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她的反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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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琳眉间微皱，眼睛里的悲伤像水一样晃动。
她微微张开嘴，仿佛要说些什么，听到自己小声的吸气后又突然失了力气，紧紧地闭上嘴。
身旁一声巨响后，爱琳慢半拍地转头去看，才发现已经被磨平的教堂顶又空出个大洞。
她扭头去看瑟希，瑟希冷漠的眼睛仿佛在警告她，身后的尾巴却一刻不停地摇着。
另一边，莉莉丝笑得几乎背过气去，肩膀一上一下地抖动着。见爱琳疑惑的眼神，还朝她打个手势，奈何她笑得太厉害，爱琳分辨半天也没认出来。
爱琳心想，左右不过是瑟希干的，她不问就是了。
莉莉丝打着手势，自己却笑个不停，那畅快劲像是一股脑把自己全抒发出来了，连带着扒着她不肯放开的巴菲罗斯也微微地颤着，脸上满是笑意。
那笑却不是畅快的，爱琳很笃定，那是一种迷恋的、含着蜜糖的笑，告诉对面的人要把全部的自己都交出来的一种笑。
这种笑她也曾在别人身上见过，就是对着她，露出这种笑，仿佛对方对她有多偏爱似的。
对方似有所觉，悠悠转醒。
“神父大人！”
耳畔传来教徒夹杂着担忧的、急切的呼唤，他却毫无所觉，嘴唇还有嘴唇以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痛，血腥味在口腔内壁来回撞击着。
但是神父都顾不上了，教堂上方的一片废墟中，来自爱人的遥远的、居高临下的一瞥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他仿佛置身于十字架上，四肢躯干都受束缚。他幻想爱琳是他的观众，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着这个，他得费尽心思想找个合适的反应。
他不知道她早已跨越了死亡，他只知道她消失在眼前。
神父眼睛通红，紧紧地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因为自己跳动过速的心脏死去。
他想，还好他吸收了光明的能量，不然他怎么能活到这个时候再和她相见呢？
他觉得自己应该打个招呼，还是不用呢？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即使她与家族决裂，也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即使他们后来没说过一句话，那一定是她不想亲口否认。
这样想着，神父纠结的手心放开了被紧紧揉着、团出褶皱的衣服下摆。
然而那漫不经心的一瞥仿佛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爱琳的身影又消失了。
他怀疑自己有点精神异常，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会不会是莫名其妙到处都是的雕像。最重要的是，他觉得爱琳绝不会这样对他！
爱琳收回眼神，她确信那的确是自己曾熟识的人。但是三百年真的太长了，长得所有的曾经都能被埋葬，长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感情，一切在时间的长度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长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和过去作个告别，于是跑到瑟希的背上，准备一同离开。
莉莉丝对爱琳和神父间短暂的视线交汇一无所知，巴菲罗斯更别提，他好像受了刺激似的，视线一刻不停地黏在莉莉丝身上。
倒是瑟希，一双渗人的澄黄竖瞳直盯着爱琳看，她似乎挑了挑眉，但不太明显。因为通常情况下，爱琳很难分辨出一头龙是否挑了挑眉，一个萨姆已经够吓人的了，要不是莉莉丝……
爱琳觉得自己的思绪无比纷乱，远远看到他之后，她的想法、她的大脑控制不住地全部倾泻出来了。
她只能快些离开，因为她还有真正未完的事业，真正值得她等待三百年、只为博得一个机会的事业。
神父见爱琳头也不回地离开，内心无比焦灼，如果那不是幻影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压在心底，带着点腥甜味从身体深处涌上来。
他弓下脊背，身躯不安地颤抖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于是神父飞了起来，他的背上生出一双小巧的翅膀，精致孱弱，又像是天使翅膀的缩小版，不伦不类的。颜色灰扑扑的，带着点黯淡的死气，正如他从来都映不出一丝光的深灰色眼瞳。
那双小巧的灰色翅膀努力地扑扇着，带着神父缓慢地朝教堂顶飞去。
