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十二章（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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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一路上没什么事,清静得很啊。”一匹皮毛黑得发亮的骏马奔驰到姑苏翰的身旁,马上男子扯下蒙面黑巾,对着正坐在名叫流苏的枣红色马上,神色有些不安的姑苏翰说道：“除了这个小鬼,居然再无旁人来扰。”
他指的小鬼，是坐在姑苏翰身前的一个赤足少女。这虽是一名少女，神情中却透着一股超过年纪的漠然。她眼神丝毫不动，径自看着前方。
“三弟，九婴可好”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怀有身孕,还跟着你,真是不懂事。”
“哟，大哥你说我坏话，我可是就在你身后啊。”一个慵懒中带着妖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姑苏翰歪嘴笑了笑：“就是说给你听的。从来不听大哥的话，非要跟着来永安堂。”
“不过，”姑苏翰的剑眉一竖：“你们怎么都跑到我身边来了，不是在暗里吗？不怕惹人注目？”
“还说我们？”九婴御马上前，和尤鸾同排，眼里的衣袍包裹住些微隆起的腹部。她勾嘴一笑，尽是妩媚：“大哥一路上早就惹得鸡犬不宁，现在马上就到永安堂了，倒是怪起我们了。”
“吵不过你，我三弟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姑苏翰笑了起来，身旁的尤鸾也露出笑容，道：“是，的确不如嫂子贤惠温柔，一天吵极了。耳根子都被她念叨出茧子了。”
姑苏哈哈大笑起来，九婴气得去揪尤鸾的耳朵。不过一瞬，她的手停了下来，因为身旁的姑苏翰散发出逼人的怒气。
“大哥？”九婴看着姑苏一脸严肃，有些害怕。尤鸾握了握她的手，也转头看向姑苏翰。
姑苏翰片刻后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出事了。”
他一句话，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这一路上，太平静了。
以往出行，姑苏翰的行事草率随性，很早就暴露了一黍清风的身份，一路上闻风赶来报仇的人虽说不上源源不断，但至少也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找麻烦。可是这一次，却，一人没有。
“若是说世道好了，能说得通吗？”尤鸾小心翼翼地说出口，九婴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不可能。”姑苏翰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九婴，去叫兄弟们都出来吧，马上就到永安堂了，我有些话要说。”
“是。”九婴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转身而去。
“三弟，你来。”姑苏停下流苏，朝尤鸾道：“带着九婴和兄弟们，都回去，不要靠近永安堂。”
尤鸾惊讶地喊出一声：“不。”姑苏翰用手势示意他小声些：“听我的。马上回去，你让四弟带总部一半人马去纪老二家，保护他们的安全，特别是他儿子纪扶风，再有，让五弟带另一半人马去曜荷家，最后，你和九婴，走得越远越好，从此，没有一黍清风了。听到了吗？这是命令。”
“你呢？”尤鸾坐骑仿佛也感觉到了惊慌，惴惴不安得低声鸣着。姑苏翰还未开口，九婴率领躲藏在一旁的兄弟们靠了过来，她声音里有些焦急：“大哥，都带来了。”
姑苏翰点点头：“好罢，三弟，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就好。我先去一步，记住，不得有违。”
他御马疾驰而去，九婴看了看尤鸾迟疑的表情，又看了看姑苏翰远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蔓延开来。
“你可害怕，丫头。”他身前的少女一动不动，脸上仍是没有表情，道：“不。”
“那便好，记住，死，一点都不可怕。”姑苏翰笑了笑：“这是我欠的债，就是对不起曜荷和刚出世的盈月。你可知道，刚才你给我的那张血帕，上面的话……”少女摇了摇头，他看了看眼中升起些微神采的少女：“还委屈了刚见面的你，恐怕要和我一起死了。”少女嘴边升起莫名的笑，姑苏翰眉头稍稍一颦，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杜氏钱庄。
大门上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他从来不去那地宫，即使这钱庄中就有一条密道可通往那里。但他不喜欢黑暗阴森的地方，更何况，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做交易。
