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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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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沈砚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反复交织着谢逐青那双冰层崩裂、熔岩翻涌的眼眸,以及那个充满混乱与掠夺意味的吻。冰冷的香气变得灼烫,缠绕着他,几乎令人窒息。
第二天清晨,他被侍者唤醒,送来的早餐比以往更加精致,但他食不知味。整个上午,他都惴惴不安,等待着那声或许会来的传唤,同时又恐惧着它的到来。
谢逐青会是什么反应?是继续那冰冷的审问,还是对昨晚的意外只字不提,当作从未发生?抑或是……更加难以预测?
然而,传唤并未到来。
一天过去了。廊道外模拟的天光由明转暗,巢都内部永恒运转的嗡鸣声依旧,一切都按部就班,仿佛那个昏暗厅堂里失控的瞬间只是沈砚的一场幻觉。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沈砚更加心绪不宁。这不像谢逐青的风格。他那种掌控一切的人,怎么会对如此越界的行为毫无表示?
沈砚甚至忍不住向送餐的侍者旁敲侧击:“殿下……今天很忙吗?”
侍者依旧是那副恭敬而疏离的面孔:“殿下的行程,我们无权过问。”
被彻底隔绝在外的不安感再次袭来。
又过了一天,依然风平浪静。谢逐青仿佛彻底忘记了他的存在。
沈砚从最初的不安,逐渐生出一丝荒谬和……愤怒。
他算什么呢?一个需要时就拉过来审问、观察,甚至失控时可以随意亲吻,不需要时就弃之不理的物件吗?那个吻对他而言,难道就真的如此无足轻重,甚至不值得一句解释或警告?
这种被无视、被轻蔑的感觉,比直接的审问更让他感到刺痛。至少,审问意味着谢逐青还在“意”他,还在他身上投注注意力。
而现在,他像被闲置在了华丽的牢笼里。
第三天下午,沈砚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无声的煎熬。他主动走出房间,来到那条可以眺望中庭的封闭廊道,来回踱步。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反抗。
他的目光落在廊壁一侧嵌入式的信息屏上,那通常用来显示时间、内部公告和一些基础的娱乐资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试图操作它,寻找与外界的通讯接口——明知这几乎不可能。
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了权限不足的提示。
“您需要什么帮助吗?”凌恩的声音如同鬼魅般自身后响起。
沈砚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凌恩不知何时出现在廊道入口,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
“我……”沈砚一时语塞,心跳加速,“我只是有点闷。”
凌恩走上前,目光扫过那锁定的屏幕,语气平淡无波:“如果您感到无聊,阅览室内有一些经过筛选的影音资料可供消遣。请不要尝试操作权限外的设备,这是为您的安全着想。”
又是这套说辞。
沈砚看着他,忽然鼓起勇气,脱口而出:“殿下呢?他……是不是不想再见我了?”问出这句话,他感到一阵屈辱,但又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急切。
凌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公事公办地回答:“殿下近日事务繁忙。待他处理完毕,自然会召见您。”
“繁忙?”沈砚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嘲讽,“忙于忘记发生过的事吗?”
凌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沈砚语气中的冒犯感到不悦,但他依旧克制:“殿下的决定,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请您安心等待。”
安心等待?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
沈砚还想再问,凌恩却微微欠身:“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先告退了。请您遵守这里的规矩。”他说完,不再给沈砚任何机会,转身离开。
看着凌恩消失的背影,沈砚感到一阵无力。从凌恩这里,他什么也得不到。
而谢逐青的回避,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那个吻,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次意外,一次失控,一个不值得记住的插曲。只有自己在这里辗转反侧,像个可笑的傻瓜。
一股冰冷的失望和自嘲漫上心头,将那晚被撩起的一丝混乱悸动彻底压了下去。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开来。
与此同时,主厅内。
谢逐青确实在处理文件,堆积如山的电子和纸质报告几乎将他淹没。巢都的事务,帝国各方势力的动向,以及与“深寒计划”残留影响的后续处理,每一样都耗费心神。
他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坐姿依旧笔挺,处理文件的速度快得惊人。
凌恩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杯提神的效果放在他手边。
“他怎么样了?”谢逐青没有抬头,声音冷得像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凌恩沉默了一下,如实汇报:“沈先生似乎有些焦躁,今日尝试操作廊道的信息屏,被属下阻止。他……询问了您的状况。”
谢逐青翻动文件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
“看好他。”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接触任何外部信息,也不许他离开限定区域。”
“是。”凌恩应道,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殿下,您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是否需要……”
“不需要。”谢逐青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出去。”
凌恩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厅门关闭,室内重归寂静。
谢逐青终于停下了笔。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冰冷恢宏的巢都景象,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烦躁和自我厌弃。
那晚的失控,像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那种情况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而失控的对象,偏偏是那个最特殊、最麻烦、也最让他……困惑的存在。
沈砚。
他的气息,他的反应,他唇瓣柔软的触感……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试图闯入脑海。
谢逐青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得极紧,强行将那些杂念驱散。
不能靠近。不能受影响。他需要的是数据,是真相,是纠正错误,而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混乱的情绪波动。
回避,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笨拙却也最有效的处理方式。他需要时间重新筑起冰冷的壁垒,将一切拉回“观察”与“被观察”的轨道。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有些温度一旦触碰,就无法真正回到原状。
无形的隔阂与猜忌,如同悄然蔓延的冰霜,横亘在两人之间。
一个在冰冷的沉默中煎熬猜测,一个在繁忙的公务下刻意回避。
这场无声的博弈,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