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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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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地图的光线在幽蓝的洞穴里显得有些微弱,却清晰地勾勒出周围复杂的地形。谢逐青的手指在地图上缓慢移动,指出几条可能的路径,声音冷静地分析着每一条路线的利弊和可能遇到的危险。
沈砚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时地从地图移到谢逐青的侧脸上。
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岩石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他专注的神情有种独特的吸引力,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难题能困扰他。即便身处如此境地,他的思维依旧清晰缜密。
“……这条裂缝最窄处可能需要攀爬,你的腿……”沈砚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右腿上。
谢逐青的讲解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回应:“不影响。”
又是这样。沈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不适,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解决问题”上。
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谢逐青关闭了地图,洞穴内重新被那片幽蓝的苔藓微光笼罩,显得更加静谧。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粘稠感。温泉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那奇特的芬芳,无声地浮动在空气里。
沈砚感到一阵困意袭来。连日的疲惫在放松后彻底反扑,眼皮越来越沉。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的后背轻轻抵上了冰冷的岩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地底的温度毕竟还是偏低的。
就在他蜷缩起身体,试图保存一点热量时,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略显破损的军装外套,被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沈砚猛地睁开眼,惊讶地转头。
谢逐青并没有看他,他已经重新靠坐回原来的位置,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在幽蓝微光下像一尊冷硬的雕塑。
但那件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却真实地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沈砚的皮肤,驱散了那点寒意。更强烈的,是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此刻不再带有侵略性,而是温和地、不容拒绝地将她包裹起来。
沈砚抓着外套的边缘,指尖微微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在安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
谢逐青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已经睡着了。
但沈砚知道他没有。他的呼吸频率并非睡眠时的绵长。
他默默拉紧了外套,将自己更紧地裹住。那体温和气息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困意再次上涌。
这一次,他很快沉入了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砚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滑倒,头歪着靠在了谢逐青没有受伤的右肩上!而谢逐青的手臂,正松松地环过他的后背,防止他滑落下去。
这个认知让沈砚瞬间僵住,睡意全无。
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到差点撞到谢逐青的下巴。
谢逐青果然醒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正垂着,看着他,里面似乎有一丝来不及敛去的、极淡的情绪,像是……某种专注的凝视被打断后的细微波动。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沈砚的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坐直身体。“对、对不起!我不知……”
“别动。”
谢逐青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尽管沈砚知道他根本没睡),环在他背后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稍稍收紧了一下,制止了他的动作。
沈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谢逐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仿佛在确认什么。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沈砚的眼睛上。
洞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以及……沈砚觉得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响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谢逐青会不会也听到了?
这个想法让沈砚更加无所适从,睫毛慌乱地颤动了几下,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谢逐青却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一些。
幽蓝的微光在他眼底流转,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沈砚,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距离太近了。
近到沈砚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惊慌的倒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那呼吸里,似乎又隐隐带出了一丝极淡的雪松冷香,不再冰冷,反而像是被温泉焐热了,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暖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沈砚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逐青越来越近。
他……他想干什么?
就在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的前一秒,谢逐青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沈砚的唇角——那里大概是不小心沾上了一点之前吃浆果留下的细微汁液痕迹。
谢逐青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了另一只手——没有受伤的右手,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点试探性地,擦过了沈砚的唇角。
指尖的皮肤带着一点粗粝的温热,触感清晰得惊人。
沈砚猛地一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微放大。
谢逐青完成了这个擦拭的动作,拇指缓缓收回。他的目光重新对上沈砚的眼睛,冰蓝色的深处仿佛有暗流汹涌,却又被强行压制在一片平静之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那瞬间的触感。
“沾到东西了。”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陈述。
说完这句话,他环在沈砚背后的手臂终于松开,身体也重新靠回了岩壁,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仿佛刚才那近乎暧昧的靠近和触碰,真的只是为了替他擦掉一点脏东西。
沈砚愣在原地,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唇角被擦拭过的地方仿佛还在发烫。
空气中,那幽蓝的苔藓芬芳和残留的雪松气息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刻的真实与不真实。
谢逐青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如常。
只有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只虚握着的、指腹似乎仍在微微摩挲的右手,泄露了那冰封表面下的细微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