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七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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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触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他猛然睁眼,一双早已失去光辉,充斥着惊恐和绝望的双眼就这么映入他的双眸。
是一颗人头。
他失神片刻,终于吓得坐起身,喘着低沉的气息。
我在哪里?
寒风一扫,他才惊觉自己正在漏天峰上。白雪皑皑,满地是刺眼的白。
他坐起身的同时,又触到了什么东西。仿佛是动物的毛发,在雪水的润湿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从头到脚都因恶心感麻痹起来,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转了过去。
就在白雪的覆盖下,有黑色的毛发从中立着,象是一株小草,但却没有一点生命。他僵硬的拔了出来,出乎他意料,那毛发下面连接的,居然是一颗面无人色的人头。
他一哆嗦,人头又埋进那如沙漠一般的雪地。
尸体,他心中喃喃道。
就在他的身边，全是露出零星一角的尸体。在这荒芜的雪原上，就像是一片天然的墓地，聚集了如此多的冤魂。就在他的腿边，就有一个早已风干的人头，他那惨白的脸上，一张嘴扭曲地张开，仿佛死前正在嘶喊。而脖颈上留下的那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恐怕就是他死亡的原因。
血液从他的脖子流出，直至没有。
他知道，那是因为血喙。只有血，才是搭起到这个平台的桥梁。
漏天峰的结构如同一个天然的漏斗，接下天上那个破裂的大洞里泻下的皑皑白雪。中心是一座早已沉默的火山，早已被大雪埋葬，而这火山的周围，被万丈深渊所包围，人们只能从外围的冰峰上行走，从不敢到达这被深渊包围的死火山。
可是，他却进来了。有谁能想到呢，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却有着邪恶的组织聚集地—酸与。他看见了冰墙上那熟悉的怪物后，他就沿着被鲜血浇灌出来的路，走到了酸与标志的面前。
那灼灼的血红色的眼盯着的，让纪扶风惊了一惊。那有一个透着光线的洞，他走进去，就看见了这片神秘的雪原。但是冰雪十分光滑，他在惊愕的同时，下肢失去平衡，立即滑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醒了以后，就是躺在这死人堆里。
真是卑劣的手段。把活人抓来，割破他们的喉咙，然后用鲜血搭桥，尸体在堆叠站在这里，就像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如果不是他先摔下一段高度的悬崖，恐怕他的血也是不够的。酸与成员从悬崖边就开始放血，然后走在稳固的血喙沙上，一直走到洞口。
他想，酸与从南方迁徙至此，为了隐藏自己，不仅把总部放在没有人可以猜到的漏天峰山，而且还用上了传说中的血喙沙。
他用魄月撑起身子，然后迈进了雪原的后侧的深谷。
出现在他眼前的，先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雪原，雪原的西边，陡峭如尖刀般的山脊一侧耸立着若隐若现的楼阁。虽已被棉被般的白雪覆盖,但还是能看得见建筑物的雄伟。巨大的金色门前,摆放着两座酸与的石雕。仍是赤红得让人不禁有些惧怕。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向门口走去。
他明白,他即将迈入一个什么地方。
有如人间地狱。
不知昏了多少时间,从那个洞掉下来。
伸手一摸,头皮上是已经凝结的血。再想挪动,就发现不可能了。
四周是银塔掉落下来后摔碎的部分。而自己的一只左腿,生生夹在碎片中间,他看见流淌的鲜血,却没有疼的感觉。
可能骨折了。他看着倾斜在一旁的银塔塔尖,暗自感到庆幸,如果坠落再靠那边几寸,后果不堪设想。
洞口投射下来的光很淡,他的视线仅在几步以内。门还开着吧,他欣慰的想,至少青桐能逃走。
他看了看左腿的伤势,好在碎片没有夹得很紧，骨头只是错开了，鲜血都是周围的皮肉被严重擦伤后流出的。闭眼咬牙一狠，生生把腿从里面抽出来，然后以迅雷之速把骨头接起。
只听一声压低的呻吟，他整个人弓起身子，不过他干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薄雾般朦胧的光线里,他的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疼,他是从什么时候习惯的呢?早已忘记了。但他却记得最疼的一次,是师父命令他们三人去歼灭蟒涂教。
一个以毒药和暗器见长的邪教刚潜进它的腹地,那些魔人就如同发现了猎物般疯狂进攻,一时间,毒气漫天,他们只能靠雨霏的琴音抵御不断肆虐的毒,再辅以内力驱除。
