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女大十八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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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间的桌案上铺着一排新画的图样，比之春日的汉洋折衷又是另外一番简洁的设计。
池兰翻了翻桌上的图样，最上面的一张是条肩膀上系了两根细带的连身长裙，空空大大并不显示腰身。下边又是一件背心式样的披衫，只上身扣了扣子，下摆垂至大腿处。
后面还有交领的短袖、宽大的短裤、中裤...
小红也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条无腰身的长裙，“姑娘，这裙子穿上，能好看吗？”
赵师傅拿起那件短袖交领衫的图样，仔细看了看剪裁线，眉头微蹙：“这袖口如此之短，又这般宽大，倒是凉快，只是...这露着手臂，于礼不合吧？”
陈如意见识广些，胆子也大，沉吟道：“样式是够新奇，你用色清淡，倒是适合夏日。若再用透气飘逸的料子，风一吹倒是也有些味道。还是得看成衣做出来是个什么效果。”
掬月听了大家的议论，点头道：“我知道大家的担心，这些款式乍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但我并非要立刻作为外衣推出。”
她说着拿起那件露出两个胳膊的背心式披衫的图样，解释道：“譬如这件披衫，可以穿在襦裙外面，作为罩衫。这短裤、中裤，亦可作为居家便服，总比穿着层层叠叠的裙裤要凉快些。”
池兰倒是很喜欢这些设计，她鼓劲道：“经常听客人说咱们月裳集能立足，靠的便是新字。若总是循规蹈矩，与别家何异？还是掬月先做出样衣来，反正现在离入夏也还有一个多月，怎么着也来得及。”
众人又提了些意见才散了，掬月再次伏案，针对大家提出的疑虑，对图样进行微调。
接着是挑选料子。夏日衣衫，首重清凉透气。
库房里的葛布质地轻薄如蝉翼，透气性极佳，带着天然的肌理感，可以用于制作那件裤子和连身裙，打造一种随风摇曳的飘逸。
杭绸比葛布稍显挺括，光泽柔和，触感爽滑，用来制作交领短袖衫和背心式披衫，既能保持版型，又不失清凉。
颜色上多用清淡雅致的色系，月白、浅碧、薄柿、柔紫、天水碧，力求在视觉上就先带来一点凉爽的效果。
夏日衣裳的绣花自然是能省则省，以免增加厚重感。
但掬月并未完全放弃装饰，蕾丝再次被拿出来，拼于裤脚两布之间，以镂空的花样作为装饰。
几日忙碌后，几套主打款式的样衣终于完工。
恰逢雨后初晴，阳光明媚，正适合将样衣上身，看看效果如何。
小红、池兰还有自己都各试穿一套，店铺里施展不开，三人换了之后都到了院里。
池兰穿得是浅碧色织竹叶纹的吊带连衣裙，外披肉粉的背心披衫，这披衫特意做得V字领，当中扣子用了浅粉色的晶石。
缓缓走了几步，步履间裙摆微动，真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味。
“好凉快啊！今日太阳这般大，这一套穿在身上像是没穿衣裳一般。”
池兰这话说得叫小红在一旁捂着嘴笑：“池兰姐姐羞也不羞，什么叫没穿衣服。”
池兰被小红揶揄，气得追着小红就要捏她的脸：“你这小妮子，胆大了！”
掬月见她们在院里追赶了两圈，闹得声音越发大了，赶紧一手一个拦住两人：“好了，这衣裳行走是否便捷也不必问，瞧你俩跑得如此利落，就知道了。”
小红和池兰闻言皆是一笑。
两人又看上掬月身上的穿着，她上身是软绸子的交领短袖，那袖子并非裁剪成短的，而是用扣子固定了在手肘处堆叠起来。若是解开扣子，又变成了盖住手腕的长袖。
她下身则搭了一条拼了蕾丝的阔腿中裤，那裤子放量很大，若不注意看，倒要以为是伞摆一样的半裙。
“姑娘这身衣裳好看，跟以往的风格都不一样，像是...像是...”小红歪着脑袋，想不出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潇洒！”池兰替她补上了。
“对，就是潇洒！看着还很精神呢！”小红连连点头，可她又忧心，“咱们喜欢，也不知客人满不满意。姑娘，您看要不要跟从前一样，我拿着您画好的册子去那些老客家里问询一下？”
“这是自然。”掬月点头，“将每季的新品送到在咱们店里消费多的客人家里，以后都要成为习惯。这次也可以将成衣一并带去，若是她们中意就在自己府中试穿，记下款式和尺寸就好。”
“那咱们这衣裳就不改了？”
“不改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有什么要紧。”掬月点头，“你瞧那夏日不穿衣裳的男人都有，咱们女子穿着清凉一些怎么不行？”
池兰一听，拍手道：“说得正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皆是没有注意到隔壁二楼的窗边有人朝着这边看来。
