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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柯寂托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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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与塔尔塔罗斯回到冥界。
哈迪斯踏着黑曜石铺就的河岸前行,玄色袍角拂过凝结着寒霜的石砾。不远处,卡戎正用船桨敲打一个死死扒着渡船边缘的灵魂,那魂灵发出凄厉的哭喊,指甲在船板上抓出刺耳的声响,却被船夫面无表情地一桨拍落,坠入下方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河。
“阿刻戎河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哈迪斯的声音在雾气中扩散。他望着那条奔腾的痛苦之河,河水漆黑如墨,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仿佛无数人在同时哀嚎的声响,河面上漂浮着零落的白骨,那是未能支付渡资的亡魂留下的残骸。卡戎的渡船在河面上颠簸,像一片随时会被吞噬的叶子,唯有船夫手中的长篙泛着淡淡的神光,稳住了船身。
卡戎闻声抬头,灰白的胡须上沾着河泥,眼中却透着对冥王的敬畏。“回陛下,近来被打入地狱的恶魂太多,他们的痛苦执念让河水涨了三尺。”他用长篙指着河心一处漩涡,那里正旋转着一股漆黑的力量,“连河底的怨骨都开始躁动,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生出新的凶物。”
哈迪斯的目光掠过阿刻戎河,冠冕上的星辰神格微微发亮,映照出冥界的水系脉络,五条主河像巨龙般盘踞在冥府大地上,阿刻戎河是最外侧的屏障,往内依次是哀叹之河柯寂托丝、火焰之河毗莉佛勒戈彤、遗忘之河里忒、憎恨之河斯堤克斯,它们如同五条黑色的血脉,滋养着这片幽暗的土地,却也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忽然想起,自他执掌冥府以来,除了阿刻戎河的船夫卡戎,竟从未见过其他四条河流的守护神明,那些奔腾的河水仿佛自诞生起就在那里,无人知晓源头,也无人知晓终点。
“去看看其他几条河。”哈迪斯转身时,塔尔塔罗斯的身影恰好从阴影中浮现,暗金色的袍角与他的玄色长袍轻轻触碰,激起细碎的光屑。深渊之主的指尖还残留着拔舌地狱的硫磺味,却在触碰到他时化作温柔的暖意,“你不好奇吗?五大冥河贯通冥界,不可能没有神明执掌。”
塔尔塔罗斯挑眉,伸手揽住他的腰,深渊的气息在两人周身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怨魂的哭嚎。“我沉睡的岁月里,冥界发生过太多事。”他低头在哈迪斯耳畔轻笑,温热的气息让冥王的耳尖微微发烫,“不过你想去,我便陪你。”他的目光扫过阿刻戎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条河的深处,似乎藏着连他都感应不到的力量,像一颗埋在黑暗中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两神并肩踏入冥界的腹地,脚下的土地从黑曜石渐变为凝固的岩浆,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泪水混合的诡异气味。哀叹之河柯寂托丝就横亘在前方,与阿刻戎河的狂暴不同,这条河的河面平静如镜,却泛着令人心悸的灰紫色,河水深处不断有气泡升起,破裂时发出细碎的呜咽,那是无数在地狱中受刑的恶魂流下的眼泪汇聚而成的悲泣,每一滴水珠里都倒映着罪灵受罚的场景:有的被铁链锁在烧红的铜柱上,有的被巨蛇啃噬着肝脏,有的在滚油中痛苦挣扎……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整条河都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连光线都被这怨气扭曲,变得支离破碎。
“奇怪。”哈迪斯停下脚步,指尖凝聚起一缕冥府神力,轻轻探向河面。那神力刚触碰到河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下沉,河面上的灰紫色涟漪突然变得温顺,像找到了归宿般围绕着他的神力旋转。他能感觉到,这看似充满怨毒的河水深处,竟藏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净化之力,那些罪灵的眼泪在汇入河流后,经过岁月的沉淀,竟渐渐洗去了部分恶念,化作一种复杂而矛盾的力量,既承载着痛苦,又孕育着解脱。
塔尔塔罗斯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哈迪斯的侧脸上,看着他专注探查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冠冕上的神格与河水产生共鸣时泛起的微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直到哈迪斯回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深渊之主才收敛了过于炽热的目光,轻咳一声,也伸出手,将深渊神力注入河中。
暗金色的神力与哈迪斯的幽蓝色神力在河面相遇的瞬间,柯寂托丝河突然掀起滔天巨浪。灰紫色的河水像活过来一般,疯狂地吸收着两神的力量,河面上浮现出无数复杂的符文,那是冥界最古老的文字,记载着天地初开时的秘密。
哈迪斯与塔尔塔罗斯都吃了一惊,想要收回神力,却发现那河水像长了吸盘般,牢牢吸附着他们的力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力融合,在柯寂托丝河的催化下,交织成一种全新的、既温柔又强大的力量。
“这是……”哈迪斯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格正在与这股新生力量产生共鸣,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我的投影。
