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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九章 ...

  •   清晨的废弃纺织厂裹在薄雾里,生锈的铁门被警车撞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江云归举着枪率先冲进去,黑色警靴踩在满地棉絮上,惊起一片飞灰。

      萧停川带着二队的人分向两侧包抄,对讲机里不时传来队员的汇报。

      “萧哥,东车间没人!”

      “江队,仓库里只有堆破布!”

      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云归站在纺织厂中央,看着空荡荡的车间。

      机器上还缠着没织完的棉纱,墙角堆着半成品布料,甚至桌上的搪瓷缸里还剩着半杯冷茶,显然人走得匆忙。

      “追踪器信号就在这断的。”姜卿辞举着定位仪,屏幕上的红点已经变成灰色,“估计是发现了,拆了。”

      萧停川踹了踹旁边的纺织机,铁壳子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红姐够机灵,知道咱们跟得紧。”他走到江云归身边,压低声音,“队花儿,你看这地上的脚印。”

      江云归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雪地上的鞋印。

      是双女士马丁靴,尺码和红姐穿的一致,脚印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泥,和灯塔附近的土质吻合。

      “她昨晚确实来过。”他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堆布料上,“这里有翻动过的痕迹。”

      萧停川让人掀开布料,下面露出个不起眼的地窖口,铁盖缝隙里透着点檀香雪松的味道。

      “找到了。”

      他挑眉看向江云归,眼里带着点痞气的笑。

      “看来咱红姐藏了宝贝。”

      掀开铁盖,地窖里黑黢黢的。

      宋长清打开强光手电照下去,光柱里浮着细密的灰尘,却空无一人。

      “下面有个木箱。”宋长清喊道。

      队员下去把箱子抬上来,打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没有军火,没有现金,只有一叠加密硬盘和几件沾着油污的机械零件,看着像是撬保险柜用的工具。

      “这是给咱留的?”姜卿辞挠挠头,“红姐玩的哪出?”

      江云归拿起块硬盘,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划过。

      “可能是给老刀留的。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把东西藏在这,让老刀来取。”

      萧停川靠在机器上,掏出烟盒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去。

      “那她人呢?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他忽然看向车间角落的通风管道。

      “小姜,去查查那玩意儿通到哪。”

      “好嘞萧哥!”

      江云归走到地窖口,低头看着下面的黑暗。

      “宋长清,看看这些零件上的油污,和金鼎金库的润滑油成分一致吗?”

      宋长清已经戴上手套取样,闻言点头。

      “初步看是同一种,我回去做精确比对。”

      萧停川走过来,往地窖里瞥了一眼:“乖宝,你觉得红姐会去哪?”

      “她没走远。”江云归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标语。

      “安全生产,预防为主”,字迹已经褪色。

      “她把硬盘藏在这,肯定会回来取,或者等老刀来。”他突然顿住,“不对,老刀未必会来。”

      “哦?”萧停川挑眉。

      “红姐是中间人,聚宝阁的交易她最清楚。”江云归指尖敲着木箱边缘,“老刀让她露面交易,本身就是把她推到前面当靶子。现在她跑了,老刀巴不得她被我们抓住,好杀人灭口。”

      “所以红姐藏起来,是想跟老刀鱼死网破?”萧停川摸着下巴,“那这些硬盘就是她的筹码。”

      通风管道那头传来姜卿辞的喊声。

      “萧哥!江队!管道通到纺织厂后墙,外面是条河!”

      江云归和萧停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她从水路跑了。”萧停川转身往外走,“让技术队去河里捞追踪器,另外查近三天所有离境的船只。”

      江云归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箱硬盘,忽然开口。

      “萧停川,让二队在纺织厂周围布控,留两个人盯着地窖。”

      “怎么?”

      “红姐会回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些硬盘是她唯一的活路。”

      阳光彻底穿透雾气,照在江云归缠着绷带的胳膊上,绷带边缘还沾着点棉絮。

      萧停川看着他清冷淡漠的侧脸,突然笑了,扬声对队员喊。

      “都听见了?江队说红姐会回来,给我盯紧了!谁放走了人,今晚食堂的排骨全归我!”

      队员们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散了些。

      江云归没理会他们的玩笑,只是盯着地窖口,指尖在枪套上轻轻摩挲。

      他知道,这场猫鼠游戏还没结束,而红姐留下的这些硬盘,或许就是解开老刀组织的关键。

      纺织厂的机器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被遗忘的过往。

      江云归望着远处的河面,水面上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没来得及收起的钻石。

      “等着吧,”江云归轻声说,“埋伏着,红姐会回来的。”

      正午的阳光把纺织厂照得透亮,棉絮在光柱里缓缓浮动,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萧停川正靠在机器上跟队员说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

      不是警车的动静,是重型摩托车的轰鸣,而且不止一辆。

      “戒备!”

      江云归的声音陡然响起,手里的枪瞬间上膛。

      几乎在同一秒,数辆摩托车冲破纺织厂的后墙,带起的砖石碎屑飞溅,十几个黑衣人从车上跃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们。

      “砰!”

