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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章 ...

  •   半个月后,临江市公安局的走廊里,消毒水味被烟草和速溶咖啡的味道取代。

      萧停川的左臂已经完全好了,却已搬回办公室,桌上堆着比他还高的卷宗,最上面放着个证物袋。

      里面是从纺织厂废墟里找到的U盘,外壳烧得焦黑,技术队费了三天才勉强读出数据。

      “萧哥,技术科确认了。”

      姜卿辞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把报告推到他面前。

      “U盘里的交易记录全是伪造的,加密层里藏着段代码,是用来定位我们行动轨迹的。”

      萧停川捏着证物袋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薄膜发出刺耳的响声。

      伪造的记录、定位代码……

      红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硬盘当筹码,她布的局从金鼎大厦抢劫案就开始了。

      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把二队引进纺织厂的死局。

      “全军覆没……”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喉结滚动时,像有刀片在刮喉咙。

      “……他娘的该死…”

      江云归的牺牲,队员们的伤,全成了红姐计划里的注脚,荒唐又可笑。

      “砰!”

      他一拳砸在桌角,积灰的卷宗簌簌往下掉。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压抑的怒火在空气里翻涌。

      “萧副队。”

      门口传来轻叩声,封局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听说技术科有结果了?”

      萧停川没回头,指尖在那枚焦黑的U盘上摩挲,指腹蹭过烧熔的边缘,像在触碰纺织厂废墟里的余温。

      封局把保温杯放在他桌上,杯壁上印着的“平安”二字已经磨得模糊。

      “我知道你恨。但江队牺牲前,放不下的就是这案子,就是你们这帮兄弟。”

      “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这个刚结婚没多久的了。”

      “他不该死的。”萧停川的声音突然哑了,“如果我早点识破红姐的圈套,如果我没让他跟我去纺织厂……”

      “没有如果。”封局打断他,语气沉得像块铁,“你和江队是临江市最好的刑警,你们的配合从来没出过错。这次不是你们的问题,是对手太狡猾,太狠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集体照,照片里的江云归站在萧停川旁边,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像层金霜。

      “第一二支队的队员我都见过了,情绪还算稳定,就是……”

      封局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

      少了那个总爱板着脸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出方向的江队,队伍像缺了主心骨。

      萧停川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时,桂圆红枣的甜香漫出来,和记忆里审讯室那天的味道重叠。

      他突然想起江云归最后往他身边凑的动作,想起那句被爆炸声淹没的“小心”。

      “封局,”他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混着从未有过的决绝,“红姐和老刀,我一定会抓住。”

      封局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像看到了半个月前那个冲进纺织厂的身影,又像看到了照片里那个站在江云归身边的萧停川。

      痞气还在,却多了层淬过火的坚韧。

      “局里全力支持你。”封局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人手,需要资源,随时开口。但记住,江队不希望你带着仇恨查案,他希望你活着,带着大家一起,把这帮杂碎绳之以法。”

      萧停川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那枚焦黑的U盘。

      塑料外壳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凉得像江云归最后推开他时,落在他手背上的那滴血。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江面。

      “各单位注意,重新梳理红姐和老刀的所有线索,重点排查云禾市与临江交界的货运码头。”

      “重复,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对讲机里传来整齐的回应,姜卿辞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

      “收到,萧哥!”

      萧停川望着窗外,天阴得厉害,像要下雪。

      他拿起桌上的集体照,指尖拂过照片里江云归的脸,忽然低声说。

      “等我。”

      风吹过走廊,卷起地上的碎纸,像谁在无声地应答。

      三个月后的临江市,梧桐叶落了满地。

      萧停川站在“铂悦府”别墅区的警戒线外,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

      地上的证物袋里,躺着枚熟悉的刀形符号徽章,边角磨损,却和纺织厂废墟里找到的碎片能完美拼合。

      “萧哥,技术科初步勘察完了。”

      姜卿辞裹紧了外套,递过来份报告。

      “受害者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王启年,地下钱庄藏在酒窖,昨晚凌晨两点遭劫,损失预估过亿。”

      萧停川蹲下身,看着酒窖入口的撬痕。

      边缘整齐,力道均匀,和金鼎大厦金库的破坏手法如出一辙。

      “又是他们。”他碾灭烟蒂,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红姐的手法,老刀的组织。”

      队员们在别墅里散开搜查,脚步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萧停川走进酒窖,墙壁上的保险柜门被整个卸下,切口处泛着金属冷光。

      他摸出放大镜,凑近看保险柜内侧的划痕。

      不是随机的乱码,是串摩尔斯电码。

      翻译过来是“清算”。

      “清算?”姜卿辞凑过来看,“他们在跟谁清算?”