杀了最后一批人，他就再也不干了，他这么打定了主意。盈月一出世，他就萌生了这个想法，他最后攒一笔钱，就带着曜荷和盈月离开那个人情淡薄的秦府。
他不愿的，没有人能逼他。他要做的，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刚推开大门，就感觉到了不对。院中空无一人，一人皆无。这偌大的杜府，家丁佣人丫鬟，他看到的，从未重复过面。现在却一人没有，连鬼都没有。
他倒希望有个鬼，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四周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回音，他身边的少女，走在他的身前，却无一点惧怕。
“丫头。”他唤她，她转过身冷漠地看着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管你是谁，快走。”少女的眉毛微微一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我随身不带银子，只有这玉，跟了我十年有余，你快走，玉当了，够你吃到嫁人。”
“为什么？”少女的喉中第一次有些颤动。姑苏翰笑了笑：“快走，我以为只是小麻烦，现在看起来，我是非死在这里不可了。”
少女凝望着他，他的脸上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惊慌，又仿佛什么表情都没有。少女紧紧捏着手里的玉，低声说：“你不怀疑我说的话？”
“什么话？”“我说那血帕是一个少女给我，命我转交给你。”姑苏翰笑：“信。”
“那你，也快走。”少女说完，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什么，你是在劝我逃吗？”姑苏翰眯了眯眼，笑着说：“我姑苏翰，是死也不会逃走的。而且，杜大哥明显是遇到什么劫难，我要查清楚。另外，你给我的那张手帕，上面的诗句，让我很是不安。虽然之前也会被人威胁，可是总感觉这次不同。丫头，我不知你叫什么，不过我谢谢你的好意。”
少女紧咬住嘴唇，张开嘴，说：“我叫沈……”
话音未落，姑苏翰一把拉过她，把她抱在怀中，飞快闪到一根红木大柱后面。只听嗖嗖嗖几声，少女的耳边疾驰掠过几道影子，影子有些落在柱子上，发出骇人的声响，有些落到身后的墙边，她一看，是黑色的箭，箭上有着古怪的花案，像是蛇却又不像。
“酸与，又是他们。”她听到姑苏翰说：“看来这次在劫难逃，我杀了他们帮主，现在找上门来了。”
姑苏把少女放在墙角：“暂时不要出来，装尸体就好了，知道吗？”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吓傻了？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听着，就是躺在地上别动，一定别动。”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就是看到我死了，也别动。”
姑苏翰站在院子中间，四周是黑压压的一片，他摸出身后的剑，用衣角极认真的擦拭起来，像摸着一个情人，那般温柔地擦着。
“隽裂，今天，你我是要大战一场了。”隽裂跟了他十一年，他极少用它，今天，却不得不拿出来了。
他随手挥出剑，身形极美，却又招招致命，一时间，整个院落中只留下半数人马。
“就凭你们，是赢不了我姑苏。”姑苏翰用衣袖擦去血迹，冷笑道。
“这我当然知道。”这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姑苏翰听到这个声音，身子明显一颤，他急忙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男子手握一柄长剑，脸上的笑放肆而狂妄。
“薛颂！”姑苏翰喝道：“你怎么和这魔教牵连一起。”
“我，可是酸与的帮主。”薛颂又是一笑：“况且我不叫薛颂，我现在的名字是鹤烟客。”
姑苏翰脸上霎时一僵，他神情之中尽是慌张：“鹤烟客，那血帕……”
“是我让那少女给你的。也是我让她撒谎。月色将尽荷花殆，风中独有仙鹤盼。诗句是简单了一些，不过通俗易懂，也是好的。”薛颂把玩起手上的一朵珠花：“这珠花，你可是看着眼熟。”
姑苏翰有些颤抖，但他极力想平静下来，他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想看清薛颂手中的珠花。
“这珠花，是嫂子的吧，你专门到京城一流的师父那里定做的，嫂子和你女儿一人一只，世上绝无其他。”薛颂大笑起来：“这可是嫂子亲自对我说的。”
“你做了什么？”姑苏翰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他双膝一颤，差点跪了下去。