      第一枪从右侧响起,子弹擦着萧停川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纺织机上,火星四溅。

      萧停川反应极快,拽着旁边的队员滚到机器后面,反手开枪击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

      “江云归,左边!”

      萧停川吼道。

      江云归已经翻滚到一根生锈的铁柱后,他没有急于开火,而是眯眼观察着黑衣人的站位。

      七个在东车间门口,五个堵在通风管道方向,还有三个正往地窖口移动,显然是冲着那箱硬盘来的。

      又是三枪连响,子弹打在江云归身边的铁柱上,锈屑簌簌往下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探身,手腕稳定得像焊在那里,枪口几乎没有晃动。

      “砰!砰!砰!”三枪,三个正往地窖移动的黑衣人应声倒地,每人都是眉心中弹,子弹穿透颅骨的脆响在车间里格外清晰。

      “我操,江队这枪法!”

      姜卿辞躲在布料堆后,看得目瞪口呆。

      萧停川趁机扔出颗烟雾弹,白色烟雾弥漫开来的瞬间,江云归已经换了位置。

      他像只蛰伏的猎豹,在机器之间灵活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精准的射击。

      一个黑衣人刚从烟雾里探出头,江云归的枪就响了,子弹正中他持枪的手腕,枪掉在地上的同时,第二枪已经击穿了他的膝盖。

      “留活口!”

      萧停川喊道,手里的枪也没闲着,接连放倒两个试图绕后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火力很猛,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亡命徒。

      可江云归,

      太可怕了。

      他总能在对方扣动扳机前找到破绽,有时是射击手腕,有时是打向膝盖,偶尔遇上负隅顽抗的,才会干脆利落地击中要害。

      短短几分钟,地上已经躺了十多个人,剩下的几个明显慌了,枪法开始散乱。

      “最后三个!”

      萧停川喊道,正要起身,却被江云归按住。

      “左边那个是头目。”

      江云归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抬手瞄准,子弹穿过两个机器之间的缝隙,精准地打在左边那个黑衣人握枪的手上。

      对方痛呼着后退,萧停川立刻带人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人制服。

      硝烟渐渐散去,车间里一片狼藉,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呛得人难受。

      队员们正清理现场,江云归突然抬头,目光投向纺织厂的制高点。

      那个生锈的水塔。

      红姐就站在水塔顶上,红色大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手里举着个黑色遥控器,和灯塔那次一模一样。

      “江队长,萧副队长,”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病态的笑意,“老刀让我谢谢你们,替他清了这些不听话的废物。”

      江云归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地窖口,那些黑衣人果然是冲着硬盘来的。

      而红姐……

      她从一开始就想借他们的手除掉老刀的人。

      “这些硬盘里,可有老刀所有的交易记录哦。”红姐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可惜,你们没机会看了。”

      “红姐!你他妈也跑不了!”

      萧停川举枪对准水塔,却被江云归拦住。

      距离太远,而且对方手里有遥控器,贸然开枪只会逼她鱼死网破。

      红姐笑得更疯了:“一起上路吧!”

      她按下遥控器的瞬间,江云归嘶吼着喊出“卧倒”,同时扑过去将萧停川按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地窖方向传来,预先埋好的炸药被引爆,巨大的冲击波掀飞了车间的屋顶,砖石和钢铁碎片像雨点般落下。

      江云归死死护着萧停川,后背被飞溅的碎块砸中,剧痛传来的同时,他听见红姐的笑声从远处消失,大概是趁乱跑了。

      爆炸还在持续,纺织厂的钢架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缓坍塌。

      “队花儿?江云归!你怎么样?”

      萧停川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江云归的后背渗出大片血迹,染红了黑色警服。

      江云归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模糊,却还是死死盯着红姐消失的方向,指尖在地上抠出深深的血痕。

      他知道,红姐带走的不仅是那些硬盘的秘密,还有老刀组织最核心的线索。

      坍塌的轰鸣声中,萧停川拉着江云归往外冲。

      身后的纺织厂在浓烟里渐渐化为废墟,像一座被时代遗忘的坟墓,终于彻底归于尘土。

      钢架坍塌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萧停川半拖半抱着江云归往外冲,脚下的碎玻璃硌得靴底发烫。

      江云归后背的血浸透了警服,顺着衣摆滴在地上,在雪地里拖出条触目的红痕。

      “再撑会儿,队花儿!救护车就在外面!”

      萧停川的声音发颤,喉结滚得厉害。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在降,呼吸也越来越弱。

      就在他们快要冲出车间时,头顶的横梁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那根锈得发黑的钢铁重达数吨,正带着破风的呼啸砸下来,目标正是萧停川的后背。

      “萧停川!”

      江云归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推开萧停川。

      巨大的推力让萧停川踉跄着扑到门外,他回头的瞬间,只看见横梁砸在江云归刚才站的位置,尘土和碎块冲天而起。

      “江云归——!”

      萧停川疯了似的想冲回去,却被紧接着坍塌的墙体挡住去路。

      砖石堆叠的屏障有两米多高,他用枪托砸,用肩膀撞,坚硬的砖石只留下几道白痕,震得他手臂发麻。

      “江云归!江云归!”

      他嘶吼着,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他妈应我一声!”