但是,雨霏就暴露在那群亡命之徒的眼中,她全心奏乐,根本无力还击。就在一个瞬间,蟒涂的长老放出了千条颜色各异的蛇,象飓风一般袭来。大哥挡在前面,只看他挥剑之处,仅留下蛇的残破尸体。
但蛇的数量之多,却是连他们万万抵挡不住的。
突然间,一抹红色从他眼前划过,直奔雨霏而去。
红樱桃。
他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就直接迎了上去,在它攻击雨霏前一刻挡在它身前,然后那条血红的蛇就这么咬上了他的左肩。仅仅一口,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咬,却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痛不欲生。
他保持住最后的清醒,用白梭割断了它细长赤红的身躯,只看它断成两半的身躯剧烈痉挛着,然后渐渐平息下去。
他只觉得左肩如同烈火灼烧着,然后就是更深的疼痛,仿佛被什么钻进了他的血肉，然后贪婪的吮吸着。
“师哥,”他看见雨霏担忧的脸,但她的演奏却是丝毫不敢停。“没事。”他吐出这句话时,左肩又是剧烈的一疼。
鲜血溅满了他的脸,他的左肩瞬间血肉模糊。
大哥面无表情的拿着魄月：“快包起来。”
他知道,这红樱桃咬进人皮肉的同时,也把无数小蛇放入了他的伤口,红樱桃以血为食,如果不及时把伤口处理,他的血就会被活生生吸光。
大哥在间隙中过来,用剑削去了他左肩的肉,这已经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但也却是最疼的。
他看似麻木的用撕碎的衣服包住伤口,却是疼得连意识都差不多磨尽了。
好在不是雨霏,承受这种疼痛。他欣慰地一笑,然后继续斩杀着那些不断攻上来的人。伤口不断的撕裂着,他用余光看见大哥隐藏着的紧张神情,他喊着：“快滚回去坐好,你都伤成那样只会给我扯后腿。”
怎么可能……
他心里暗自笑起来,大哥永远是这样,看着冷酷如霜,心里却是载着比常人更深刻的感情。
永远都把自己放在死的第一位。
他看着同样身处险境的纪扶风,也喊道：“大哥你害怕就先带着雨霏走吧,我可是比你厉害呢。”
他抑住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声音,笑着又把白梭插入了一个个杀红了双眼的教徒。
突然,他只觉头脑一疼,他视线模糊起来,重重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薄暮山上的妙心堂。
又是大哥救了他……他心中清楚。半年之后,他才见到伤愈的大哥。师父告诉他,大哥一人独撑了下来,把力竭的雨霏和昏迷的他,一步步,从蟒涂山带了回来。刚把他放到地上,大哥就昏死过去,直到五天后才醒过来。师父一度以为,大哥是挺不过去了。
那年他十八岁,大哥十九岁。他的命,从此不再属于自己。
他勉强站了起来,拖动着伤腿。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他心中念道。离开了光线照射的地方,他陷入了黑暗里。但他却第一次那么平静。
他不欠她了。
虽然想到她柔弱秀丽的面容,他心中还是一疼。
雨霏。
这个名字萦绕了他的整个年少,不过今天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该放下了。一开始,她就没有看见他,那么一年,二年,十年,她的心里,仍不会给他留出一片空间。
一开始就没有看见,等待着他的,莫不过又是一个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十年。黑暗里,他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一阵扑面而来的恶臭,他看见黑暗里隐约的几个影子在前方的小路上。
是尸体。
早已腐烂得不成人形。但腐烂的味道却轻了许多。怕是这里通风尚可,尸体明显没有之前在甬道中的那么臭。
通风?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洞口是青桐刚才打开的,按理说这里也应该如甬道一般,没有什么通风口才对。
他抬起头疑惑地查看着四周。有光线,虽然那也许只是幻觉,抑或是洞口的反光,但是他的确看见了,有弱弱的光线投射过来。
他小心走了过去,这小路很长,就在唯一的拐角处,的确有昏黄的光,他心中一奇,走了进去。
又是一个弯曲的小道,但是光线却是越来越集中。他内心的火苗跳动着,手心也紧张的出汗。伤腿延缓了他的速度,他可以感觉到有血流出的粘着。
门。
竟然在这种地方,他看见了一面形状已经有些扭曲,但的确是门的东西。微弱的光线从门的缝隙冲出,然后溶解到黑暗里。
他感觉到,这门的后面,就是他要寻找的秘密。
他内心复杂地用已经被汗水濡湿的手,慢慢,慢慢,推开了那面布满灰尘的,未知的门。
吱呀一声。
门仿佛叹息一声般,缓缓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七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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