的“滚出去”带来的刺痛,此刻被一种近乎灼热的、破釜沉舟的勇气取代。管他想干什么!嘲笑她不自量力也好,彻底划清界限也罢,甚至……一个荒谬又带着巨大诱惑力的念头闪过——他会不会……是回应?
格兰芬多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阿蒂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套上最厚的斗篷,抓起魔杖,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格兰芬多塔楼。城堡在深夜陷入沉睡,只有月光透过高窗,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寒风在空旷的走廊里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阿蒂裹紧斗篷,脚步轻快却坚定,朝着黑湖的方向奔去。心跳声是此刻唯一的伴奏,带着一种奔赴未知战场的兴奋与决然。
黑湖北岸。巨大的冰面在清冷的满月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像一块凝固的深色宝石,倒映着漫天璀璨的星河。凛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异常清冽。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远处禁林边缘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神秘与空旷。
一个瘦削的黑色身影,如同冰面上的一道凝固的墨痕,背对着城堡的方向,静静伫立在冰湖中央。黑袍的下摆在寒风中微微拂动,油腻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侧脸。是西弗勒斯。
阿蒂的脚步在冰面边缘停顿了一瞬。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抬脚踏上了坚实的冰层。靴底与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西弗勒斯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阿蒂一步步走近,直到距离他几步之遥才停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脊轮廓,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周遭寒风更冷的孤寂气息。
“我来了。”阿蒂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脆,坦荡,没有一丝犹豫或试探,“一个人。”
西弗勒斯终于缓缓转过身。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他过于清晰的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不再是惯常的冰冷或讥诮,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近乎痛苦挣扎的暗潮。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什么。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冰湖中央无声地对峙。星光在他们头顶流淌,寒风吹拂着阿蒂栗色的短发和西弗勒斯额前垂落的黑发。
“那张纸条,”阿蒂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举起手中那张深褐色的羊皮纸,“什么意思?”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是终于受不了我的‘骚扰’,想在这里给我一个恶咒让我彻底消失?还是……”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希冀,“……有话要对我说?”
西弗勒斯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着刀片。他避开了阿蒂过于灼热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脚下那片反射着星光的冰面。
“那只守护神……”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冰面,“……鹰头马身有翼兽。”
阿蒂的心猛地一揪。果然是因为这个!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对,是我的。怎么了?”
“为什么?”他终于抬起眼,黑眸在月光下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她,里面翻涌着困惑、质疑,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为什么是那一刻?储藏室……我推开你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逼问的迫切,“菲尔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那种混乱、危险、甚至……痛苦的瞬间,怎么可能是‘最快乐’的记忆?这简直荒谬!”
他的质问像冰冷的湖水,却没有浇灭阿蒂心头的火焰,反而让它燃烧得更旺。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淡粉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黑眸。
“荒谬?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告诉我,什么才不荒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直白和委屈,“是躲在阴暗的地窖里,用刻薄的话把所有人推开,然后独自舔舐伤口就不荒谬了?还是明明在意得要死,却非要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假装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就不荒谬了?!”
西弗勒斯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像是被最锋利的咒语击中要害。
阿蒂却不管不顾,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是!储藏室那一刻很混乱,很危险!我看到那瓶子砸下来,我以为我要完了!可是你扑过来了!你把我推开了!你自己被浇了一身腐蚀液!”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发热,“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不是你!西弗勒斯,还好受伤的不是你!这个念头压过了一切!压过了恐惧,压过了疼痛!它强烈到……让那只该死的鹰头马身有翼兽自己就蹦出来了!它觉得那是快乐,是庆幸!庆幸你没事!”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却颤抖着,带着一种破碎的坚定:“你说我愚蠢,说我自以为是,说我活在蜂蜜公爵的糖纸里……对,也许我就是这么蠢!蠢到在黑湖边你抓住我手臂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蠢到天文塔你攥疼我手腕的时候心里发慌,蠢到在图书馆炉火下看到你眼睛里的痛苦时,恨不得把那片阴影撕开!蠢到……明知道你浑身是刺,明知道你身后是泥潭,还是不管不顾地撞上来!”
