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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以画入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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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除了闻讯而来的新客,更多是积攒下的老主顾。有些人未到,也送来了开业贺礼,给足面子。
客人实在太多,掬月、小红、池兰,就连陈如意也在前头忙着接待。
如此火爆的场面,除了店铺本身的口碑,更要归功于掬月精提出的“三重雅意”开业酬宾策略。
那限定蕾丝珍珠手包被单独陈列在托盘里,精巧的蕾丝钩织、圆润珍珠做扣,在柔和光线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几乎是吸引了所有进门女客的目光。
小红更是机灵,瞧出客人们的喜爱,便一遍遍地强调:“这手包呀,是我们姑娘特意为开业画的图样,蕾丝是一针一线手工钩的,费时费力得很!就做这一批,赠完可就再也没有了,绝不会复刻!”
这番说辞,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客人,一听独一份、不复刻,生怕错过,当即下了单子。
有那相熟的夫人,更是拉着掬月的手笑道:“掬月,我今日定是要凑足三两银的,那手包可务必给我留一个!”
大喜的日子,掬月自然没有说不好的,凡有求必有应。
才包了两个手包送走两位客人,就见刘玉书带了茯苓远远而来。
“掬月!恭喜恭喜!这般热闹,怎能少了我?”
“玉书小姐。”见到刘玉书,掬月也很高兴。两人来来回回早已熟稔,称呼也从刘小姐变成了玉书小姐。
刘玉书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真心恭贺道:“你第一次开业我没赶上,心里一直惦记着,这次定要来好好贺一贺!”
更何况,自己的嫁衣还请得是掬月来做,于情于理都是要送礼的。
她说着,便让丫鬟茯苓奉上贺礼,盒子打开是一串珊瑚手钏,红红火火寓意吉祥,分量十足。
她性子爽快,开口便让掬月带着她看看那新设的妆造间。
“你这地儿极好,光线足不说,这西洋镜竟这么大,我可是从没见过。”刘玉书回头对掬月道,“下月十八家中长辈寿诞,我得定下那日的妆造。还有夏衣,我也预定了。只是今日你这儿人多,你且先忙着,过两日我得了空,再细细来选花样、量尺寸,你可不许嫌我麻烦!”
刘玉书下了定,紧跟着又有三位夫人小姐也预定了妆造。
等到日暮四合,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月裳集的门板合上,终于是清闲下来。
小红悄悄酸胀的大腿,给大家倒了茶水。
她今日嘴巴就没有歇过,现在嗓子简直要冒烟了。
“可算是忙完了。”
“快,都坐下歇歇脚。”掬月招呼着,几人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几乎是瘫坐在了圈椅里。
掬月喝了一口茶,趁着还没完全懒散下来将今日的订单拿出来一一整理。
池兰翻看着记录,语带欣喜:“今日光是因那蕾丝手包而定下超过三两的,就有二十三单。单独预约了妆造的,有九位,单价平均也在二两银子。这样算起来的话...”
“将近九十两。”掬月一下就算清。
池兰听见这个数字,大为震惊:“还得算上那些不足三两的,加起来定是超过一百两了!掬月,这还只是定金,就有一百多两!”
掬月也很高兴,今日的开局远超她的预期。夏日衣服的单价本就比冬日低,能做到一百两的金额,足可见月裳集受欢迎的程度。
小红不知什么时候,也把今日新朋旧友送的礼搬了过来。大大小小的盒子占据了半桌,小红一边报礼单一边对着盒子。
“刘玉书刘小姐,珊瑚手钏一串。兰馨姑娘,粉彩花瓶一对。香腮阁掌柜,十二香露一套...”
礼物林林总总,多是实用或寓意吉祥的物件。
等小红报完礼单,歇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前台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还放着一盆杜鹃。
那杜鹃正是花开时节,红艳如火、灼灼其华,远远看去,竟像是在树上结了一片红云。
小红走过去,指着那杜鹃道:“姑娘,这儿还有一盆杜鹃。不过没署名帖,不知道是谁送的。”
掬月闻言,看了看那杜鹃。她毕竟在温府的花房待了几个月,一眼就认出:“这是石岩杜鹃,比寻常的杜鹃更耐寒,怎么有人送了这个来?”
“我也不知,不过还挺好看的。姑娘,是放在院里,还是...”
掬月想了想,指着柜台道:“就放在这儿吧,像你说的,还挺好看的。”
掬月原本没把这盆杜鹃放在心里,可等到睡前熄了灯,她突然从床上弹起。
自己在温府后花园打破的那盆花,似乎就是一盆老桩的石岩杜鹃。
泥土四溅,碎瓷狼藉。
旁边还站着一位。
他眉心微蹙,开口一句话就叫她吓了一跳。
每一个细节,此刻回想起来,竟都恍如昨日。
不会吧,不会吧...店里面那盆石岩杜鹃不会是祝淮序送的吧?