话音未落,河中央的巨浪突然炸开,无数水滴在空中凝聚,化作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位约莫三岁模样的女神,肌肤像柯寂托丝河的河水般泛着淡淡的灰紫色,头发却是纯粹的幽蓝与暗金交织,像哈迪斯的夜空与塔尔塔罗斯的深渊融合在一起。
她穿着用河雾织成的纱裙,裙摆上点缀着会发光的泪珠,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盛着半罐灰紫色的河水,那正是柯寂托丝河的本源之力。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冥府的星空,右眼是深渊的暗火,此刻正好奇地眨着,看着面前的两位神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里既没有冥府的阴冷,也没有深渊的暴戾,只有纯粹的天真。
“这……”哈迪斯彻底愣住了,冠冕上的神格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突然诞生的小女神身上,流淌着他和塔尔塔罗斯的神力,以及柯寂托丝河的本源,三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一无二的神格,她是冥河的女儿,也是他和塔尔塔罗斯的孩子。
塔尔塔罗斯的反应则直接得多,他一把将小女神抱进怀里,深渊的力量在他掌心化作柔软的光垫,小心翼翼地托着那脆弱的小生命。暗金色的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向冷漠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又抬头看向哈迪斯,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将周围的雾气点燃:“哈迪斯,你看……她有你的眼睛。”
小女神似乎很喜欢塔尔塔罗斯的怀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胸前的深渊宝石,咯咯地笑着。她手中的陶罐倾斜,几滴灰紫色的河水洒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袍角,竟瞬间净化了上面残留的拔舌地狱的硫磺味,留下淡淡的清冽气息,那是柯寂托丝河特有的净化之力,此刻被她无意识地施展出来,恰到好处地呼应了哈迪斯之前的发现。
哈迪斯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一向性情冷淡,没有什么牵挂,除了塔尔塔罗斯,几乎没有什么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可此刻看着那个既像他又像塔尔塔罗斯的小生命,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好奇,看着她与两神之间无形的羁绊,他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层层涟漪。他缓步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小女神的脸颊,那肌肤冰凉细腻,像最纯净的冥河水晶。
“就叫她柯寂托丝吧。”哈迪斯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冠冕上的命运神格轻轻闪烁,为这个新生的小女神定下了神名,本来神名是世界法则直接赐予的,但这个小女神诞生特殊,世界法则并没有给予她神名。
“与这条河同名,执掌哀叹与净化。”
柯寂托丝似乎听懂了,在塔尔塔罗斯怀里点了点头,小陶罐里的河水发出愉悦的轻响。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哈迪斯的手指,将一滴灰紫色的河水滴在他的指尖。那水滴触碰到冥王皮肤的瞬间,化作一道清凉的气流,流遍他的全身,洗去了连日来处理冥界事务的疲惫,连冠冕上因维持秩序而略显黯淡的神格,都重新焕发出光泽。
塔尔塔罗斯看着哈迪斯指尖的水光,笑得更加灿烂。他低头在柯寂托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深渊的力量在她眉心留下一个小小的暗金色印记:“以后,你就是冥界的小公主。”他抬头看向哈迪斯,眼中的炽热几乎要溢出来,“我们的女儿。”
哈迪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看着柯寂托丝玩弄塔尔塔罗斯的手指。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女神的诞生,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和塔尔塔罗斯的命运更紧密地连在了一起。以往,他们是并肩守护冥界与深渊的伙伴,有着共同的目标和默契;而现在,他们多了一个需要共同呵护的生命,这份羁绊远比职责更深刻,更温暖,像柯寂托丝河深处的净化之力,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他心中的秩序。
还有几条冥河还没有探查,但此刻,哈迪斯和塔尔塔罗斯都没有心思去探查其他冥河了。塔尔塔罗斯小心翼翼地抱着柯寂托丝,生怕弄疼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哈迪斯则走在他们身侧,玄色袍角有意无意地护在外侧,隔绝了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
柯寂托丝在塔尔塔罗斯怀里渐渐睡着了,小陶罐被她紧紧抱在胸前,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她的呼吸均匀而轻柔,每一次吸气,都有淡淡的怨气被吸入体内,再呼气时,吐出的却是纯净的神力,那是她与生俱来的净化能力在自动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