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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烛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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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率先出手,折扇如一道流光破空而出,扇骨间暗藏的银针暴雨般射向鲛人,他动作行云流水,让鲛人没有任何几会接近。
江暮紧随其后拔剑出鞘,剑气纵横,海浪似乎被他们当球一样来回踢弄玩耍一般。
然而,这些手下和弟子们却谨遵她的命令,那就是,只守不攻。
万尊阁出的招式很好认,凶猛、毫不留情都能体现出来,可这次却不主动反击,任由鲛人利爪擦过衣甲,将他们逼向更深的海域。
一时间,海面上无数刀光剑影,海水也被鲜血染红,如同一幅惨烈的画卷。
姜淮望就那样静静看着。
谁知道他是个医者?
故尘染深吸一口气,掌心向内微曲,似要抓住这海浪的尾巴,内力在她掌心里翻涌,直到她虚压下去!
海浪两侧顿时翻涌,硬生生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趁着这会混乱,故尘染扯紧腰带,翻身跃入深海,咸涩的海水瞬间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一阵咳嗽。
海水中光线昏暗,一个巨大的贝壳在远处散发着渐弱的光,故尘染来到了贝壳处,在水压下掀开,里面是珊瑚。
准确来说是珊瑚剑。
毫无锋利可言,这和未开刃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握住珊瑚剑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弥漫开来,故尘染心中一惊,还未及反应,一条巨大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从背后向她扑来。
鲨鱼的牙齿锋利如刀,擦过她的肩头,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迅速在海水中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刻施展了极寒之术想先冻住。
而后再在珊瑚剑里注入内力,起码有一些力量支撑,却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糟糕!她心里暗骂。
极寒之术的反噬。
极寒之术若在水中施展,只会先冻住自己的经脉,再反噬自身。
绝望瞬间笼罩了她,濒临窒息前她下意识张口求救,可海水灌入鼻腔,呛水的痛苦让她眼前发黑,故尘染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奋力往上游,却感觉四肢越来越无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拖向黑暗的深渊,身后的鲨鱼也愈发逼近自己。
珊瑚剑从故尘染手里脱离,和她的肉身一样,同时坠入深海。
而此时的外面,海面上突然飘下雪花,这不合时宜的雪,在临近春季的时节显得格外诡异。
众人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鲸鱼破水而出,它不断围绕着一个石岸转圈,发出低沉的鸣叫,连海水都嗡嗡作响。
“那是……珊瑚剑!”一个鲛人突然嘶吼道。
那把镇压东海的剑此刻出现在故尘染手里。
故尘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石岸上,她微微弓着身子,右手提着剑,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身上的衣料早已破烂不堪,布满了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她身下的石岸。
宋锦眼疾手快,踹开了眼前鲛人的攻击,鲛人也没有再回击,毕竟现在镇压这里的法器在故尘染手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她单膝跪地,手中的珊瑚剑瞬间被冻住,冰层迅速蔓延,将整把剑包裹得严严实实。
故尘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悬至半空中,高高举起长剑,天空中,又是雷霆轰鸣,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乌云,刺破一片雪花,直直地劈向她手中的剑。
鲸鱼仿佛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发出一声悲鸣,声音响彻云霄。
被冻住的剑在雷霆的轰击下轰然震开,冰碴遍布了海水,又是掀起一阵巨浪,将周围的海水都震得沸腾起来。
不见珊瑚,只见烛龙。
“诸位都在啊?那就一同鉴赏本座的法器吧。”
故尘染指尖滑过剑面。
“烛龙剑,裂九渊!引!”