      “王启年的生意涉及跨境物流。”

      萧停川翻着王启年的资料,指尖点在“云禾市港口合作方”那栏。

      “三个月前,他突然终止了和远航货运的合作,而这家货运公司,法人信息是假的,但实际控制人……”

      “老刀?”姜卿辞猛地抬头。

      萧停川没说话,目光扫过酒窖角落的监控探头。

      线路被剪断,却在底座发现了枚□□,和灯塔那次红姐用的型号相同。

      “他们不是单纯抢劫,是在报复。”他起身往外走,“王启年肯定私吞了组织的钱,或者泄露了什么。”

      回到公安局,会议室的白板上贴满了线索:

      王启年的资金流向图、“远航货运”的船舶时刻表、红姐惯用的通讯频率……

      萧停川用红笔在中间画了个圈,将所有线索串起来。

      “王启年的地下钱庄,实际是替老刀洗白黑钱的据点。”

      他指着资金流向图。

      “三个月前这笔账突然断了,紧接着远航货运有艘船在公海失踪, cargo 清单显示是批特殊货物。”

      “结合之前的聚宝阁,很可能是人。”

      姜卿辞突然举手。

      “萧哥,王启年的司机说,昨晚凌晨看到辆红色轿车停在别墅后门,车型和红姐劫走的警车同款,只是换了车牌。”

      “红姐亲自来了。”

      萧停川的指尖在“清算”两个字上重重一敲。

      “她在执行老刀的命令,清理叛徒。”

      “但以红姐的性子,不会甘心只做执行者,她肯定留了后手。”

      他让人调取了铂悦府周边的监控,果然在三公里外的路口,拍到红色轿车的影子,副驾上似乎放着个黑色公文包,边角露出半截文件,隐约能看见“名单”两个字。

      “名单……”

      萧停川盯着屏幕,忽然想起江云归之前总说的话。

      “越是张扬的布局,越藏着致命的破绽。”

      红姐故意留下车影,就是想引他们去追,而那个公文包,要么是诱饵,要么……

      是真正的关键。

      分析到暮色四合,萧停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时碰倒了桌角的保温杯,里面的桂圆红枣茶晃出来,在卷宗上晕开浅褐色的痕。

      他忽然愣住,这是江云归以前总逼着他喝的,说能安神。

      “萧哥,该吃饭了。”姜卿辞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对面巷子里新开了家炒肝店,张奶奶的手艺,听说跟以前青港三小门口的味道很像。”

      萧停川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没燃尽的星子。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拉链拉到顶时,喉结动了动。

      “走,去尝尝。”

      炒肝店的玻璃门上蒙着层白雾,推开门时,浓郁的酱香混着暖意扑面而来。

      店里就三张桌,萧停川带着队员坐在靠窗的位置,姜卿辞正跟个穿蓝色围裙的年轻服务员说话,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禾野是吧?听说你家炒肝是张奶奶的秘方?”

      “是啊哥,我奶奶教我的。”禾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手里的笔在菜单上飞快滑动,“来份全家福?肝尖、腰花、肥肠都有,配着锅贴吃绝了。”

      萧停川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雨,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玻璃上的水珠蜿蜒而下,把街景晕成模糊的色块,像极了纺织厂废墟里那场没下完的雪。

      “萧哥,想什么呢?”姜卿辞推了推他的胳膊,“禾野说今天有新熬的酸梅汤,冰镇的。”

      “都行。”

      萧停川收回目光,落在菜单角落的“檀香雪松茶”上,那行小字被水渍洇得发皱,却还是看得清。

      他忽然想起江云归总说这茶能压腥,以前出完现场,两人总要来这么一壶。

      菜上得很快,炒肝盛在粗瓷碗里,油光锃亮,撒着翠绿的蒜苗。

      队员们早就饿了,埋头吃得热火朝天,只有萧停川没动筷子,指尖在碗沿摩挲。

      “萧哥,你怎么不吃?”禾野端着酸梅汤过来,眼里带着点好奇,“不合胃口?”

      “没有。”萧停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炒肝,温热的汤汁滑进喉咙时,眼眶忽然有点发涩。

      味道跟张奶奶做的几乎一样,只是少了点什么。

      吃到一半,萧停川起身去结账。

      柜台在店尾,挂着块“收银处”的木牌,后面拉着道布帘,隐约能看见个人影坐在轮椅上,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结账。”萧停川敲了敲柜台,声音在热气里有点发飘。

      布帘后的人没立刻回应,算盘声顿了顿,然后是轮椅转动的轻响。

      那人缓缓转过来,先是露出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毛衣,接着是搭在扶手上的手。

      右手手腕内侧有道浅浅的疤痕,是之前为了救萧停川被玻璃划的。

      萧停川的呼吸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人抬起头,额角的碎发被灯光染成暖金色,左眼眸下方有颗极淡的痣,鼻梁挺直,嘴唇抿成惯有的薄线。

      只是脸色比记忆里苍白些,脸颊还带着点没消的婴儿肥,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看见他时,瞳孔骤然收缩。

      “……萧停川?”

