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傻B机会》云阶月

2、好久不见

　　第二天傍晚，裴远下课后，在路边随便拦了辆空车。

　　“您好，工号0806为您服务，请问您的目的是？”

　　“木星餐厅。”裴远系好安全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车里播起了舒缓的音乐，车子稳稳地朝目的地开去。

　　音乐太催眠，裴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中等教育毕业后，裴远和徐望南都留在了首都星上同一区的高等学院，相互间来往十分方便。

　　“你来了。”早上，等在街边的徐望南转头看见裴远，未语先笑。

　　早上下了两小时的中雪，道路两边的清洁机器人忙忙碌碌地扫雪，陀螺一样旋转着经过两人身边。

　　徐望南牵着人到停车的地方，打开高档悬浮车的车门，对裴远说：“上车吧。”

　　裴远坐了进去，问：“干嘛不在车上等？”

　　“想早点见到你啊。”徐望南抱住裴远，“阿远，我感觉我们好像好久不见了。”

　　裴远象征性地推了推他，别开眼说：“上周才见过。”

　　徐望南他们封闭训练了一周，两人这一周里一条信息都没发过，裴远其实也想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觉得这话有损他的酷哥形象。

　　“好吧，那是我感觉错了。”徐望南笑吟吟地松开手，浅色的眼中有清泉流过，在天光下波光粼粼，“阿远，我爸送了我一套房子，离我们学校都很近。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裴远心里一动，玩笑问道：“那你收我多少住宿费？”

　　徐望南心知有戏，他张开双臂说：“免费，还赠送一个百依百顺的男朋友。”

　　裴远作思索状，语气严肃：“那我好好考虑考虑。”

　　徐望南笑倒在裴远身上，随后他吻了吻裴远，温声说：“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多久都行，反正我和房子都在那等你。”

　　“嗯。”

　　可等裴远考虑好，要搬去和徐望南一起住时，徐望南要离开了。裴远和他大吵一架，最终分手。

　　“尊敬的乘客您好，目的地木星酒吧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本次行程花费三十五联盟币，请支付。”

　　裴远被车上的人工智能叫醒，付了钱下车。

　　木星餐厅整个修成了球形，模拟太阳系的木星建成，悬空环绕的观景廊是木星环。裴远垂下眼给冯飞发消息：到了，你人呢？

　　冯飞：等着，我来接你。

　　几乎同时，云亦舒的消息也弹了出来：今天晚上下训早，男朋友来接你好不好？

　　裴远唇角翘了下，回道：行啊，地址早上和你说过的。

　　云亦殊：了解。

　　云亦殊：小猫摸头.jpg

　　裴远：拳头.jpg

　　云亦殊：跪地求饶.jpg

　　俩人你来我往，互发了一会表情包，裴远看着通讯器上五花八门的表情包，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得有多开心。

　　“兄弟，你盯着通讯器傻笑什么呢。”突然冒出来的冯飞搭上裴远的肩，毫不见外地探头去看通讯器上的内容。

　　裴远眼疾手快关了通讯器，嫌弃地推开冯飞的脸：“离远点，酒味薰到我了。”

　　冯飞为自己申辩：“不可能，我出来前包厢门口的机器人明明给我喷了清新剂！”

　　“反正我闻到了。”裴远面不改色地说。

　　冯飞用力嗅嗅自己的袖子，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挠挠头，不再纠结这事，带裴远往餐厅里走。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来。”进了电梯后，冯飞说，“你俩当初闹成那样，我以为你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裴远神色淡然地说：“没必要，过去那点事我早就放下了。再说他这人做恋人有点自以为是，但做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冯飞呲了呲嘴，好像牙疼似的，他低声说：“他和我打听你呢，似乎余情未了，而且他当初是家中出事迫不得已才走的，你要不给个机会？当然云亦舒也很好……总之，你好好考虑，兄弟不想你以后想起来后悔。”

　　“叮”地一声，在甜美的女声中，电梯到了楼层。裴远率先走电梯，甩下一句：“没必要考虑，我不会后悔，也不给傻B机会。”

　　走了几步，裴远回头瞟了一眼呆在电梯里的冯飞，眉梢微扬：“愣在那干嘛，来带路，我不知道哪个包厢。”

　　冯飞：……

　　包厢里，众人都已经喝过一轮。徐望南和人玩着电子屏上的射击游戏，其间一直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看，失误落败。

　　“唉，瞧我们徐哥这望眼欲穿的样子。”有人调侃道，“冯飞已经去接了，人很快就来了。”

　　徐望南移开视线，笑着向周围人说：“别打趣我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一阵哄笑声中，冯飞打开门带人进来了：“儿子们，看看爸爸带谁回来了！”

　　哄笑声转为嘘声，还有人丢了两袋小零食过去。

　　冯飞递给了裴远一袋，招呼他到桌前坐下：“人都到齐了，赶紧上菜吧。”