手里的梨儿汁水滴了下来，宋峰才回神，迷迷瞪瞪地往楼下走。
正房桌案边祝淮序才写好一卷稿，就听见宋峰咂嘴说道：“大人，您说隔壁那月裳集的掌柜，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我方才瞧见，她竟在试一条裙子，那裙摆...竟短到膝盖上头！”
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窘迫的神情，声音低了些，：“不过，那掌柜的腿...生得倒是真好看，白白净净的，跟玉箸儿似的。”
他话音未落，只听“呼”的一声，一本《疏议》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不重，却足以让他一个趔趄。
“我让你注意街面动静，不是去窥探邻舍女子的！”
宋峰捂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可一看见祝淮序那面若冰霜的脸，抱怨的话就不敢说了。
可是从前自己干活的时候开小差，也没见他如此生气啊！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和他那不对头的老爹又闹了不快？
过了一会儿，宋峰生怕大人误会自己，还是解释道：“大人，其实一开始我没想看来着。是正好听见隔壁那掌柜的在跟丫鬟说什么设计、维护客户之类的言辞，听着实在新颖古怪，属下心生好奇，才多看了一眼。谁知道她在试那样的衣裳...”
祝淮序看他一眼，挥挥手：“去吧，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记在册子上。”
祝淮序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卷宗上。
方才宋峰说言辞新奇古怪，倒叫他忆起几年前，温府的那个丫头也是言辞新奇古怪。
当时他只觉得那丫头生性坚韧，多听了她几句话，之后又随手帮了她一把。
此后经年，他早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诸脑后。
若不是季宣几次将这事翻出来笑自己，这段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但此刻，经宋峰一提，那黑瘦丫头亮得惊人的眼睛，与隔壁月裳集掌柜那双沉静时如秋水的眸子...渐渐重合。
难道...
祝淮序缓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桌面。
窗外是喧嚣的市井之声，隔壁隐约传来女子模糊的讨论声，而他的内心，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之中。
会是她？
难怪自己在天香楼第一次见她，就觉得格外熟悉。并非错觉，原是他们早就遇过。
他常听人说女大十八变，倒是头一回在人身上具像化地展现了。
小时候黑黑瘦瘦，活像个猴儿，谁知道大了反倒仪态端方。
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聒噪的虫鸣。
——
月裳集隔壁的新铺面历时月余，终于彻底装饰停当。
掬月里外检查了一遍，窗明几净，粉壁生辉，新打的柜子和妆台散发着淡淡的木料清香，那面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来的水银玻璃镜也已稳稳当当地安放好，只待择吉日开张。
这日晴好，掬月便拉了池兰一同出门，去几家出名的胭脂水粉铺子看看。
香腮阁同在走马街上，掬月听说过两回，似是个物美价廉的好铺子。
铺子门面不大，却收拾得极其雅洁，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粉香混合在一起的馥郁气息。铺子里站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妇人，见她们进来，连忙热情招呼。
柜台前放着写精致瓷盒，盒内是各种深浅的口脂。
掌柜望了掬月几眼，似乎也认出她是月裳集的掌柜，愈发热情了：“掬月姑娘可是要买口脂，我这儿颜色齐全，您可以试试。”
“香粉和胭脂有吗？”
“有有有，您瞧那窗下桌案上摆得就是胭脂，我去拿过来给您。”
掬月摆手道：“不必，我们先自己看看。”
走到窗边，掬月同池兰又试了试各种颜色的胭脂，比较着颜色的浓淡与粉质的细腻程度。
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道压低了的女声：“小姐，您干嘛要赌气不回去呢？那祝家公子我听闻也是一表人材，他又是尚书大人的儿子，同咱们府也算是门第相当。老爷夫人也是千挑万选才定了心意，您怎么...怎么反倒不愿意去相看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