      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却像道惊雷在萧停川耳边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调味架上,醋瓶酱油瓶噼里啪啦掉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店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向柜台这边。

      萧停川死死盯着轮椅上的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道极浅极浅的疤痕,那颗痣,说话时微微挑眉的习惯……

      是他,是江云归。

      他穿着宽松的休闲裤,裤腿盖过轮椅踏板,显然是腿伤未愈,暂时没法站立,却不见金属支架的痕迹,倒像是骨头受了重创,需要长期休养。

      江云归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遇见,握着算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轮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布帘扫过他的肩膀,露出领口下隐约的绷带边角。

      “你……”萧停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没死?”

      江云归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底翻涌着震惊、慌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把店里的寂静敲得支离破碎。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姜卿辞的抽气声。

      他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滚圆,半天憋出一句。

      “江…江队?”

      江云归的目光从萧停川脸上移开,落在那群目瞪口呆的队员身上,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下,店里彻底炸开了锅——

      有人打翻了醋瓶,有人手忙脚乱地掏手机,还有人红着眼圈说不出话,跟见了活阎王似的。

      萧停川却像被钉在原地,视线胶着在江云归的腿上。

      休闲裤的裤腿鼓鼓囊囊,隐约能看出里面缠着厚厚的绷带,轮椅的坐垫边缘还沾着点草药渣,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纺织厂那天…你怎么…”

      “横梁砸下来的时候,我滚到了地窖侧面的夹缝里。”

      江云归终于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算盘珠子。

      “爆炸把入口堵死了,我爬了三天才找到条废弃的排水道…腿就是那时候被钢筋砸伤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萧停川却听得心头发紧。

      三天……

      江云归可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啊……

      在埋满碎石的废墟里爬三天,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忽然想起搜寻队队长说的“可能是爆炸冲击力太大”。

      原来不是找不到,是他自己爬出去了,却没联系任何人。

      “为什么不联系我?”

      萧停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三个月的怒火和委屈。

      “你知不知道我们把纺织厂翻了底朝天?知不知道我……”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说“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想说“知不知道我抱着你的警徽哭了整宿”,可话到嘴边,只剩下泛红的眼眶。

      江云归的眼神黯淡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我在排水道里捡到个对讲机,听见红姐的人在附近搜捕……”

      “那时候我伤得太重,没法动,只能先找地方藏起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萧停川,眼底藏着点复杂的情绪。

      “禾野路过的时候听见了声音,救了我,把我藏在这儿养伤。我怕联系你们会暴露位置,也怕……”

      “怕什么?”

      “怕你跟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江云归的声音低了些,“红姐他们还在找我,她知道我没死。”

      萧停川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冲进火场救江云归的样子,想起自己硬扛着刀伤追嫌犯的样子……

      原来这个人什么都知道,连他那点冲动的性子都摸得透透的。

      雨还在下,店里的酱香混着草药味漫开来,竟有种奇异的安稳。

      禾野端着盘刚出锅的锅贴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

      “萧哥,我奶奶说……江哥这三个月一直在等你,总说你查案查到这儿,肯定会来店里吃饭。”

      萧停川猛地看向江云归,对方却别过脸,耳根悄悄泛红。

      原来不是偶遇,是这个人算准了他的轨迹,守在这儿等他来。

      队员们识趣地收拾东西往外走,姜卿辞路过萧停川身边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地说。

      “萧哥,我们先回局里整理线索,你……慢慢聊。”

      店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雨声在耳边淅淅沥沥的。

      萧停川走到柜台前,蹲下身,与坐在轮椅上的江云归平视。

      他伸手想去碰对方的膝盖,又怕弄疼他,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那只缠着薄茧的手。

      “下次再敢自己藏起来,”

      萧停川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就把你绑在警车上,去哪都带着。”

      江云归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终于勾起点浅淡的笑意,像三月里化开的雪。

      “好啊。”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交握的影子。

      炒肝的香气还在弥漫,混着檀香雪松茶的清冽,像极了他们并肩走过的那些日子。

      有惊涛骇浪,却总有个人,在尽头等你一起吃碗热炒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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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已完结,会不定时更新番外,想看什么欢迎评论~ 新文《燃雪》,耽美架空异世界,欢迎各位金主老爷们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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