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十三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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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期望有一场雨，倾盆洒下。
桃花嫣红，柳枝碧绿。只听鸟鸣悦耳，芬芳扑鼻。一粉衣女子站在万花丛中，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乌云，眼睛里有着说不起的寂寥。望着天空的那双秀目有些空洞,柳雨霏喃喃道:“怕是要落雨了……”
不由得,就想起一个人。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柳雨霏浅叹一声,慢慢走到朱漆红木的亭子里,摸着石桌上的朝凤,又是一叹。近半月,都没能看到他一面。内心的担忧和惊恐堆积起来,就像梅雨季节溢出的河水。
还有愧疚。
是她,在薄暮天池的小船上,给陆庭临下了笑梦断魂。把粉末涂在她的手上,装作不小心受伤,然后陆庭临会替她止血,就在这一瞬,那毒就侵蚀到陆庭临的身体里。
她猜到,他不会不管她。她利用了他,对自己的情。却别无办法,自己,早就是一枚棋子,每一个选择,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自己身上的罪恶,是再也不会被原谅了。她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墨。
只听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拍打屋檐的声音,紧接着,她的眼前是一片雨帘。细小的水滴飞到她的眼角,像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到嘴边。
他救了她多少次,她不记得了,他腰上背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他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的。
却,没法回应他。因为她的心里,有了另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心里有了一个人后,是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即使他,为她赴汤蹈火,即使他……挑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她却就是喜欢不上,她有时候,真是难过。为何心里牵挂的，不是他。
狠下心,害了他。二哥,这辈子我只能负你。
“纪大哥。”她忽地站起来,看见来人，脸上欣喜的表情沉淀下去,只留一脸的失落。
来的人,不是他。
“不着急,再过一天,他就能到了。”面前的黑衣男子剑眉一扬：“他一定会来救你的,我已传信给薄暮,现在整个薄暮派都知道,你自己被我鹤烟客擒走。”他随手摘下身旁的一朵蔷薇,别在柳雨霏的发间，轻叹一声：“真像。”那声非常细微，细微得立刻化作一阵青烟，消散而去。
他定了定心神：“乱花岭,这一整年,都是春天。这里当纪扶风的葬身之地,也算对得起他了。”男子嘴边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却又立即收回,他转身对柳雨霏柔声道：“灼华……你妹妹,以后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吩咐下去,叫人把她送回江南,你做完这最后一次,就去老家寻她吧。”
柳雨霏默默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到男子被淋湿的身上,眼神黯淡了下去。
“那我走了。”男子走出亭子,消失在大雨中。柳雨霏看着他的背影,也慢慢走了出来,冰冷的雨点立即洒满她的全身。她闭上眼睛,仰头迎接着雨点,如同一滴滴冰凉的泪。
她只等有一场大雨,洗刷净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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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扶风伸出手,接住自屋檐上落下的雨水。他不顾屋外飞溅进来的雨珠,失神地站在原地,看着另一只手里的蓝色珠花。
那珠花是半轮月亮,造型别致,颜色自然,是不得多见的上等品。最主要,是因为她。
“盈月,你待我去救了雨霏之后,我就回去。”
我一定会活着,看到你。
“这位小兄弟,菱角她睡下了。”一位步伐蹒跚的老妇走到他的身后。他急忙回过神来,恭敬地对老妇道:“麻烦老人家了。天降大雨,我这妹妹她身子虚弱,不能受凉……”
“我明白,我明白,我和我家老头子也好久热闹过了,”老妇指了指内屋:“你放心把妹妹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从门外走进一位老人,他也慈眉善目道:“我们的儿子死的早,姑娘也嫁得远,菱角这姑娘看着就懂事听话,不会让我们多操心的。”
纪扶风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脸上写满了不放心。虽然这是灼华自己要求的，但……
他们在亭子里避雨，灼华突然就变了个人。
“哥哥,你独自去乱花岭吧,我就不和你去了。”灼华递过书信,缓缓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听白僮说过,乱花岭这一次,是有阴谋在里面的,我爹爹带走柳雨霏,也就是我姐姐,就是为了杀你。他断定你会为了救她,不惜牺牲自己,所以……这是一场恶斗,我不可能在爹爹面前帮你,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灼华说完极认真的看着纪扶风：“容不得你不答应。”
纪扶风当然不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那你呢,我不可能把你一人丢在这里吧。”
“所以,说你是个笨哥哥。”灼华无可奈何的笑了。
随后,他们便找到乱花岭附近的村落,灼华坚持找到一户农家,装作身子不适,要求住一段时间。老妇热情接待了他们,灼华又说明自己叫菱角,哥哥要去另一个村子,自己身体不好,只能等哥哥回来。
所有的话都被灼华抢去,还真是容不得他不答应。
“哥哥疼妹妹,我们都懂,”老妇掩嘴笑道：“想当年我家老头子,也是这样对我哩。”
老人也哈哈笑道:“过那么几天就回来了,怕什么。”
纪扶风刚想说什么,门帘那头出现了灼华的身影:“哥哥,你快去吧,那里你是非去不可的。”她走上前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快去吧,我这里放心好了,我可等着你平安回来,救了我姐姐,然后去找盈月姑娘啊。”
这几句话，仿佛拨开了纪扶风心中的阴霾，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错，自己还要找到盈月，现在不能再自暴自弃了。
她笑着退后几步,说：“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纪扶风叹了口气,苦笑道：“那，你等着我回来接你。”他退了几步,雨水打湿了他的后背：“菱角,哥哥一定会回来。一定!”
