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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扣命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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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魏千墨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魏千墨道:“我们是外城来的,第一次听说。”
“‘扣命官’就是我们这的县令,”柳书夜咬着牙,语气里满是讽刺,“官府天天喊着‘为民着想’,可每次百姓好不容易收点粮食,他们就带着人来‘征’,征到最后,连留着过冬的种子都不剩。”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说是旱灾,可上游明明有水,他们却把水渠堵了,说是要‘优先供应官田’。百姓们求他们开渠,换来的只有鞭子和枷锁……这哪是当官的,分明是来扣我们性命的!”
魏千墨“啪”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跳,眼底怒火熊熊:“难怪!我说这村子怎么死气沉沉的,连炊烟都看不到——合着是被这群狗官逼的!”
柳书夜低下头,声音哽咽:“我爹就是因为没粮食,又染了病,才……”
我沉默着没说话,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晋州的灾情,比预想中更复杂。这哪里是天灾,分明是人祸。
“那些粮食,被他们弄到哪去了?”我问。
柳书夜摇摇头:“不知道。只听说每隔几天,就有马车从县衙后门运东西出去,往南边去了。”
南边?我心里一动——长姐的母家势力,恰好在南边。
魏千墨见我神色凝重,碰了碰我的胳膊,低声道:“姐,这事……”
我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看来这趟晋州之行,不仅要查灾情,还得先揪出这些“扣命官”背后的人。
刚要转身离开,旁边的街巷里突然传来少女的哭喊:“放开我!我不是你们家的人!”
循声望去,几个壮汉正拖拽着一个穿粗布裙的少女,少女拼命挣扎,发髻都散了,脸上满是泪痕。她眼角余光瞥见我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这边哭喊:“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魏千墨当即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沉声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像什么样子?”
为首的壮汉转过身,满脸横肉抖了抖,啐了一口:“哪来的外乡人多管闲事?这是我家没过门的媳妇,跟你们有屁关系!”
“我不是!”少女哭得更凶,“我是被他们拐来的!我家在邻村……”
话没说完,就被那壮汉狠狠扇了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少女顿时捂着脸不敢再说话,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你!”魏千墨气得就要上前,却被柳书夜一把拉住。
柳书夜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恐惧:“江姑娘,我们管不了的”
他用力拽着我的胳膊,示意我们快走。
我望着那少女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壮汉嚣张的嘴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柳书夜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我们现在身份敏感,一旦暴露,不仅查不出真相,还会打草惊蛇。
魏千墨显然也想到了这层,拳头攥得死紧,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那壮汉一眼,转身护着我离开。
走了很远,还能听见身后少女压抑的哭声。柳书夜松了口气,低声道:“在这儿,这样的事太多了……官官相护,我们这些老百姓,只能忍着。”
我没说话,脚步沉沉的。阳光照在县城的青石板上,亮得晃眼,可这繁华底下藏着的肮脏,却比村里的泥泞更让人窒息。魏千墨走在旁边,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显然也憋着一肚子火。
看来这县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黑暗。
从县城回来后,我和魏千墨、柳书夜在客栈里合计了半宿。要查县令克扣粮食的事,总得先设法接触到他本人,可我们如今的身份敏感,直接上门肯定会引起怀疑。
“或许可以找王村长帮忙,”魏千墨指尖敲着桌面,“他既是村长,总得跟县令打交道,让他引荐一下,理由就说我们想捐些粮食,求见大人表表心意。”
柳书夜皱眉:“可他……”
“他要是干净,自然会帮;要是不干净,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我接过话头,“试试总没错。”
次日一早,我们三人一同去了村长家。王村长正在院子里翻晒着什么,见我们来了,慌忙用布盖了,脸上堆起笑:“三位这是……”
“村长,”我上前一步,语气恳切,“我们姐弟俩想为晋州做点事,准备捐些粮食赈济灾民,只是人微言轻,想请大人指点一二。不知村长能否帮我们引荐一下县令大人?”
王村长眼神闪烁,搓着手道:“这……县令大人日理万机,怕是不好见啊。”
“我们只说几句话就走,”魏千墨适时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一点心意,麻烦村长通融。”
他掂了掂钱袋,脸色缓和了些:“也行,我带你们去试试。不过大人今天在城外巡查,得往那边走。”
我们跟着他出了村,越走越偏,路边的茅草没过膝盖,连个路人都见不到。魏千墨不动声色地往我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不对劲。”
我点头,示意他别出声。黄沙猛地从天边压过来,太阳瞬间被吞成个模糊的光斑。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隔着面纱也觉得生疼,路边的树歪成了弓,行人缩着脖子往避风处钻,眨眼间,天地就只剩一片混沌的黄。
我向远处望去,风一吹,脸上的面纱瞬时飘落。那村长朝我一笑,我便立马蹙眉侧过脸。
“姐姐” 魏千墨侧身将我挡了个严实。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是冷的。
“王村长,这么偏僻的地方,县令大人当真居住在此地?”魏千墨冷哼一声,撇了眼身旁的柳书夜。
“江公子,小人万万不敢欺骗公子啊”王村长狞笑着,看得人心里一股不适。他伸手想摸魏千墨的肩,结果还没触到,就被魏千墨一脚踢出老远。
我从魏千墨身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王村长。冷哼道:“老实交代”
王村长现在的模样狼狈不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就要向我扑来,我正准备也给他一脚,结果腿还没来得及抬,那恶心的男人就又飞出去老远。一回头,一向不爱说话的柳书夜正恶狠狠地瞪着王村长,一脸嫌弃。
“你..你们不过是来收地的田客,根本没理由来打扰县令大人,再做纠缠,就休得怪我不客气了!”王村长吃痛捂住胸口,咬牙切齿的吼。
我忍俊不禁,抬眸看了看天。“柳公子,时候到了吧?”柳书夜也抬眼望去,随后点了点头。
我走上前,低头看着捂住胸口哀嚎的男人,心中一阵恶心,毫不犹豫一脚踹过去,真爽。
王村长嗷嗷大叫,我拉住魏千墨的手,转身就走。“看住他”一道残影落下“是”
县城内
我背着手站在一座府邸前。魏千墨站在我身后,柳书夜则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李公公叩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荆州县令林忠民,身居要职,却贪墨成性,剥民脂膏,蠹害吏治,罪证确凿,天地不容。今依国法,着即革去官职,押解入京,严刑审讯,彻查其党羽赃款。敢有违抗者,以同罪论处!钦此!”
林忠民匆匆而来,却被官兵围住。人群围了过来,窃窃私语。林忠民眼镜瞪地多大,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大人饶命!小的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给条活路吧……” 说着,后背剧烈地起伏,连带着求饶的话都断成了碎片,沾满了恐惧的颤音。
我慢慢走进人群,手中拿着玉牌在他面前摇晃。“林大人”他发疯了般拼命摇头,我嗤笑“做出祸害百姓的事,你也知道自己不配为官?”
“带走”
官兵把他押走了,中途有小孩朝他扔泥巴,身后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人立马凑了上来。
“苑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盛城?”他眨巴着眼,很乖的样子。
“明天?”天色渐晚,刚刚又看见有沙尘暴袭来,虽然我也想快点回府,但现在上路确实不安全。
蜡烛燃尽,浓茶已凉。天边渐透鱼白肚,才觉黑夜已去,晨光正漫过窗边。
今日便是回府的日子,我心里生出一缕不舍,这里纵是苦寒之地,辛得百姓淳朴热情,况且还有柳书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