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长野的天那么好” ...
-
长野县警本部新调来了一个年轻的实习小警察，还没分组，东京来的，自述最喜欢中华文化，刚来没多久，和诸伏高明警部常有得聊。
诸伏高明警部原先也是东大法学院首席，却回到了长野做起了非职业组，从县警做起，如今荣升警部，三十五岁，单身。
远看这俩人还有些相像，有人趁小警察找诸伏警部汇报实习工作的时候偷偷观察过——诸伏警部肤色白皙，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蓝紫色瞳孔。
这个小警察皮肤也很白，年轻人更加青涩，有着黑色猫眼，眼角微微上挑。
小道消息说，诸伏警部是碰到小警察想到在东京的弟弟，甚至还有说小警察因为警部一时温柔深陷进去，在偷偷追求警部。
长野一个地方很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大和敢助的耳朵里。巧了，小警察正巧要转到大和敢助的组里，空穴不来风，于是新分配的第一天，他就把人喊道面前来。
“平时要保持好和上级的距离，不要对错误的人产生错误的想法！”此时他侧对着小警员写材料，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说。
自觉讲的很委婉很温柔了。
大和警部肤色黝黑有胡渣、扎着马尾，在第一次见他的人看来可能面相凶恶，他压根没考虑过，他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也要带上点凶巴巴的意思。
大和敢助半天没有收到回复，瞬间有些发火了，不耐烦地声音大了点：“知道了没有?!”
哪知道扭过头来看，这一看，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年轻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鼻头红红，眼睛红红，眼里还有水光。
“知、、知道了。”
周围的同事们 “唰” 地从工位探出头，眼神在大和与小林之间来回扫，偷偷交换着 “原来如此” 的眼神。
——大和警部这是吃醋了？
——诸伏警部的新欢被抓包？
——长野双星要变三角恋？
“别看了！干活去！” 被大和敢助一嗓子吼回去，众人立刻缩了回去
傍晚诸伏高明外勤回来时，刚进办公室就觉出不对。同事们眼神躲闪，假装忙碌的手速快得离谱。
敢助的座位空着，小林也不见踪影。
诸伏高明敏锐地察觉到几道异样的打量。
他走到一个部下桌前，指尖轻叩桌面：“大和警官呢？还有小林？”
部下猛地站起来，头快低到胸口：“大和警部…… 把小林警员说哭了，现在带着人出去吃信州荞麦面赔罪了。”
“发生什么了？”诸伏高明眉梢微挑。
“因、因为有传言说小林警员在追求您……”部下声音越来越小，“大和警部以为是真的，就教训了他几句……”
诸伏高明扫了一眼后面几道视线，心下大约明了。
诸伏高明望着窗外漫上来的暮色，轻轻叹了口气：“处事不分轻重，非丈夫也。”
“是是是，我明白了诸伏警部。”
*
荞麦面店的热气在窗上凝了层雾。
诸伏高明掀帘进去时，正撞见大和敢助抬手揉乱小林的头发,显得很是没辙。
小林向阳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嘴里还咬着半根荞麦面，瞥见他进来，眼睛 “唰” 地亮了，含混不清地喊：“诸伏警官！”
诸伏高明在他身旁空位坐下，忽然想起小林来的那天，长野落了头场雪。
下班路上被这年轻人叫住，“诸伏警官！” 的声音脆生生撞进耳朵里。
年轻人叫住他那一刻，他也在打量对方，只觉得亲切的熟悉，却不知这熟悉从哪里来，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却又抓不住具体的影子。
下一秒小林向阳说：“在东京的时候，我见过一个人，跟警官长的有些像。他也姓诸伏。”
诸伏高明已经很久没有景光的消息了，他曾说他辞去了警察的工作。
小林当时仰着脸笑，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他说有个特别厉害的哥哥，在长野当警部呢。”