灼华看着他转身消失在面前,她表情立即有掩盖不住的怅然。
她皱眉看向老妇：“好了,别装了,是我爹要你们来的吧。”
老妇眉毛轻轻一扬,已没有刚才的和蔼,朝面前的老人相视一笑,一齐拱手道：“我们两个给灼华堂主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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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临柔了柔被拍疼的左颊,继续听着秘道里的声响。卫青桐在另一头,红着脸敲打着石壁。她不仅是因为害羞才脸红,也因为生气。
陆庭临向她提亲了,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却怕陆庭临只是同情她,同情,她为他所作所做的一切。她想到以往陆庭临对柳雨霏情意绵绵的样子,就气上心头,一掌挥了过去。
挥过去之后,她和陆庭临都愣住了。然后她默默地站起身,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悲凉：“你如果不喜欢我卫青桐,不需要这样对我。”
陆庭临刚要开口解释,卫青桐走到一旁：“先出去吧,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方法……”
陆庭临哑然片刻,就到一旁开始探寻出路了。卫青桐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太快,简直把他当成了流氓,但她也知道,她是真的,不愿他委屈,如果不喜欢自己,便不要拿这种方式成全自己。
她这一巴掌,也打醒了自己。
她突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伴着一种奇异的花香涌来。她立即意识到,这是笑梦断魂的味道。陆庭临的身音从身后传来：“是笑梦断魂。”卫青桐诧异地看着他,他缓缓开口道：“那天,我帮雨霏处理伤口时,就闻到这个花香,但我并不知道……”
他走上前仔细嗅着四周,卫青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疼了起来。
果然是她啊,给这傻子下毒。居然如此狠心。
陆庭临转身道：“这后面,是味道的来源。”他指的是他面前的一块石壁：“这里,说不定真的有逃出去的暗道,据我猜测,这应该是永安堂内部有谁中了毒,又被奇袭,这才被暗算了。”
他用力推动起石壁,只听刺耳的摩擦声,有亮光透了进来。卫青桐兴奋地呼了一声,这石壁的后面,有着一条羊肠小路,有梯阶延上,已看见有青绿的枝芽从上方的空隙里露出。
陆庭临极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她立刻感觉到一份温暖自手心传出,她听到他轻声说：“走吧。”
他走在前方一步开外,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一般,淡淡说道：“如果我说,不是同情也不是成全,你信吗”
她偷偷看着他的脸,心又嗵嗵跳动起来。小路的石壁旁都布满了青苔,缝隙中漏下的雨水虽然不少,但还是残留着淡淡的香味。
“我听到你家被屠杀的时候,很担心。我看到你要跌落到陷阱的时候,很担心。我看见你手断了,浑身是伤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很担心。陆庭临没有回头。我原本以为,那是因为我对你有愧才关心你,可是看到你受伤了,满身是血,我后悔得想去死。”他一字字的说出来,心里的灰尘慢慢扫去。
卫青桐的泪珠却一滴滴地滚了下来。
陆庭临推开暗道的门,阳光倾洒进来,落到他们身上。在这一刻,陆庭临才看见卫青桐满脸的眼泪,他没有多加犹豫,狠狠地抱紧了她,卫青桐没有挣扎,靠在他的前胸前,眼泪无声的落下。
她等到了,他的真心。
俩人伫立在已经荒废的杜家后院,一句话也没有说。
许久之后,陆庭临淡淡微笑着:“不要哭了,我从未看见你哭过,你一直,都只会对我笑。”他看着卫青桐不断涌出眼泪的双眼:“还哭”
卫青桐还未反应过来,他冰凉的唇就吻上了她的眼角。卫青桐一怔，更是泪眼朦胧。
“天哪，”陆庭临苦笑着看着卫青桐：“从前我对你对坏，你都不哭，今天我对你好，却哭个不停。”
“我只是突然想起,爹爹他说,要亲眼看着我披上嫁衣。”卫青桐有些歉意的看着他，他轻轻一笑，搂紧了青桐：“以后我会陪伴在你身边,我们找到大哥和秦姑娘之后,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卫青桐点头,乌黑长发在空中舞动。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十三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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