故尘染又一次高举烛龙剑,一道雷光像是穿透她整个人,初来时那样乌黑的天,现在却阳光明媚,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雷电密密麻麻遍布了她全身,故尘染牙关紧咬,她每一寸肌肤都似被利刃反复切割,筋骨里传来的剧痛如汹涌潮水,将仅有的意识反复拍碎,她额间冷汗滚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连闷哼都强咽回去,任由雷霆在经脉里肆虐,像要把她整个人碾成齑(jī)粉。
待雷电尽数纳入体内,故尘染缓缓抬眸,眸中雷光翻涌如潮,她猛地挥剑劈下。
“去死——”
刹那间,一道凝若实质的雷霆匹练席卷而出,整片海域翻涌沸腾,像是被一双巨手猛力搅动,数十丈高的水墙拔地而起,在天穹下堆叠成遮天蔽日的蓝色山峦,浪涛如万马奔腾般疯狂汇聚,如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海水被硬生生撕裂出深不见底的沟壑,里头的鱼虾蟹贝被这股恐怖力量掀得四散飞溅,海面瞬间化作狂暴的深渊,似要将天地都卷入这翻江倒海的怒潮之中。鲛人躲避不及,被雷霆狠狠击中,庞大身躯在雷光中痉挛抽搐,鳞片纷飞。
雷鸣声震地鲛人族头胀脑昏,身体如撕裂般疼痛,纷纷倒地不起,焦灼地拍打鱼尾。
鲸鱼翻身,巨大的身躯落入海中,激起千层浪,故尘染借力施展轻功,轻盈地落到岸上。
故尘染脚尖刚落地,剑尖还冒着雷电,却丝毫不留情的对着鲛人冷冷道:“滚回去!”
那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震得鲛人们身体一颤,还是在她的威慑下,鲛人纷纷退去,消失在深海之中。
鲛人退去后,故尘染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姜淮望立刻冲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裹住她颤抖的身躯。
“阁主无事吧?”他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故尘染吐出一口冷气:“回去吧。”
江暮扬手示意万尊弟子收剑。
可就在众人准备返程时,一声凄厉的哭喊突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初来时所遇的孩童被一个鲛人按在水中,孩童不断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呼救声,挣扎的双手渐渐无力。
鱼骨项链,蛊人心祸。
远处跑来一位妇人,撕心裂肺喊道:“我儿!”
故尘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强撑着身体,翻身跃上一匹马。
缰绳一扯,那匹马嘶鸣一声,便冲进海里,白马踏浪而行,迅速向孩童的方向奔去。
故尘染身姿矫健,在马背上如同一尊战神,她挥剑斩断鲛人的手臂,却在最后一刻收住了杀招,用剑尖挑着鱼骨项链,甩给了鲛人。
那鲛人吃痛,松开了手,孩童得以挣脱,拼命地向岸边游来。
故尘染俯身将孩童捞起,返回岸上交给了妇人。
故尘染又吐了口冷气,牙齿都在打颤,“此地不宜久留。”
妇人感激涕零,连连向她道谢。
临走时,故尘染回头望向海面。
蓝熙隔着海浪对她微笑,朗声道:“多谢姐姐揪出了害鲛奴的人呢。”
故尘染握紧了手里的烛龙剑,水珠顺着剑刃滴落,她轻飘飘道:“这么好的法器给本座,你不亏吗?”
蓝熙轻笑:“可是它只认了你嘛,是你想要的这个,何况你也接受了它。”
蓝熙可真怕这个女人,聊的那天心平气和,结果背着自己发了狠,居然直接打晕自己,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不过也还好,帮自己归位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海面。
刚刚想溺死孩童的鲛人被一股蓝雾冲到岸上,肉身缓缓变成了一滩珍珠。
故尘染愣愣看着烛龙剑,所谓镇压东海就是幌子,这把剑留在深海才是最大的危害,散发出的力量足以吞噬整个东海,还能腐蚀物种,更不必说东海常年天气古怪,这把剑就是这些的源头。
蓝熙翻身入海,背着身道:“姐姐要多来找蓝熙玩。”
故尘染看着他在海面不见了身影,把剑递给了江暮,道:“帮我拿一会……好疼……好疼……”
疼得她……想死……好疼啊……
故尘染再也撑不住了,无力地靠在姜淮望怀里,闭上了那双疲惫的双眼。
她的体温和脸色比平日都要凉上很多,白上几倍。
姜淮望帮她拢好外袍后翻身上马,唇瓣不断轻轻蹭着故尘染的刘海。
烛龙剑在江暮手里又变回了普通的珊瑚剑,宋锦伸手想去抚摸,被他拦了下来,道:“我们还是先……别碰了,可能会被,反噬。”
宋锦拍扇,道:“有道理,那咱们先走吧。”
众人在苍茫的海雾中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平静的海面,一道强光破开了黑压压的乌云,把整个海面都照的透亮。
同样海底万物生,鲛人珊瑚遍处是。
姜淮望一路抱着故尘染,她身上很冷,比姜淮望从小感受过的体温还冷。
宋锦本想指路让他们回尘逸居,可眼下故尘染昏睡不醒,只能先回离得近的万尊阁了,为避免惹人注目,他们从后门进去。
暮色渐浓,后院忙忙碌碌。
姜淮望坐在床榻边为故尘染诊脉,他指尖下的脉象紊乱不堪,寒与热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他沉声道:“这寒气竟能与高热同时存在,实在诡异,我从未见过如此脉象。”气虚体寒,寒气都要进入他体内一样,姜淮望瞧她胸口起伏大,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体内有寒气,额头却发烫。
宋锦从博古架抽下来一个卷轴铺在书案上,招呼他道:“姜兄你快过来看,是不是这个?”
