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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宾客盈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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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月没推辞,小红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她什么礼也没备,此刻却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拿着!”池兰可不管她这个那个的,直接塞了过去。
红包不大,但是个心意。小红想回礼,挑来拣去还是年前缝得一个荷包稍微能拿得出手。
海棠样式的荷包绣得是如意福禄的好意头,小红扭捏地递给池兰,“池兰姐姐,这是我缝的,针线不好,你别嫌弃。等我以后手艺好了,再给你缝个更好的!”
“那好,我可等着了!”
三人笑闹一阵,围着炉子坐下。
身子暖和了,池兰脸上飞起红霞,话也多了起来:“今日不用跟着我爹娘去走亲戚,才能溜出来找你们。过两日,就又得回温府当差了。”
说起温府绣房,池兰吐槽的话就停不下来,年前才被余惠娘寻了由头骂过一回,这下也只能在掬月跟前抱怨几句。
聊完绣房的八卦,池兰摸着肚子,只觉得腹中饥饿。她这几天被爹娘念叨得,连拜年都没有吃好,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掬月这里好好吃一顿。
掬月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不仅将池兰带来的吃食拆开放在炉边,又拿了些点心和瓜子。
温热米酒甜香浓郁,窑鸡和手抓羊肉热过之后更是滋滋冒油,即便早点吃得肚饱,掬月和小红也是没忍住又用了一些。
池兰更是敞开了肚皮吃,等到喝完三杯米酒,吃完一个鸡腿、两块羊肉才停下嚼得麻木的腮帮子,去桌上拿手绢来擦嘴。
目光随意扫过桌面,池兰看见旁边放着的一沓稿纸。
那稿纸上画的衣裳倒还罢了,池兰早见识过掬月于色彩搭配和刺绣花样上的精湛技艺。但这次稿纸上的...姑且叫作帽子吧,形状奇特不说,就是上面的装饰也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那帽子形状圆巧,一侧设有宽檐,宽檐之下是微卷的花边。还有那衣衫外搭的像是披肩,可那镂空的花纹奇巧繁复,绝非寻常刺绣所能及。
“掬月,这又是你新想的花样吗?”
掬月见她感兴趣,也不防着她。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解释道:“这叫波奈特,是西洋女子常戴的一种小帽。我想着,若是搭配咱们的立领长衫,戴在发髻一侧,或许能添几分别致的俏皮。”
池兰又指着画稿上的披肩问:“那这是什么新的绣样?我瞧着花纹倒是特别。”
“披肩却不是绣的,我打算用一种叫蕾丝的料子,也是海外传来的,是镂空的花样。”
“西洋来的?真是奇巧!”
池兰在温府见识也多,小姐少爷屋里西洋玩意儿也不少,钟表镜扇她也都是见过的,但从没听过有种叫什么蕾丝的料子。
“开铺做生意不比在府里做活,若是不使些新鲜花样,怎么打开销路。”
池兰听了掬月的话,回身坐下玩笑道:“真真是当了老板不一样了。”
池兰虽是玩笑,但看着这间小小的店到处透着温馨,心中不由得想,半年多前,掬月还和自己一样。在温府绣房里对着嬷嬷陪笑脸,对着针线活计熬心血。
可如今,她已是这月裳集说一不二的主人,不单生意红火,还能随心所欲地琢磨这些新奇有趣的衣裳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和怅然涌上她的心头。
其实,掬月不止一次提过,让她离开绣房,来店里帮忙。
自己不是不动心,看着好姐妹如今这般自在光景,她何尝不想?
