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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硫磺?还有…硝石?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得肋骨生疼。有门儿!

      祭坛点火,需要助燃物和制造“神迹”效果。硫磺刺鼻,硝石(硝酸钾)易燃易爆,还带着点“神火”的白色烟雾效果…在这个愚昧的时代,可不就是装神弄鬼的绝佳道具?那几个跳大神的祭司,腰间鼓鼓囊囊的皮袋里,装的大概就是这玩意儿!

      他们肯定有存货!而且,为了随时“制造神迹”,或者补充助燃,必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机会!唯一的机会!

      下面祭司的吟唱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人群的嗡嗡声也跟着大了起来,无数道麻木又狂热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像无数根烧红的针。

      火苗,终于“呼啦”一声,蹿上了我脚边的裙摆!布料瞬间焦黑卷曲,灼痛感如同电流般窜上小腿!

      “呃!”我猛地缩了一下脚,生理性的泪水再次模糊视线。痛楚像一盆冰水,反而浇熄了最后一丝残留的顾灼华的慌乱。谢明夷的身体在恐惧颤抖,但顾灼华的脑子,此刻比实验室里淬火冷却的合金还要冰冷坚硬。

      没时间了!

      “呃呃…呜呜…神…神佑…”我猛地吸了一大口浓烟,呛得撕心裂肺地咳起来,身体剧烈地扭动,像条离水的鱼。被捆住的双腿用力蹬踹,把脚下烧着的柴火蹬得散开了一些,火星四溅。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濒临崩溃,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和抽泣。

      “神啊…呜…神威…浩瀚…”我哭喊着,声音破碎沙哑,带着濒死的绝望,完美融入这祭典的氛围。身体却像条蛆一样,借着挣扎蹬踹的反作用力,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向高台边缘挪去——那里,离一个负责撒粉末、腰间皮袋最鼓的年轻祭司最近。

      “稳住!祭品正在沟通神火!”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主祭。他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光芒,仿佛看到了即将降临的“神迹”。

      我的挣扎和哭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祭品临死前恐惧的具象化,是“神火”开始接纳她的证明,是这场献祭即将成功的序曲。他们非但没起疑,反而更加狂热,吟唱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试图用声音的洪流把我推向他们臆想中的神坛。

      很好。要的就是你们这脑补能力!

      身体终于蹭到了高台边缘,离那个年轻祭司只有一步之遥。他正闭着眼,随着节奏摇晃身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神圣使命”中。他腰间的皮袋口系得不算紧,随着他的动作,隐约能看到里面灰白色和淡黄色的粉末。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蹬腿,身体借力再次向边缘一滚,口中发出更凄厉、更无助的尖叫:“神啊——!!!”

      同时,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仅能活动的几根手指,闪电般探出,目标精准——他皮袋口垂下的那截绳子!指甲狠狠抠进绳结的缝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一扯!

      “嘶啦——”

      绳子崩断!皮袋口骤然敞开!

      年轻祭司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茫然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我因浓烟和“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机会只有一瞬!

      我像条濒死的蛇,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整个上半身朝着那敞开的皮袋口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噗!”

      一大捧灰白、淡黄的粉末混合物,被我扑头盖脸地压了出来,伴随着呛人的粉尘,大部分都糊在了我胸前、手臂和身下的干草上。浓烈的硫磺和硝酸钾气味瞬间盖过了燃烧的焦糊味,刺得我鼻腔生疼。

      “混账!你做什么?!”年轻祭司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大吼,伸手就想抓我。

      晚了!

      身体重重砸回滚烫的祭台,后背的皮肤接触到高温的木头,又是一阵钻心的灼痛。但我顾不上这些了!胸口和手臂上沾满了救命的粉末!

      发簪!

      那根该死的、硌了我一路的发簪!

      我猛地一甩头,用尽吃奶的力气扭过脖子,嘴唇精准地叼住了脑后那根冰凉坚硬的东西。牙齿死死咬住簪尾,猛地一扯!

      头皮一阵刺痛,一缕头发被生生扯断。但发簪,终于落入了口中!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一丝血腥味(大概是咬破嘴了),此刻却比仙丹还让人振奋。

      “嗬…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烟熏火燎加上刚才那一下猛扑,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的力气。肺叶像破旧的抹布,每一次扩张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但我不能停!

      牙齿叼紧发簪粗糙的尾部,手臂以一种极其扭曲、几乎要脱臼的角度,拼命向背后探去。指尖摸索着,终于碰到了发簪尖端那点冰冷的锐利。

      就是它!

      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手臂的颤抖,将发簪尖对准手腕上粗糙藤绳的一个着力点,狠狠一挑!再一磨!

      一下!两下!三下!

      汗水(或者泪水?)混合着烟灰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手臂肌肉痉挛般抽搐,牙齿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每一次磨蹭,都伴随着藤绳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还有手腕皮肤被粗糙藤条摩擦、甚至被发簪尖端划破的剧痛。

      血顺着小臂流下,滴落在滚烫的木头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作一缕焦臭的青烟。

      “呃啊…”喉咙里压抑着痛呼。

      快了!就快了!

      “她在做什么?快!阻止她!”主祭那老东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不再有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惊怒。他尖利的嗓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刺破了狂热的吟唱。

      晚了!