年轻人说碰见过几回，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
诸伏高明知道景光的性格，若非相熟信任的朋友，很少会跟几面之缘的人讲起在长野有个哥哥。
打那以后，诸伏高明见了他，总忍不住多聊几句，也问过他为什么会来长野。
“长野真好啊，” 身边年轻人仰头望着飘落的雪，眼里亮闪闪的，“听说这里是雪乡，我就来了。以前身体弱，没有什么正经出门看雪的机会。”
“这里的雪，这里的天，真好，好得让人觉得，就算只看这一眼，也够记一辈子了。” 他顿了顿，被冻得通红的手伸去接了一片雪花，笑着补充，“长野的天那么好，好得让人想一直待下去呢。”
*
这个人便是真狩阳向，为开启支线任务而使用了虚拟身份 —— 长野县警视厅新调来实习的小警员小林向阳。
因选择了困难模式，洞七三系统被迫下线。他在接收完任务背景、提前从商城购置好必备物品后，便传送到这里。
长野篇任务将分上中下三篇推进，此次他比柯南元年早十个月进入，此次的任务目标是大和敢助。
这位警部因追查甲斐真人案牵扯出的假释逃犯御厨，会在途中遭人暗算：眼睛被射瞎，腿被击瘸，记忆丧失，最终还会遭遇雪崩，险些殒命。
……好难。
阳向挠了挠头，直到登入困难模式才被主系统告知洞七三已被禁用。没了系统协助，再瞧着自己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模样，阳向一下子苦哈哈了。
但他向来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此路不通，便另寻他途，困难模式自有其破局之法。
支线任务里也藏着意外之喜，他没料到能这么早遇上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可此刻，高明警部显然还不知道景光的消息，他们失联很久了。
阳向的视角终究有限，不确信这个支线，究竟衔接的是哪种未来轨迹，若是原著的话……不久后，诸伏高明会收到那部带着弹孔的手机，那时，他或许会猜到，景光已在某个部门秘密行动中牺牲了吧。
*
看到大和敢助的瞬间眼泪就掉下来，是阳向完全没料到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或许是乍一见对方高大挺拔、眉眼间毫无伤疤的模样，脑海里突然闪过任务失败的图景。
那双眼睛会留下啄木鸟脚印般的伤痕，腿会跛。
念头刚起，眼泪就不受控地砸在手上。直到别人告诉他“他哭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满眼泪水。
大和敢助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砸得手足无措。他向来觉得自己是粗人，想来是方才的语气太冲吓到了新人，便索性提前下班，拽着阳向出来散心。他表达歉意的方式很直接：带对方去吃自己最爱的荞麦面。
面馆里，两人对着碗埋头吸溜，“呼噜呼噜” 的声响此起彼伏，末了又同时搁下筷子，满足地叹出一声 “啊”，动作神态竟如出一辙。
诸伏高明坐在阳向身旁，深蓝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沉静，指尖轻抵下颌，八字胡下的嘴角抿成思考的弧度。
“……所以，你们就翘班出来吃饭了？”
“多大点事。” 大和敢助抹了把嘴，“长野的信州荞麦面，一碗解千愁，不够就再来一碗。”
“对了，由衣最近在哪进修？” 诸伏高明忽然问。
阳向正埋首碗里，闻言顿时竖起了耳朵。
“由衣去东京进修了。”大和敢助吃掉最后一口，提到这件事眼神就软化，“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以前怎么劝也不想，这回相通了…半年后调回来，该喊上原警部了。”
“还得是由衣，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啊。”诸伏高明发自内心的欣慰。
“还是自己泡的咖啡好喝。”大和敢助喟叹。
“……”倒也不无道理。