　　上菜的机器人端着菜进来了，众人陆续落座。徐望南和裴远间仅隔了一个座位，看上去十分心不在焉。

　　裴远倒了半杯酒，偏头看向徐望南，笑得有几分疏离：“好久不见。”

　　徐望南心中有几分酸涩，也回以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见两人间气氛凝滞，其他人连忙岔开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追忆起上学时光来了。

　　“哎哎哎，冯飞，你还记得你中五年级时暗恋的女神吗，她去年嫁给嘉川太空食品公司的高管了。”

　　冯飞顺着话题说了下去：“知道啊，她还给我发了请柬呢。”

　　“我艹，那我怎么没在婚礼上看到你？”

　　冯飞说：“多年暗恋对象结婚，我去干什么？嫌自己不够酸吗。”

　　“哈哈哈，那你收到请柬时是不是要柠檬成精了？”

　　冯飞摆摆手说：“别提了，比柠檬成精还酸一百倍啊。”

　　“哈哈哈。”

　　裴远应和地笑了两声，无意间与徐望南对上了视线。

　　他们隔着喧嚣人声和一个座位的距离，明明坐得很近，却仿佛隔了半个星系一般，比当初分手时还要远。

　　酒足饭饱，裴远走到观景环廊去透气。夜风吹散酒气，裴远靠着栏杆俯视下方的花团锦簇，兀自出神。

　　人造的月亮按指令变幻阴睛圆缺，照见首都星上所有悲欢离合。

　　徐望南要离开首都星的消息十分突然，而且无论裴远怎么问，他都不肯告知原因，甚至拒绝裴远与他同行。

　　他说他会处理好一切，然后回来找裴远的，求裴远等他。

　　裴远打了徐望南一拳后，看着窗外停留的两只鸟雀沉默了很久，神色变幻不定，有怀疑，有哀伤，也有怨恨。终于，他仿佛做了决定，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我妈的事吧。”

　　徐望南微怔，裴远是由外公外婆抚养成人的，他从不和人提他爸妈的事。徐望南心知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问了两次没得到答案就也不再问了。

　　窗台上其中一只鸟注意到裴远的视线，歪了歪头，又蹦了两下，展翅飞走了。

　　裴远将视线移到徐望南身上，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那个人：“我妈是个有点才华的小歌手，至于我爸……他家里很复杂。”

　　“为了保护我妈不被他那些兄弟盯上，他们结婚的消息并没有公布，他家里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五岁以后，我爸他因为争权和出差，越来越少来看我妈和我，有段时间甚至一年也来不了一次。我妈很想他，我也是，可他总有他的难言之隐。”

　　“他们明明是合法夫妻，可我却像个私生子一样见不得光。有几次他回来，我听见母亲对他说，不想继续被这样保护下去，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危险，只求不再继续守这样活寡。”

　　——我不怕你家里人，也不怕危险。只要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每次我看到那些人说你和别人传出绯闻时，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阿远的同学是怎么看他的吗？这几年我和死了老公也没差了！

　　——我只是想保护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每次面对家里兄弟姐妹的陷害时，我都害怕你们也遭遇到这些。

　　——你永远都是这一套说辞！你到底把我们母子俩当什么？！你尊重过我们吗！

　　“争到最后，永远都是我妈妥协。后来我爸为了巩固势力，与其他女人订了婚，我妈一直关注着我爸的消息，她知道后就自杀了。我爸来参加葬礼时被我外公打了一拳，他解释说自己和对方只是假订婚，可我妈自杀不只是因为这个。她等了太久，为这个男人舍弃了太多，也积累了太多的失望……”

　　她为那个男人停住了自己的时间，傻傻地在原地等着他来带自己向前走。为此，她放弃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甚至多次拒绝触手可得的幸福，放弃得越多，失望化作绝望压下来那一刻就有多重。

　　“我妈死后，我爸又花了两年时间才彻底摆平的家里的事，他想把我接过去。但我当时已经懂事，可以选择跟谁了，所以没跟他走。”

　　徐望南低声喃喃：“阿远……”

　　装远走近两步，声音似薄冰碎裂：“徐望南，我是个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成年人，不是经不起风雨的雏鸟，不是只能活在温室里的花，更不需要你自以为为我好的保护。”

　　“你遭遇的困难我可以同你一起面对，我可以和你一同前行。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值盛夏，屋子里窗户关得紧，裴远听不到外面的蝉鸣。

　　徐望南在裴远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缓缓低下了头。不行，太危险了，就算恨他也无所谓，他不能把裴远卷进来。

　　“哈！徐望南，你和我爸一样傲慢。你以为你在替我负重前行，我只看到又一个不懂尊重伴侣主体性的傻B。”裴远闭了闭眼，不再对他抱有期待，语气冷若极地寒冰，“你如果走了那回来也没必要来找我了，我不会等你，也没有义务等你。”

　　“徐望南，我们分手，以后再见也只当从没认识过。”他转身离开，合上的电子门犹如天堑一般隔绝了徐望南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