姜淮望眉头紧皱着,点头道:“就是那把剑和阁主所修之术的反噬,我先去抓一些降热的药。”
宋锦点头道:“那我在这守着。”
江暮正好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他率先来到床榻边,吩咐道:“你们先帮阁主把衣裳换了,再跟着姜大夫一起去煎药。”
婢女行过礼,绕至屏风后给故尘染换衣。
这些事情干着,江暮和宋锦在门外等着。
宋锦冲他挤了挤眼色,低声道:“这种事都发生了……以防万一,咱们要不要给宫里那人传信?”
江暮一怔:“怎么传?会被拦截的。”
宫里那人说的自然是帝王,故尘染身边除了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她皇后的身份,之前她曾说过不回宫都得往宫里传信,而现下……
江暮把怀里的烛龙剑扔给了宋锦,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我去。”
宋锦没想到他这么果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到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这剑……太重了吧。
江暮去了隔壁的书房写信,不多不少,只有四个字:阁主有难。
故尘染意识朦胧,只觉得自己快死了,这是她觉得,但她并不会。
“我好像死了。”像是疑问,又像是答案。
她感觉自己身上像被压了千斤石一样,在白花花的梦境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心脏如被刀刮一样疼痛。
她站在一片混沌的虚空里,四野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脚下仿佛踩着绵软的浮云。
迷雾缓缓散开,远处出现一道耀眼的金光。
故尘染看见了一片花海,栀子花。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慰藉的地方,不再顾身上的重量,倒在那片花海里。现实够苦,没想到穿书后更苦,她这一生都只能围绕一个字,如果她想借此改命,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是她现在好累,好疼,只想在花海里睡去。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她平躺在花海里。
她在逼问自己,眼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故尘染”。
那个身影从光芒中浮现,身形如山岳般高大,周身散发着光辉,她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裙,向自己走来。
“故尘染”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金色的莲花。
她苦笑一声:“你这辈子都在为了谁啊?”
庞大的身影如神一样落至她旁边,轻声道:“我不为谁,只为自己,所以你也来了。”
模糊的影子抱住了在花海里蜷缩的她。
她想:好暖和。
最终合上了眼。
而外头的世界正忙碌着。
姜淮望端了汤药进来,婢女想接过,他淡淡道:“不必,你们扶阁主起来。”
婢女轻轻托起故尘染的上身,姜淮望舀了一口轻吹,此时她口齿不清说着些什么,正好送进去了几口,可后面就难了。
随着故尘染眉头皱得越来愈紧,药也一口喂不进去。
宋锦在一旁看着,提醒道:“这也不是个办法,如果今天不能把烧降下去后面可就难了。”
姜淮望对着碗里的汤药生起了心思,突然将药汁灌入自己口中,然而就当他俯身时。
门外响起了一道让姜淮望震耳欲聋的声音。
“元宸!”
玄色龙纹衣摆扫过地上的白狐毛毯,姜淮望还未看清,来人已经单膝跪在床榻上,颤抖着捧起故尘染滚烫的脸。
小剧场:正义这一块/.
宝翠楼的黑卡vvvvip包厢内。
凌微递上账本,站到一旁汇报:“昨日收入,情报费二百两,打坏桌椅赔偿五百两……”
故尘染一拍桌:“怎么赔钱比赚钱多?!”
宋锦举着扇子喊道:“我证明!是江暮先动手的!”
故尘染懒懒地扫了眼他。
江暮抱着剑,道:“阁主说,可以揍,调戏凌姑娘的,人。”
“好。”故尘染大手一挥,批了账本,“本座垫了,又不差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