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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拍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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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窗棂时,沈栖雁才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银杏叶往家走。
速写本揣在怀里,被体温焐得暖暖的,里面夹着江昱白递来的那片叶脉分明的叶子,还有张没画完的背影——江昱白站在棋盘旁,指尖悬在棋子上方,侧脸的轮廓被夕阳描得很柔和。
推开自家那扇旧木门,楼道里飘着邻居家炒菜的香味。
沈栖雁踢掉鞋子,把速写本郑重地放在书桌上,台灯拧开时,暖黄的光立刻裹住了那几页画满听松楼的纸。
他抽出那张银杏叶,夹进新买的玻璃相框里,摆在窗台。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没画完的灯笼。
沈栖雁对着相框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江昱白袖口沾着的木屑,当时没好意思提醒,不知道他后来发现了没有。
书桌上还摊着下午从木器厂带回来的窗棂纹样拓片,沈栖雁拿起铅笔,在拓片边缘添了片小小的银杏叶——和院里落的那种一模一样。
画完才发现,这片叶子的位置,正好对着速写本里江昱白背影的肩头,像片悄悄落下的影子。
厨房里传来水壶烧开的哨声,沈栖雁起身去倒水,路过镜子时,看见自己耳尖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红。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又觉得有点傻,转身端着水杯回书桌,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才惊觉刚才在茶馆里,江昱白递来的那杯茶,温度原来是那样刚好。
台灯的光落在拓片上,把窗棂的纹路照得清晰。
沈栖雁忽然想起沈倦在木器厂说的话:“老木料得慢慢养,就像人一样,处久了才知道脾气。”
当时没懂,现在看着拓片上添的那片银杏叶,心里忽然有点透亮。
他把拓片和速写本放在一起,小心地压上镇纸。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响,像有人在外面轻轻走路。
沈栖雁关掉台灯,躺在床上,黑暗里,听松楼的檐角、棋盘的落子声、江昱白低头量尺寸的样子,都像浸了茶味的墨,在脑子里慢慢晕开。
枕头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江昱白发来的消息:“明天带卷尺,去量后院的石板路。”
沈栖雁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好”,想了想,又加了个句号。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把手机按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窗外的落叶声,慢慢混在了一起。
夜渐渐深了,书桌上的玻璃相框里,银杏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个藏在寂静里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沈栖雁是被窗台上的鸟鸣吵醒的。
拉开窗帘时,阳光正斜斜地照在玻璃相框上,银杏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片小小的掌印。
他摸了摸手机,屏幕还黑着,江昱白的消息大概要等会儿才来。
洗漱时,沈栖雁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发,指尖划过昨晚没褪尽微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从衣柜里翻出件浅灰色的毛衣,领口绣着片小小的叶子图案——是去年自己绣的,当时觉得幼稚,从没穿过,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套在了身上。
出门时,巷口的早点摊刚支起来,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飘出肉包的香味。
谁需要买了两个,想着江昱白大概又没吃早饭,拎在手里往听松楼走。
远远就看见江昱白站在院门口,背着工具包,手里果然捏着把卷尺。
晨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没干透的素描。“早。”沈栖雁加快脚步跑过去,把一个肉包递给他。
江昱白愣了一下,接过包子时,指尖碰到林砚的手背,两人都像被晨光烫了下似的缩回手。
“谢了。”他低头咬了口,热气从嘴角冒出来,“刚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有太阳,适合量尺寸。”
沈栖雁咬着包子,目光落在他的工具包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半截卷尺,和自己画速写时用的那把很像。“后院的石板路是不是也要拓纹样?”他含糊地问。
“嗯,”江昱白点点头,往嘴里塞包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栖雁的毛衣领口,“这叶子……绣得挺好。”
沈栖雁的脖子瞬间热了,抬手拢了拢衣领,假装整理围巾:“随便绣的,不好看。”
江昱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往前走,耳根却悄悄泛起和包子热气一样的颜色。
后院的石板路果然藏着不少花样。
有的刻着简单的回字纹,有的嵌着小小的石子拼成的星子,最角落那块石板上,竟有个模糊的小脚印,像小孩子踩上去的。
“大概是当年铺石板时,有孩子在旁边玩闹留下的。”江昱白蹲下身量尺寸,卷尺的刻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沈栖雁举着相机,对着脚印拍了张照,又拿出速写本,把江昱白蹲在石板旁的样子画下来。