“你对灼华做了什么，我就对她们做了什么。”薛颂的笑容不再，脸变得狰狞，话中是辛酸和愤怒。
“你分明知道，灼华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姑苏翰手中的隽裂握得更紧。
“胡说！！你逼死她的，你逼死她的，你找了个秦家小姐，她想不开跳了崖。”薛颂的情绪更加激动：“我要为她报仇，我要让你，你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薛弟，灼华，她，是被你逼死的。”姑苏翰的语气中有些愧疚，但他还是肯定的说：“你不要逃避了，你逼她来杀我，她不愿，就跳崖……”
“胡说，你到了这时候，却还胡说八道。”薛颂哈哈笑起来：“你的夫人，现在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而你的宝贝女儿，被我下了鸩羽千夜，就算活下去，也连人都不是。”
姑苏翰面如死灰，几度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薛颂得意地笑起来，一挥手，门外抬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尤鸾和九婴。姑苏翰更是一惊。九婴正拼命地挣扎着，看到他，欣喜地喊了一声：“大哥。”尤鸾咳出一口血，虚弱地喊了一声：“大哥。”
“他们跟着你来了永安堂，真是一帮好兄弟啊，我们一直守在一旁，就等着他们来这里。”薛颂冷笑着指着四周：“你可想知道，这杜府，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姑苏翰不语，额前的冷汗慢慢淌下。
“我给杜庄主下了笑梦断魂，他自相残杀，把他的家人杀了个干净，全府乱作一团，该逃的逃了，留下的，我这酸与的帮主，下令把他们全部杀了，
“为什么？”姑苏翰的眼神空洞：“那是你的师哥。我的女儿，只是个孩子。你却……”
“师哥？”薛颂惊异地笑了：“他离开师父的那天，就不是我师哥了，再说，就算是师哥，那又如何？灼华死了之后，师父不仅不管不问，还说灼华是魔教的女儿，死不足惜！我一剑杀了他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杀了师父，更何况师哥。”
“我只求你，饶了他俩。”姑苏翰看向被薛颂手下绑住的尤鸾和九婴。“你想让我怎么死都可以。”
薛颂微微抬起头，眼神里是说不尽的满足和兴奋，他握着手中长剑，慢慢地走进九婴和尤鸾：“你指他们？”姑苏翰缓缓地点头：“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可以任你……”话未说完，只见薛颂抬起手，长剑飞快地刺进九婴的胸前，血喷洒出来，溅到身边尤鸾的身上。九婴没有过多挣扎，就倒在了血泊里。
一声嘶喊，尤鸾的惨叫直冲云霄。
姑苏翰不住地颤抖着，脸色死白，麻木地立在原地。
“做梦，这两个，只能选一个，我知道你很难选，我替你留下一个。怎么样？师哥，谢谢我吧。”薛颂把长剑丢在一旁，更加猖狂地笑了起来：“我不要你死，我怎么能要你死呢？你死了，就没有意义了，我啊，就是要你，看着别人死，自己尝到那种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味道。”
“怎么样？你没得选择，你要你三弟活着的话，就答应我一个条件。”薛颂慢慢的走过去，把身上溅上的血迹用手帕一点点擦干净。
“不行，大哥……”尤鸾在一旁，面如土色的他声音已经嘶哑：“你不要管我们，是我没听你的话，是我的错。”
“多好的兄弟啊，死了就可惜了，是吧？”薛颂呵呵笑了：“你要是想救他，就自行废了武功，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就这么简单，如何？”
姑苏翰仿若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何？师哥？你现在最后还能救一个人。”薛颂在他周围踱步：“恨得马上杀了我？哈哈，不要再动杀我的念头了，你现在是可以杀了我，这么近，但是只要你一动，我的手下，就会把这尤鸾给杀了，还有，我的另一批手下，可在你那纪二弟的家附近，纵使你武功再是高强，也救不了千里之外的二弟吧。”
“好。”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个字，姑苏翰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满足的薛颂：“我姑苏翰，这辈子和你的债，一笔勾销。”
他抬起了手，隽裂在空中一闪。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十二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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