      身后传来第二波爆炸,火光舔舐着废墟的边缘,热浪烤得人皮肤发痛。

      姜卿辞带着队员冲过来,死死拽住萧停川。

      “萧哥!不能去!里面随时会二次坍塌!”

      “放开我!”

      萧停川红着眼挣扎,视线穿过烟尘,只能看见横梁下压着的那片深色。

      是江云归的警服,被砖石埋了大半,只有只缠着绷带的手露在外面,指尖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江队他……他是为了救你啊!”姜卿辞的声音哽咽,“我们不能让他白死!”

      “江云归他妈的没死!”

      萧停川一拳砸在砖墙上,指骨渗出血来。

      “他说过红姐会回来,他说过自己还要继续破案子……他不能死!”

      又一阵轰鸣声从废墟深处传来,烟尘更浓了,那只露在外面的手彻底被落石吞没。

      萧停川看着那片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废墟,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滑坐在地上。

      队员们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没有人说话。

      远处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交织在一起,却盖不过废墟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

      那是钢铁在高温下断裂的声音,像谁在无声地哭泣。

      姜卿辞低头擦了把脸,哽咽道。

      “萧哥,我们撤吧……二队的人都安全撤出来了,就剩……就剩江队他……”

      “萧哥,先撤吧,大家都伤得很重。”

      “萧哥,会有搜寻队找到江队的,你放心。”

      萧停川没动,目光死死钉在废墟上。

      阳光被浓烟遮蔽,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起灯塔爆炸时江云归往他身边凑的动作,想起羊汤碗里泛起的热气,想起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悄悄把座椅调近的人……

      “撤。”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他也觉得自己说不出这个字。

      起身时,他最后看了眼那片废墟。

      仿佛还能看见江云归蹲在地上捡证物的样子,看见他被雪染白的睫毛,看见他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我会回来接你。”萧停川对着废墟低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我抓住红姐,等我端了老刀的窝……我来接你回家。”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挺得笔直。

      却没人看见他攥紧的拳头里,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混着血珠滴在雪地上,和江云归留下的那道红痕融在了一起。

      废墟在身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焰还在无声地燃烧,像在为这场未完成的追逐,燃一盏孤灯。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萧停川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极了纺织厂废墟里最后熄灭的火星。

      他左臂打着石膏,缠满纱布的额角还在渗血,医生说他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卧床观察,但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床头柜上的对讲机开着,滋滋的电流声里混着搜寻队的汇报。

      “东片区清理完毕,未发现目标。”

      “西墙废墟下有金属反光,正在排查。”

      “消防队说这里随时可能二次坍塌,请求延长搜救时间。”

      萧停川的指尖在被子上抠出褶皱,目光死死黏着那台黑色对讲机。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听了无数次汇报,从“发现疑似人体组织”到“找到半截警服纽扣”。

      却始终没听到那个他最想听的名字。

      那个名字,江云归。

      姜卿辞端着粥进来时,看见他又在对着对讲机出神,眼眶红得像熬了三个通宵。

      “萧哥,吃点东西吧。”他把粥碗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轻,“搜救队还在找,消防那边调了重型机械,今天肯定……”

      “肯定什么?”萧停川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肯定能把他从钢筋水泥里挖出来?还是肯定能找到块能辨认的骨头?”

      “当啷——!”

      姜卿辞被问得噎住,手里的勺子掉在碗里。

      他看着萧停川眼底的红血丝,突然不敢再说下去。

      从昨天到今天,废墟里只找到些零碎的遗物:

      半截带血的绷带、染着硝烟的警徽,还有块被烧得变形的手表。

      是江云归戴了五年的那块。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新的声音,是搜救队队长。

      “各单位注意,核心区域清理完毕,未发现幸存者。重复,未发现幸存者。”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滴,萧停川却觉得全身的血都冻住了。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像台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玻璃碴似的疼。

      “再说一遍。”他抓起对讲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们再说一遍,到底有没有找到江云归?”

      电流声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队长迟疑的声音。

      “萧副队……我们仔细搜过了,所有能辨认的……都收进证物袋了。”

      “法医说……说可能是爆炸冲击力太大,加上后续坍塌……”

      后面的话萧停川没听清。

      他松开手,对讲机“啪”地掉在地上,电池摔了出来,滋滋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叫,叽叽喳喳的,像在嘲笑这场徒劳的等待。

      萧停川盯着空荡荡的门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推门进来,穿着沾雪的警服,皱着眉说“我回来了”,就像过去无数次出任务那样。

      但门口始终空着。

      姜卿辞捡起对讲机,想重新装上电池,却被萧停川拦住。

      “不用了。”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进鬓角。

      “让他们撤吧。”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被子上,暖得有些不真实。

      萧停川想起最后一次见江云归的样子。

      他推开自己的瞬间,眼里好像有光在闪,是像灯塔那样的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原来有些光,熄灭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点淡淡的檀香雪松味,是江云归常用的那款护手霜味道。

      对讲机再也没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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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已完结,会不定时更新番外,想看什么欢迎评论~ 新文《燃雪》,耽美架空异世界,欢迎各位金主老爷们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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