他画得很快,怕被发现,却没注意到沈倦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这边瞟,像被磁石吸着似的。
量到第三块石板时,江昱白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石板边缘的刻痕:“这好像是个字。”
沈栖雁凑过去看,刻痕被青苔遮了大半,隐约能看出是个“雁”字。
“跟你同字。”江昱白的声音有点轻,像怕惊飞了石板上晒太阳的七星瓢虫。
沈栖雁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拂过那道刻痕,青苔湿漉漉的,带着泥土的腥气。
“说不定是巧合。”他强装镇定,却忍不住在速写本上把这个字描了下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卷尺。
日头渐渐升高,后院的银杏叶被晒得暖融融的,踩上去沙沙响。
江昱白把量好的尺寸记在本子上,沈栖雁则把拍好的照片存进相册,分类命名时,鬼使神差地建了个新文件夹,名字是“听松楼的秋”。
收拾东西准备回前院时,沈栖雁的鞋带松了,他弯腰去系,抬头时正看见江昱白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片银杏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落了层薄薄的阳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昱白慌忙移开视线,把银杏叶往口袋里塞,却没注意叶子的一角露在外面,像个藏不住的小尾巴。
沈栖雁系鞋带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这满院的秋光,大概都和这片叶子一样,藏着些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在风里轻轻摇晃。
回到前院时,老茶客们已经摆开了棋盘。
张大爷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量完啦?快来帮我看看这残局,小白上次说的跳马,我总觉得不对劲。”
江昱白放下工具包走过去,沈栖雁则去了楼上,将昨天说要重新补划痕的柱子前,把速写本摊开。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沈栖雁好不容易静下心,在柱子上添上几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江昱白的声音:“补好了吗?等会儿一起去档案室。”
“快好了。”沈栖雁说道。
抬头时,见沈江昱白站在桌旁,手里拿着几张纸。
“手上沾墨了。”江昱白递过纸巾,目光落在那抹墨渍上——在沈栖雁苍白的手背上,竟有种说不出的顺眼。
沈栖雁接过纸巾擦了擦,墨渍却没完全擦掉,反倒晕开一小片。“没事,”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等会儿洗手就掉了。”
两人帮老茶客们添了茶,又听他们絮叨了会儿往事。
有位戴眼镜的老先生说起年轻时在听松楼写情书的事,“那时候没电话,就在靠窗第三张桌写信,写完托掌柜的寄出去,对方总能在茶凉前收到。”
林砚心里一动,看向那张熟悉的茶桌——正是老人说过和老伴初遇的地方,桌角的月牙形,磨损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悄悄翻开速写本,把老先生说的话记在页边,笔尖划过纸页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抬头时,正撞见江昱白的目光。
对方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棋盘,耳根却红了。
沈栖雁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低头继续写字,却发现笔尖在纸上晕开个小墨点,像颗没说出口的心事。
正午,太阳正烈。
二人并肩行走在青石板路上。
“你饿吗?”江昱白说道。
“有点。”沈栖雁说道。
“那个巷口有一家混沌殿,我们去那里吃吧。”江昱白手指着前方,说道。
馄饨摊的暖黄灯光在巷口亮着,江昱白点单时,老板熟稔地应着:“昱白不加辣,不加虾皮。,那这位小伙子要加辣吗。”
沈栖雁愣了一下,说道:“不用,谢谢。”
馄饨端上来时,热气里裹着荠菜的清香。
江昱白拿起勺子,忽然说:“小时候在水乡,馄饨摊都支在桥头,老板会往汤里撒把葱花。”他说话时,嘴角沾了点汤汁,像颗小小的珍珠。
沈栖雁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
江昱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喝汤时喉结滚动,像水墨画里的留白。
他画得入神,没注意到江昱白的目光已经落在本子上。
“画什么呢?”江昱白的声音带着笑意。
沈栖雁慌忙合本子,指尖却被铅笔尖戳了下:“没什么……”
江昱白伸手想拿本子,沈栖雁却把它往怀里藏。
两人推搡间,速写本掉在地上,那页画着嘴角汤汁的纸正好朝上。
“原来我喝汤这么狼狈。”江昱白捡起本子,指尖划过纸上的铅笔痕,“画得挺好,比我自已还像。”
沈栖雁的脸瞬间红了,低头猛扒馄饨,汤汁溅到鼻尖也没察觉。
江昱白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擦过他的鼻尖时,像有电流窜过。
“不爱吃葱?”江昱白忍不住问。
“嗯,”沈栖雁点点头,“小时候吃葱会呛到,后来就不爱碰了。”
江昱白没说话,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葱花也挑出来,堆在旁边——不是不爱吃,只是觉得这样做,好像就能离沈栖雁近一点。
下午去档案室时,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
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脚边,江昱白踢着片叶子往前走,忽然听见沈栖雁说:“明天社区有个老物件交流会,张大爷让我们去帮忙整理展品。”
“好啊,”江昱白立刻应下,踢叶子的力道重了些,叶子撞上沈栖雁的鞋尖,又弹回来,“能看到很多老东西?”