阳向愣住了，他没看错的话，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上原由衣一直是大和敢助的助手，甚至为了查案不惜嫁入别人家。
这个世界支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吗。
“敢助，那你助手的位置？”
大和敢助摇摇头，抬手又薅了把阳向的头发，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快：“小林刚调过来，正好顶上。”
阳向这才愣愣地回过神，眼睛瞪得溜圆。
啊？
我？
*
从那以后的一个月，阳向在长野过上了堪称 “水深火热” 的助手生涯。
他时常对着堆成山的报告发呆：自己明明是来做系统任务的，怎么成了没编制的 “牛马”？
意义何在啊！
尤其长野警署食堂的饭，简直像喂牲口的草料，这日子没法过了！
报告要捋顺，证词要归档，证据清单要按规范重做，阳向常常熬到后半夜。大和警官但凡有空的时候，就会手把手，一句句教他如何改。
可严苛也是真的严苛。长野大案多，出勤跟吃饭似的平常，现场动作稍慢，前方就会炸响一句：“磨蹭什么！”
体能训练更是往死里练，双腿利落的大和敢助爬山追逃时像头豹子，阳向只能咬着牙死跟，肺都快喘炸了也不敢停。
啊啊啊！究竟是为什么！
他跟着大和敢助、诸伏高明跑了不少案子。第一次出现场，满地血污混着腐烂的恶臭，连几个老警员都扶着树吐了，唯独小林向阳，这看着跟面片儿似的单薄小伙子，面不改色地戴上口罩手套，紧跟着大和敢助就进了现场。
这一点着实让两位警部等一众人另眼相看，还有问小林是不是没吃早饭，所以逃过一劫的。
小林只是憨憨一笑说他“感觉还好”
——不然阳向学医那么些年，上辈子岂不是白干了。
警署里的氛围暖，有次追逃犯，大和警部后半夜才押回去，一进门发现搜查一课的人全没走，都在办公室等着消息。
听说他是第一次来长野，上班间隙，大和敢助竟还有闲心带他去善光寺，一座一千四百多年的古寺。他们去得早，天还没亮，就见有人虔诚祭拜，时不时对着僧人深深鞠躬。
寺门古铃铛的轻响飘过来，仿佛从千年前荡到耳边。循着远处望去，雪山裹在雾里，连时间都像凝住了。
离开时，阳向跟在大和敢助身后，小声嘟囔了句 “想去看猴子泡温泉”，轻得几乎不可能听见。
“啥？” 大和敢助披着军绿色外套扭过头，粗眉皱着。
“没、没什么。”
阳向低下头快步走，冷不防撞上前方魁梧宽厚的高达背影，那身绿色棉大衣硬邦邦的撞得鼻子生疼。阳向还在揉着发红的鼻头，突然听到头顶落了一句话：“改天带你去。”
阳向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嘴角已经忍不住翘得老高，小跑几步追上，和他并肩而行。
*
长野离东京有些距离，县境阔大，市镇却小，可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劲，温暖朴实，果敢麻利，善良真诚。
就像他的“雪乡”名讳，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到满天皆白，那景致总也不够看，也是他从前没见过的。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个月。
披着卡其色短款风衣的诸伏警部，身姿挺拔如松，干练沉稳，静水流深。
他们漫步在一片静谧的森林，巨木擎天，四下皆静，天地一白。
“小林要回东京了吗？”
“嗯嗯。”阳向应着，支线设定里，他本就是来长野实习的短暂过客，这样离开时才不会太突兀。可待得久了，终究是不舍。
在这里被叫 “小林”“向阳” 的日子，总让他想起上辈子，那个叫 “林向阳” 的二十二年人生。
诸伏高明瞥见他冻得通红的手，忽然停下脚步。在阳向疑惑的目光里，他摘下自己的手套，带着成年男子体温的棉绒织物轻轻套上年轻人的手。
阳向愣了一下，脑袋被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诸伏高明沉静温和地告诉他：“这一个月，你做得很好。”
“小林回去后若见到景光，替我告诉他，万事小心，我在长野一切都好，不用挂记。”
阳向说了声好。
不远处传来大和警部一如既往的大喊：“孔明！小林！快点！雪要大了！”
*
雪大了。
雪太大了——