可自己爹娘都在温府讨生活,真要让她迈出那一步,辞了工来做这前途未卜的营生,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缺了那么点不破不立的勇气。
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池兰最终还是把那份心思咽了回去。她放下稿纸,故作轻松地拍拍肚子:“行了,吃饱喝足,我也该回去了。再待下去,只怕我爹娘要寻人了。”
她起身,直接将掬月送的那件簇新斗篷系在身上。
送走池兰,又休息了大半日,掬月终于是重新振作,将年前还积了的几个单子翻出来。
好在如今她已非孤身奋战,小红经过大半年的磨练,在裁衣上已能独当一面,针线上的姚娘手艺扎实,负责缝纫和简单的绣花绰绰有余。
初七姚娘便要来上工,在此之前这几个单子对应的裁片都由小红裁剪出来,分门别类整理好,姚娘一到便能立刻上手缝制。
这便是有帮手的好处,自己可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设计和新品的筹备上。
元宵节重新开门,总得有件新衣抓住人眼球。
掬月亲自去库房挑选了料子,鹅黄色的云缎光泽柔和,触手轻盈,天蓝色的暗纹锦缎色泽沉静,垂坠如瀑。
另外又选了几样轻纱用作辅料,再来便是做蕾丝的纱线。
长衫和马面裙掬月如今做来已经是得心应手,重头戏是披肩和帽子上。
披肩只需用蕾丝织出样子,帽子则是复杂得多。
波奈特帽子没有现成的样子可以参考,全凭记忆和想象。
劈得细细的竹条,先用温水泡软,再小心翼翼地弯折固定,试图编出那小巧圆润的帽胎基底。
这活儿需要耐心,力道稍大竹条易断,力道不足又无法定型。带着小红反复试验了几次,才勉强做出一个形状大抵不错的雏形。
接下来是包裹帽胎。她选了与马面裙同色的天蓝色锦缎,细心地将缎子蒙在帽胎上,一点点捋平绷紧,用胶糊小心粘合,再以同色丝线在内部进行固定,确保外观光滑平整。
光是这一步,就耗费了她大半日的功夫。
帽子上的装饰除了轻纱和蕾丝,掬月还打算用上制作绢花的手艺。用深浅不一的黄色纱缎做出大小不同的月季,缝制在帽檐外侧。
这些活细算起来着实不少,掬月是一心想着闭门赶工不受打扰,可偏生就不让她如意。
这回响得不是临街小门,而是店门。
小红跑去应门,见了来人直接“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小红那声带着十足的惊讶,叫掬月也放下手中活计,扬声问:“是谁来了,小红?”
只见小红引着人走了进来。
那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羞赧笑意,不是皮货铺子的胡酉又是谁?
他手里提着两个扎着红绳的礼盒,未语先笑:“掬月姑娘,新年大吉!”
掬月心下微讶,起身温婉回礼:“胡小郎君,新年好。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掬月敏锐,早察觉这少年目光中那份超出寻常的热切,她对胡酉虽无恶感,但也没想过承他这份情。
本以为少年人心性,这点子莫名其妙的好感不过月余也就抛诸脑后了。却没承想,他竟会在大年初四,找到这月裳集来。
胡酉见她起身,忙将手中的礼盒往前递了递,分明是寻了个借口:“年前店里新到了一批漠北的奶酪和肉脯,味道极好,我...我爹让我给相熟的客人送些尝尝鲜。”
掬月不过在他的皮货铺子只买过一次货,货款也少得可怜。而他送来的东西,打眼一瞧就不便宜。
胡酉也知自己这个借口找得拙劣,搔搔头笑得憨直。
掬月心知肚明却不戳穿,示意小红接过礼物,只谢了胡掌柜,又包了回礼让胡酉带回去。却丝毫不提让他入屋坐坐,喝一杯茶。
胡酉只当自己说得隐晦,掬月没明白自己的心意,此刻却也不好再说这东西是自己特特送来的。
他拎着回礼一步三回头,嘴巴张合几次,只觉得这讨好姑娘的事怎么不像隔壁阿兄说得那么容易。
门复关上,将那少年恋恋不舍的目光隔绝在外。
掬月松了口气,刚提起针线,门外竟又响起了叩门声。
今日这月裳集,倒是宾客盈门了。
这次门外站着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眉眼伶俐,手中捧着一个颇为雅致的锦盒。
她见了小红,便含笑一礼,声音清脆:“这位姐姐好,请问掬掌柜的可在?我是春风楼兰馨姑娘身边的丫鬟,名唤小蝶。我家姑娘特命我前来,给掌柜的送一份年礼。”
兰馨姑娘,掬月怎么会没印象。
自家月裳集打响头炮靠得可就是这位春风楼的兰馨姑娘。
“小蝶姑娘好久不见,快请进。”掬月带着小红迎了人进门,“劳烦兰馨姑娘记挂。”
“掌柜的客气了。我家姑娘常说,年前多亏了姑娘您巧手缝制的那身衣裙,让她在比较上艳压群芳,一直感念于心。近日得了些江南来的新茶,便想着一定要给姑娘送来尝尝。”
小蝶对着掬月十分恭敬,只因自家姑娘交代了,一定要维护好月裳集的关系,年后还得请这位掌柜的再为她裁衣呢!
其实,兰馨姑娘确实为月裳集助力良多,但掬月又何尝不是她事业上的贵人!
单说那一次比较,就让她名动京城,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就是春风楼的老板也对她另眼而待。
所以这次她让小蝶来送礼,却也是存了一份心思。
“今日奴婢来时,我家姑娘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若是方便,想请掌柜的得空时过府一叙。她想劳烦您再做一身春日的新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