“应该是,”沈栖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说不定有比那把蓝布伞更老的物件。”江昱白自顾自的说道。
沈栖雁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
到了档案室,管理员老先生已经把石板路的档案找了出来。
泛黄的纸页上记着:“民国二十三年秋,铺后院石板,匠人之子顽劣,于角石刻‘雁’字,戏仿先生名。”
“原来真有个姓砚的先生?”林砚惊讶地睁大眼睛。
江昱白指着档案里的附言:“是当年在茶馆教书法的老先生,叫雁成。”他转头看向林砚,目光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和你名字很像。”
沈栖雁的心跳又开始乱了,指尖捏着档案纸的边角,有点发颤。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沙沙的声响里,好像有谁在轻轻说:这世上的巧合,或许都是藏了很久的缘分。
离开档案室时,暮色已经漫上来。
江昱白把档案放进包里,沈栖雁忽然说:“明天交流会,我带相机吧,把老物件都拍下来,以后画进画册里。”
“嗯,”江昱白点头,脚步慢了些,“我帮你举着东西。”
两人的影子在巷子里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像受惊似的分开。
沈栖雁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秋天的路好像格外长,长到足够让这些小心翼翼的心思,在风里慢慢发芽。
老物件交流会设在社区活动室,离听松楼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沈栖雁背着相机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走到巷口就看见江昱白站在那棵老银杏树下,手里拎着个藤编篮子,里面垫着块蓝布,像极了账册里描述的旧物。
“张大爷说用这个装展品,不容易碰坏。”江昱白把篮子递过来,指尖擦过沈栖雁的手背,两人都像被晨露打湿似的缩了缩手。
活动室里已经摆开了长桌,老人们抱着木盒、布包陆续进来,掀开盖子时总带着点神秘的郑重——有缺了口的粗瓷碗,说是当年掌柜的用来分茶的;有磨得发亮的铜烟袋,烟锅上刻着模糊的“松”字;最让人惊喜的是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几十张粮票,票面印着“云城茶厂”的字样。
“这是我老伴当年攒的,”送粮票的老人抹了把眼角,“她说听松楼的茶配粮票换的饼干,是最好的早饭。”
沈栖雁举着相机,镜头里的粮票泛着陈旧的黄,老人的手指在票面上轻轻摩挲,像在触碰逝去的时光。
他按下快门时,忽然发现江昱白站在旁边,正用软尺量饼干盒的尺寸,大概是想做个同款展盒。
“这个纹路很特别。”江昱白抬头时,目光撞进沈栖雁的相机镜头,两人都顿了一下,沈栖雁慌忙移开镜头,假装拍墙上的标语,耳朵却热得发烫。
整理到一半,张大爷拎着个木匣子进来,打开一看,是副骨牌,牌面被摩挲得温润如玉。
“这是当年茶馆的镇馆之宝,”张大爷神秘兮兮地说,“夜里关了门,掌柜的就和老茶客们在这儿推骨牌,谁赢了谁免单。”
江昱白拿起一块骨牌,对着光看纹路,沈栖雁则蹲在旁边拍照,取景框里正好框进江昱白低头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骨牌的白衬得他的手指格外修长。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把这一幕藏进了相机深处。
中午分盒饭时,江昱白特意挑了份没有葱花的递给沈栖雁。
对方接过时愣了愣,低头扒饭的动作慢了些,嘴角却悄悄往上翘了翘。
阳光从活动室的窗棂漏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像条看不见的线。
交流会快结束时,有个穿中山装的老人迟迟不肯把展品拿出来,只是抱着个布包坐在角落。
沈栖雁走过去,看见布包上绣着朵褪色的牡丹,和听松楼的窗棂纹一模一样。“是不方便展示吗?”他轻声问。
老人犹豫了一下,慢慢打开布包——里面是件旗袍,月白色的缎面已经泛黄,领口绣着片小小的银杏叶。
“是我母亲的,”老人的声音发颤,“她当年总穿着这件旗袍来听松楼,说这里的银杏叶落在旗袍上,像撒了把金粉。”
沈栖雁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他想起暗格里那张穿旗袍的姑娘的照片,原来时光真的会循环,把相似的故事藏在不同的物件里。
江昱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旗袍上的银杏叶,忽然说:“可以做个玻璃柜,把旗袍和照片放在一起。”
老人点点头,把旗袍小心地放进藤编篮里,蓝布衬着月白缎面,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回去的路上,藤篮拎在两人中间,偶尔碰到一起的手指像在传递什么秘密。
沈栖雁看着江昱白拎篮的手腕,忽然想起他量尺寸时的认真,修收音机时的专注,还有刚才看旗袍时,眼里藏着的柔软。
“刚才拍的照片,”沈栖雁忽然开口,“洗出来给你留一套?”
