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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寒夜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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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垂的目光凝固在书页上,那上面的字迹在她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林晴压抑的、破碎的哭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刺进她的耳膜,刺进她习惯性保持距离的心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空旷冰冷的走廊里,只剩下林晴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和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冰冷而固执的光芒。
余溪僵硬地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被林晴死死攥住的袖子,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
那汹涌的泪水和绝望的颤抖,透过衣料,沉重地烙印在她的手臂上,也烙印在了她沉静的心湖深处,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身边这个总是努力笑着、奔跑着的女孩,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灭顶之灾。
而她,除了这笨拙的、无声的陪伴和被紧紧抓住的衣袖,什么也给不了。
那份沉甸甸的守护,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实,也无比沉重。
手术室的灯光冰冷地映照着她们,在这片绝望的寂静里,一个无声地崩溃,一个僵硬地承受,唯有那紧紧攥住的衣袖,成了连接两个颤抖灵魂的唯一桥梁。
寒假的界碑尚未真正到来,但命运的考验,已先一步将她们推向了冰冷的深渊边缘。
手术室门外,冰冷刺骨的绝望仿佛凝固了时间。
林晴死死攥着余溪的羽绒服袖子,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压抑许久的恐惧和委屈如同溃堤的洪水,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深色的衣料。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破碎的呜咽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灭顶的无助。
“妈妈……在里面……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那绝望的哭腔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余溪习惯性保持距离的心防。
她的身体在那瞬间僵硬如铁,握着错题集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晴隔着厚厚羽绒服依然清晰传递过来的剧烈颤抖和冰凉温度,沉重地烙印在她的手臂上,也烙印在她沉静的心湖深处,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她低垂着头,目光凝固在书页上模糊的字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身边这个总是努力奔跑的女孩,正被怎样的深渊吞噬。
她甚至不敢动,僵硬地维持着姿势,任由那沉重的依靠和汹涌的泪水透过衣料渗透进来,将她牢牢钉在这片绝望的寂静里。
时间在手术室红灯冰冷的注视下和压抑的啜泣声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生。手术室门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那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
林晴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是极致的惊恐和希冀交织的茫然。
她攥着余溪袖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此刻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微微松开了些,只是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那一片被泪水浸湿的布料。
余溪也感觉到了那细微的变化和灯光的熄灭。
她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一直低垂的目光终于抬起,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开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是平静的。他摘下口罩。
“林晴家属?”
林晴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起,瞬间松开了攥着余溪袖子的手,踉跄着扑到医生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医生!我妈妈……我妈妈她……”
“手术很顺利。”
医生温和的声音像一道赦令,瞬间驱散了笼罩的阴霾,“病灶已经清除干净了,麻醉还没过,一会儿送到监护室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回普通病房了。”
“顺利……顺利……”林晴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像两股洪流在她体内猛烈冲撞。
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余溪。她不知何时已站在林晴身后,动作快而无声。
那只手隔着校服衣袖传来的支撑感,像一道坚实的堤坝,瞬间稳住了林晴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您!”林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一遍遍地道谢,泪水再次涌出,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医生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术后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当护士推着盖着厚厚被子的妈妈从手术室出来时,林晴看着妈妈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的脸,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她靠在余溪支撑着她的手臂上,身体微微发软。
“妈妈……”她哽咽着,想跟上去。
“家属请稍等,病人需要先送监护室观察。”护士温和地阻止了她。
林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推车消失在走廊拐角。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悬浮的不真实感。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余溪一直站在她身边半步的距离,那只扶着她胳膊的手早已收回,安静地垂在身侧。
她看着林晴苍白的、带着泪痕却终于放松下来的侧脸,看着她望向监护室方向那失焦的目光。
那份无声的陪伴,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未曾离开。
“余溪……”林晴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轻得像叹息,“……谢谢。”
这一次,余溪没有沉默。她看着林晴的侧影,看着她被泪水濡湿的鬓角,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低,沉沉的,却清晰地落入了林晴的耳中。
监护室外的等待,比手术室外更加煎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城市华灯初上,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走廊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暖气片的嗡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晴坐在椅子上,身体疲惫得只想瘫倒,精神却因为担忧妈妈在监护室的情况而无法真正放松。
寒冷和饥饿也悄悄袭来。她抱着早已冰冷的保温杯,试图汲取一丝残留的暖意。
余溪默默地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便利店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红豆面包和一小盒牛奶,递到林晴面前。
林晴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余溪。余溪的目光很平静,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冲淡了疲惫和寒冷。
林晴接过面包和牛奶,指尖触碰到面包温热的包装纸,那点微弱的暖意仿佛顺着指尖流遍了全身。
“谢谢。”她又低声道。
余溪依旧只是“嗯”了一声,自己也拿起另一个面包,安静地吃着。
冰冷的走廊里,两人并排坐着,默默地吃着简单的食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包装纸的窸窣声和轻微的咀嚼声。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玻璃上流淌,映照着她们沉默的身影。这份在绝境后的简单陪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夜深了。监护室护士出来告知病人情况稳定,可以放心,但今晚不能探视。林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回去吧。”余溪站起身,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看着林晴疲惫不堪的样子,“明天再来。”
林晴确实累极了,精神和身体都到了极限。她点点头,跟着余溪走出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两人沉默地走向公交站。末班车已经没有了。昏黄的路灯下,只有零星几辆出租车驶过。
余溪站在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打开后车门,示意林晴上去。
林晴坐了进去,报了自己家的地址。余溪也跟着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启动,在寂静的冬夜里行驶。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窗外的寒冷。
林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路灯照亮的街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温暖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渐渐松弛,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老城区熟悉的巷口停下。
“到了。”司机提醒道。
林晴有些恍惚地付了钱(用的是余溪之前给她的信封里的钱,她心里一阵酸涩),推门下车。
冰冷的夜风让她清醒了一些。她站在巷口,看着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余溪走了下来。
“余溪……”林晴看着她,有些迟疑。已经很晚了,余溪家离这里并不近。
余溪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幽深的巷子里,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泠:“送你进去。”
没有询问,只是陈述。
林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被昏黄路灯笼罩的巷子。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晴走在前面,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余溪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像一种无声的守护,驱散了冬夜独行的寒意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