飞扬的雪片像疯了，扑下来，积雪没过脚踝，咯吱作响，刺耳极了。
前方的路早没了形状，天底下只剩一片白，跟假的一样。
白得能吞掉乱石枯枝，要把所有藏在暗处的龌龊都裹进去。
那些黑的、红的，到底是生是死，是干净无辜，还是肮脏罪恶，全被这雪盖着，谁也分不清。
就在几天前，大和警部终于在雪山发现了甲斐真人案疑犯瘦子的踪迹。
此刻，他正独自追进这片茫茫大雪里。
*
他不许阳向跟着。
前一天，个扎着马尾、满脸胡茬的男人，在这件事上强硬得没半点转圜余地。
“这是我的私事，你出了事，我没法跟你父母家人交代。”
阳向犟回去，说父母早都不在了。
对方愣了愣，粗糙的大手按住他的脸，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力道不轻不重：“不行，你不能去。”
可阳向不能不去。无论是情分，还是任务，他都得跟。
哪怕只能远远跟着。
哪怕知道自己或许拦不住既定的命运。
那个曾经只是任务叙述中的一个名字，动漫中一个角色，一个平面的符号，是教他查案、带他吃面、一起熬过夜，待他如师如父，如兄如长的人。是真实的，真切的来到他生命中的人。
阳向说不出来心下多复杂。
他想起大和敢助教他握枪时，左眼习惯性眯起，粗热的呼吸喷在他颈后：“左手稳住，视线别飘…… 嗯，小林学得快。”
想起为查案赶山路，对方总在前面放慢脚步，等他喘着气跟上，却嘴硬 “慢死了，再不来就走了”。
…
此时的阳向浑身发冷，手上还戴着的手套，在这座大雪深山中成了他唯一的热源，不断地传递来自长野双星的另一份能量给他。
长野的雪下了多久，他心里的暖就攒了多少。那些被叫做 “小林”“向阳弟弟” 的日子，那些善光寺的晨铃与远山，荞麦面的热气，每天上班被投喂的好吃的…
这些都是长野给的，他总得还回去。
他来做了一场短暂的梦，来的时候赤裸裸来，醒了就该走，走的时候也带不走一片雪。或许只有一份诸伏哥弟或许跨越了生死的念想。
可有些东西，是能留下的。
但他可以留下些什么。
*
“嗬……嗬……”
大和敢助喘着粗气，视线死死盯着雪雾里偶尔闪过的仓皇黑影。几天前在未宝岳瞥见那瘦子的踪迹，就知道自己非来不可。
甲斐真人案的疑点尾巴，必须亲手了结。
他没肯阳向跟来。
那天在警局门口，小林向阳红着眼睛跟他犟，非要跟着。他伸手按住那孩子的脸，粗声说：“说了不行”
阳向梗着脖子：“不用你交代给谁。”
他对上那双透着倔劲的猫眼，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远处的山，声音埋在风雪里：“那也不行。”
他太清楚这雪山藏着什么。
阳向是个好苗子，眼睛亮，性子韧，不该把命赌在这种地方。
雪打在脸上，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枪，坚决地往深山追去。
*
阳向拼了命地追赶。
眼前，那道熟悉的背影突然顿住。雪雾里，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冷光闪过。
风雪迷乱了他的眼，他试图迅速甩出防护罩。
但，没有系统配合，大雪漫天，距离较长，道具无法准确定位，扑了个空。
“砰——”
枪声被风雪吞掉了大半，却像重锤砸在阳向耳朵里。
他看见大和敢助猛地晃了一下，左手捂住脸，指缝里有红渗出来，一股一股坠落在雪地上，像是绽放的凄厉的花。
那红得太刺眼了，在这片白皑皑的天地里，烧得眼睛生疼。
然后，脚下的地面开始抖。
先是震动，远处像有闷雷滚过，接着是越来越响的轰鸣，雪坡上的积雪活了，千万匹白马奔腾而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警部——！”
阳向咬咬牙，脑壳里响起任务即将失败的警报声迭起，尖啸，这预示着凶手更致命的下一枪，还有即将到来的雪崩。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扑过去一把推开捂住眼睛跪倒的男人，最后一记保底的触发型防护罩打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长野的天那么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