这个猜测让掬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可转念一想,两人除开偶遇几面,哪里又有什么交集,他又怎会送花来?
但除了祝淮序,她一时竟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掬月翻来覆去,难得的没有沾枕就睡。半柱香后,掬月睁着眼睛气得掀了被子。
“该死的祝淮序!”
——
一连三天,月裳集都是顾客盈门。
掬月也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定下妆造的客人。
苏昭华出身清贵,家风清正,自小学习书画,是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女。
城中但凡有世家小姐举办诗画集会,必将她奉为座上宾,以期她的墨宝能为集会增色。
今日亦是如此,太中大夫家的小姐在月湖边设一诗画比试,邀请的皆是风雅之人。
以往参加此类集会,苏昭华多是穿了寻常衣裙,略施粉黛便出门,心思全在笔墨之间,于装扮上并不十分在意。
此番却与往日不同。
她那位眼光挑剔的大嫂,前些日子在月裳集定制了一套衣裙,无论是料子、剪裁还是绣工都极为满意,回来后对掬月的手艺赞不绝口。
得知小姑子要去月湖边参加诗画比试,大嫂便执意为她定下了月裳集新推出的妆造服务。
还道:“我们昭华才气自是顶尖的,这通身的气度风仪,也需匹配得上才是。去让掬月姑娘帮你化个妆梳个髻,定能让那些平日里只论衣饰的浅薄之人也眼前一亮。”
苏昭华本觉不必如此麻烦,但拗不过大嫂热情。此刻坐在月裳集明镜前,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掬月仔细端详着苏小姐的面容,她生得眉目清秀,自带一股书卷气。
苏昭华被如此盯着多少有些不习惯,她微微垂了眼睫:“姑娘只随意画得清淡些,不必浓重。”
“诶,这可不行,画得清淡如何出众,还是要艳丽些才好。”她大嫂王元央出声反驳。
掬月看得出苏昭华不喜浓妆,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苏小姐既要参加诗画比赛,不若我们便以画入妆,可好?”
以画入妆?
苏小姐和王元央皆是一愣,她们素日只知梅花妆、仙娥妆、啼妆...这以画入妆,是个什么妆?
两人好奇,却见掬月没忙着上妆,反而是打了热水,拿了棉绳先来净面。
“上妆之前要将面部绞干净,再薄薄地上几层面膏。”掬月边说,手上动作不停,她指尖轻柔,面膏也是搓热了才按压在苏小姐的脸颊上。
王元央看着掬月熟练的动作已是入迷,听了她的介绍,更是好奇:“为何要薄薄地上几层?一次将面膏抹上不行么?”
“若是想之后的妆容服帖,那定是不行的。面膏厚重,一次性抹上,后续上粉就容易脱妆。”
“脱妆,这个词倒是有趣,我还从没听过。”王元央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她原本觉得涂脂抹粉不过是寻常功夫,便是月裳集也不过只能比自己多会几个花样,没想到仅是涂抹面膏就有这么多的门道。
涂完养肤的玉容膏,便是上粉。
掬月选的珍珠粉,粉质细腻,颜色自然,算是这个时候底妆的佳选了。
只是上妆的时候,掬月也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整张脸都涂上粉,而是以面中为起点向边缘铺开,并不厚重,却因为她恰到好处的手法,让肌肤如宣纸般光洁细腻。
继而她手腕悬空,拿出一支磨掉了笔尖的毛笔,蘸取了鹅黄色粉在手背上扫去余粉后,铺在在苏小姐的眼皮上,由眼尾向眼头,轻轻晕染开来。
石青色画完,她又换了新笔,蘸了石青色,画在苏小姐的眼皮褶之间。那颜色薄如青烟,渐次铺陈,仿佛远山含翠,云雾缭绕。
颜色虽是大胆,但掬月晕染到位,只觉得眉眼盈盈,独有韵味。
光是这般独特的眼妆还不够,掬月又细细修了苏昭华的眉形,用青黛勾勒出远山状,更暗合了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的诗意。
最后,她用笔尖沾了一点点碎金箔,小心地点缀在眼皮中央,如同阳光穿透云层,倾洒江面之上,波光粼粼。
这妆容并非浓墨重彩,口脂也选得清淡,却仿佛苏昭华的眉眼间蕴藏了一幅微缩的山水画卷,青绿交织,空灵悠远。
“苏小姐,您睁眼看看,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