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字字句句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西弗勒斯冰封的心防上。
“你说我追你是一厢情愿?好,就算是我一厢情愿!”阿蒂仰着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在月光下闪着微光,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惨烈的决绝,“那我问你,西弗勒斯·斯内普!魔药储藏室,你为什么要推开我?!医疗翼门口,你为什么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扔掉那张情人节卡片?!现在!此时此刻!你为什么约我来这里?!看着我!回答我!”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格兰芬多式的、燃烧一切的勇气。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西弗勒斯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被阿蒂激烈言辞震碎的冰雕。他看着她脸上滚落的泪水,看着她那双即使在哭泣中也依旧倔强地、直勾勾盯着他的淡粉色眼睛。她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剥开层层伪装,露出里面最不堪、最柔软、也最真实的血肉。
为什么推开她?因为那一刻,看到她头顶落下的死亡阴影,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不能让她受伤。不能。
为什么没扔掉卡片?因为……那个墨绿色的小盒子,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慌意乱。他高高扬起的手臂,最终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无法落下。他攥着它冲出礼堂,像攥着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一个烫手的、却又舍不得丢弃的……念想。
为什么约她来这里?因为……那只该死的、银光闪闪的鹰头马身有翼兽,盘旋在他每一个试图冷静思考的瞬间。因为那句“庆幸你没事”,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他日夜不宁。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被她直白的目光灼烧,却又被她隔绝在冰冷之外的撕裂感。
“因为……”西弗勒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极其艰难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沙哑,“……我受不了。”
阿蒂的哭泣骤然停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西弗勒斯猛地抬起头,黑眸深处那层坚冰彻底崩裂,露出底下汹涌的、赤裸的、无法再掩藏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自厌,更有一种破土而出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慌的……渴望。
“我受不了看你像个没脑子的气球一样往危险里撞!”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冰面上回荡,“受不了你那双愚蠢的眼睛总是盯着我看!受不了你塞过来的那些……该死的礼物和卡片!更受不了……”他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像缺氧的鱼,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巨大的痛苦,“……受不了你那只守护神!凭什么?!阿特米西亚·菲尔德!你凭什么……凭什么把那种……那种东西,建立在那种时刻?!建立在……我身上?!”
他的质问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无处遁形的嘶吼。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阿蒂惊愕的脸庞,也映着他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汹涌澎湃的情感——在意,恐慌,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悸动。
阿蒂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从未示于人前的脆弱与狂乱。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紧绷的下颌。看着他苍白脸上被月光映照出的、近乎绝望的挣扎。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解,在这一刻,如同冰雪遇到了炽热的阳光,瞬间消融。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从心底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她忽然笑了。带着泪,却笑得极其灿烂,像冰天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火焰。
“就凭这个,西弗勒斯。”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和笃定,“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她再次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就凭你现在……终于不再躲了。”
西弗勒斯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她的笑容和话语烫到。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冰面上,动弹不得。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带着泪痕却又笑得无比明亮的笑脸,看着她淡粉色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滚烫的情意。
那层厚厚的、用以隔绝一切温暖与光亮的坚冰,在这一刻,终于在她灼热的目光和直白的话语下,发出了清脆而彻底的碎裂声。
他所有的防备,所有的刻薄,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在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溃不成军。
“……疯子。”他低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却没了任何攻击性,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的沙哑,和一丝……几不可闻的妥协。
阿蒂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像偷吃到蜂蜜的小熊。她伸出手,不是去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冰凉僵硬的手指。
西弗勒斯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抽走。他僵硬地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与他截然不同的温热触感,那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对,我就是疯子。”阿蒂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却坚定地收紧,将他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一个……只为你发疯的疯子。西弗勒斯,你躲不掉了。”
月光如水,星河璀璨。黑湖巨大的冰面如同最纯净的镜面,倒映着夜空,也倒映着冰面上两个终于不再抗拒彼此靠近的身影。
寒风依旧凛冽,却再也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滚烫的温度。西弗勒斯僵硬的手指在阿蒂温暖的包裹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道,回握住了她。
那微小的回握,如同冰层下终于破土而出的第一株嫩芽,微弱,却带着足以融化整个寒冬的生命力。
阿蒂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点微弱的回应,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瞬间盈满了难以言喻的酸胀和甜蜜。她知道,这场由她开始的、横冲直撞的“追求”,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最珍贵、最别扭、也最西弗勒斯式的回应。
星光无声地见证着。霍格沃茨的寒夜,黑湖的冰面下,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