      “嘎嘣!”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断裂声响起!手腕上那顽固的束缚猛地一松!

      成了!

      几乎在手腕松脱的同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思考。我猛地蜷缩起来,像只被火燎了屁股的猫,顾不得手腕的剧痛和后背灼伤的刺痛,沾满硫磺硝石粉末的双手闪电般探向胸前和手臂,疯狂地往下扒拉那些救命的粉末!

      顾不上什么配比了!保命要紧!能扒拉多少是多少!

      扒下来的粉末混合着汗水、血水和蹭上的草木灰,全部被我死死按在身下那片尚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相对干燥厚实的干草和香料层里!双手用力揉搓,把粉末尽可能均匀地压进草叶缝隙。刺鼻的气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拦住她!快!”主祭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惊恐的嘶吼。

      几个反应过来的祭司和台下强壮的信徒开始疯狂地往祭坛上冲!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

      没时间了!引信!还差一个引信!

      目光疯狂扫视。燃烧的木头?太慢!火星?来不及引燃深层粉末!

      眼角余光瞥到刚才被我扑倒的年轻祭司掉落在台边的一个东西——一个磨得发亮、装着某种深红色粘稠油脂的小陶罐!那是用来涂抹法器或者助燃的“圣油”!

      就它了!

      我像头穷途末路的野兽,手脚并用,顶着后背火焰灼烧的剧痛,朝着那陶罐猛地一扑!手指沾满混合粉末,根本抓不住滑溜的罐身。

      “啪嚓!”

      情急之下,直接用沾满粉末的手肘,狠狠砸在了陶罐上!

      陶罐应声碎裂!粘稠的、带着浓郁腥气的红色油脂溅了我满手满臂,也泼洒在身下刚刚埋好火药的位置!

      成了!油脂混合粉末,就是最原始、最暴烈的引火物!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信徒,满脸横肉,狰狞地伸出手,蒲扇般的大手眼看就要抓住我的脚踝!

      就是现在!

      “神啊!”我猛地抬头,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发出一声嘶哑到变形的、几乎不像人声的呐喊,脸上却扯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混合着疯狂和嘲弄的笑容。

      “赐老子个——二踢脚吧!!!”

      沾满油脂和火药粉末的双手,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狠狠拍向身下那片混合着油脂、火药和干草的死亡区域!目标,正是旁边一根燃烧得正旺、噼啪作响的木柴!

      “轰——!!!”

      不是沉闷的爆炸,更像是一声极其短促、剧烈到撕裂耳膜的空气爆鸣!

      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的橘红色气浪,裹挟着滚烫的木屑、碎石、焦黑的草灰和未燃尽的粉末,如同被激怒的巨兽,从我身下猛然炸开!

      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我的后背上,像被一柄无形的攻城锤正面砸中!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得移了位。眼前先是一片刺眼的白光,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耳朵里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嗡鸣,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塞进了高压锅里。

      身体失去了所有控制,像个破麻袋一样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掀飞出去!

      天旋地转。

      风声在失聪的耳朵边呼啸,带着火焰的余温和呛人的粉尘。模糊的视野中,祭坛在下方迅速远离、变形,那些刚刚冲上来的身影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像纸片一样被撕碎、抛飞,发出凄厉短促的惨叫。主祭那张惊恐扭曲的老脸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地面在视野里急速放大!不是坚硬的祭坛石台,而是祭坛后方那片茂密得近乎诡异的黑色森林边缘!

      “噗通!”

      身体重重砸进一片厚实、潮湿、带着浓重腐殖质气味的灌木丛里。巨大的冲击力被相对柔软的腐叶和枝条缓冲了大半,但全身的骨头依旧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后背和手臂,火烧火燎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呛得我眼前发黑。

      “咳!咳咳咳!”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蜷缩在冰冷的腐叶中,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和后背的伤,疼得直抽冷气。

      暂时…安全了?

      不!

      “妖女!亵神者!”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在那边!寂陵方向!”

      祭坛方向,混乱的嘶吼声、惊恐的哭喊声、还有祭司们气急败坏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油锅。无数火把的光点如同嗜血的萤火虫,开始朝着我坠落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

      寂陵?这鬼地方叫寂陵?

      我挣扎着撑起身体,抬头望去。身后,是喧嚣混乱的火光和追兵。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森林,高大的黑色树木扭曲着枝干,像无数沉默的鬼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一股若有若无、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森林深处弥漫出来,仿佛能冻结灵魂。

      没有路了。

      祭坛的火光在身后跳跃,像一群狂舞的、饥渴的恶魔眼睛。那些嘶吼和火把的光点,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逼近这片黑暗森林的边缘。

      前有狼,后有虎?不,后面是一群红了眼、要把我撕碎生吞的疯子,前面…是这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寂陵”。傻子都知道这名字不是白叫的。

      “操…”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咒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铁锈味。后背的灼伤和手臂的割裂伤在冰冷的空气刺激下,疼得钻心。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扯动着胸腹间的闷痛,刚才那一下爆炸冲击波,估计震伤了内脏。

      但停在这里,就是等死!

      去他娘的寂陵!再寂,能有外面那群等着把我挫骨扬灰的疯子可怕?

      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沾满污泥、血水和火药残渣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腐叶中,借力猛地一撑!

      “呃啊…”剧痛让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像一台散了架的老旧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我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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