江昱白的脚步顿了顿,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浅金的光:“好,我贴在结构图旁边。”
巷口的银杏叶还在落,有片正好落在藤篮的蓝布上,像旗袍上那片绣叶的影子。
沈栖雁看着那片叶子,忽然觉得,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物件,这些说不出口的心思,大概都是为了让某些瞬间变得特别——比如此刻,他和江昱白并肩走着,篮子晃悠着,像晃悠着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把老物件送回听松楼时,天已经擦黑了。
沈栖雁抱着装旗袍的玻璃柜往里走,江昱白跟在后面拎着藤篮,两人的影子在灯笼光里忽长忽短,像被风吹动的皮影。
“玻璃柜放哪个展柜?”沈栖雁停在东墙前,这里刚贴满老照片,空余的位置正好能放下新物件。
江昱白放下藤篮,伸手比量着:“靠窗的位置吧,月光能照进来,像照片里穿旗袍的姑娘站在窗下。”他说话时,指尖离沈栖雁的耳朵很近,呼吸带着点淡淡的皂角味,沈栖雁的耳尖又开始发烫。
两人合力把玻璃柜摆好,旗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的银杏叶像活了似的。
沈栖雁忽然发现江昱白的袖口沾了点灰尘,大概是搬柜子时蹭到的,他想提醒,又觉得这点灰落在白衬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顺眼。
“明天把粮票和骨牌也摆进来。”江昱白退后两步打量,目光落在沈栖雁的相机上,“照片什么时候洗出来?”
“后天应该能取,”沈栖雁摸了摸相机包,“到时候给你留最大的那张。”
江昱白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张大爷却端着两碗热茶进来:“累坏了吧?尝尝新沏的龙井,刚从老茶客那儿收的。”
茶碗放在桌上,热气氤氲了两人的眉眼。
沈栖雁端起茶喝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放下——这茶的温度,和江昱白递来的那杯一模一样。
闭馆时,张大爷有事先走了,院里只剩下他们俩。
灯笼在风里轻轻晃,银杏叶落在灯笼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沈栖雁锁门时,江昱白忽然说:“你的相机借我看看?”
林砚愣了一下,把相机递过去。
江昱白翻看着照片,指尖划过那张偷拍的侧脸,停顿了两秒,又往下翻,直到看到旗袍领口的银杏叶,才抬头问:“这叶子和你毛衣上的很像。”
沈栖雁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拢了拢衣领:“巧合而已。”
江昱白没说话,把相机还给他,转身去收灯笼。
林砚看着他解灯笼绳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的后颈有颗小小的痣,像被墨点轻轻戳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举起相机,想把这一幕拍下来,镜头刚对准,沈倦却忽然转过身。
“在拍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栖雁慌忙放下相机,假装拍天上的星星:“拍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圆。”
江昱白抬头看了看,天边确实挂着轮满月,月光把院里的银杏叶照得像撒了层银粉。
“明天可能会下雨,”他忽然说,“档案里说,秋末的雨总带着点桂花香。”
江昱白想起那把蓝布伞,不知道是不是还放在墙角。
“那明天带伞?”沈栖雁问道。
“嗯,”江昱白点头,目光落在他的相机包上,“我帮你拿。”
两人走出巷口时,月光把路照得很亮。
江昱白踩着沈栖雁的影子往前走,忽然觉得这影子比白天长了些,像在悄悄往自己这边靠。
快到分岔口时,江昱白忽然加快脚步:“洗照片的时候,我陪你去。”
沈栖雁的脚步顿住了,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的湖面。“好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片银杏叶。
回到家,沈栖雁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翻到那张偷拍的侧脸时,忽然发现江昱白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这边——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沈栖雁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把照片设成了桌面,又在旁边建了个新文件夹,名字是“藏在影子里的话”。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雨气飘进来,沈栖雁摸了摸毛衣领口的叶子,忽然觉得,这秋末的雨大概是甜的,不然怎么会让人心里像揣了颗糖,连呼吸都带着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