伯恩仰头望天，张大了嘴。他知道最好的方式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但是他还是大喊一声：“合着你会飞啊！”
下边骑士叽叽喳喳地附和着。
“会飞啊，会飞啊！”
“为什么刚刚不飞呢？”
“就是就是，非等他们要走了才去。”
对面黑袍子的教徒不甘示弱地抗议着。
“你们什么人啊，没见我们神父大人都晕倒了吗？”
“是啊，晕倒了怎么飞啊？身体这么虚弱还强撑着，神父大人真是太伟大了！”
“就是，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你们怎么自己不飞！”
萨蒙冲在最前面，不屑地“切”一声：“我不飞是我不想吗？”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什么怎么说话的，人家说话就这样，不行吗？”
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未来工作单位热火朝天的精神面貌，或欲哭无泪，或掩面叹息。
而新生们呈仰望星空派抬头望天，听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然而内心却忍不住长啸一声：父亲，母亲，现在说我想回家还来得及吗！
紫罗兰老头情绪稳定地看着下面精神迸发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不禁感叹一声：“啊，青春！”
但是他们只需要考虑怎么吵过对方就好，而校长要考虑的就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紫罗兰老头长叹一口气，飞来飞去的有什么意义。
他疲惫地微笑着，他只想知道，瑟希还打算回来吗？不能就这么被迷走了吧？
瑟希微微一笑：“真龙从不走回头路。”
莉莉丝飞速接上：“但可能绕路，或者走弯路！”
巴菲罗斯搂紧了莉莉丝，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保持了一个世纪之久，也许是为了缓解隐隐约约的酸意，那抹弧度决定开口说话：“这一点都不好笑。”
莉莉丝立刻抬头，假装威胁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在笑。”
巴菲罗斯作沉思状，刚要吐出一些酸言酸语，就被瑟希干脆利落的一声干呕打断。
巴菲罗斯显然忍受不了一条龙的干呕声，尤其是龙的体形通常要比他大很多，发出的声音也是响得惊天动地。
他转头朝正咳个不停的瑟希怒目而视。
破天荒地，瑟希朝恶魔真挚地道歉：“不是朝你啊，只是我看到恶心的东西了。”
巴菲罗斯往瑟希爪子的方向望去，迅速地被口水呛到，断断续续地咳道：“有、脏东、脏东西！”
莉莉丝从恶魔的怀里冒出头来，瞳孔骤缩，喃喃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只见神父背后薄薄一层翅膀拼命地朝上扇动着，“嗡嗡”声不绝于耳。两只手臂拼命地摇摆着，像水草一样来回招摇，努力地够着瑟希的尾巴。
众人大受震撼，兽化的见得多了，虫化还是第一次见。
莉莉丝紧闭双眼，心想，这下真成扑棱蛾子了，辛西娅姐姐怎么那么有预见性呢。
此时此刻，爱琳的心情很复杂。
她没想到他竟然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她已经和过去告别，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和他见面只可能是在对立的另一边。
但另一方面，她又能隐隐理解他。
长出翅膀和撕裂时空一样，都需要即为强烈的渴望，强烈到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才行。
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堵上自己已经长生不老的一切呢？
爱琳心中一动，眼神松动几分。
瑟希敏锐地感受到爱琳的不发一语，于是朝巴菲罗斯使个眼神。
巴菲罗斯痛苦望天，不情不愿地放慢了速度。
“嗡嗡”的声音顺着脖颈爬进龙的耳朵里，瑟希不由得打个寒战，语气不悦道：“有话快说，我们还赶着趟儿呢。”
神父手脚并用爬上了龙宽阔的背，被血丝撑得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爱琳。
他似哭似笑，话语略有些颠倒：“爱琳！我、你还记得我吧，我们之前订过婚了……”
说着，他展示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指，咧开嘴：“你看，我们的戒指，我还留着……”
“我、我好害怕，你把我自己留下，凭空消失……我以为你死了，但是我好幸运，我活到了现在，又见到了你……”
神父苍白的脸颊漫上红晕，露出一种迷醉的笑容来。
最让爱琳心惊的是，她竟然真的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幸福，和巴菲罗斯脸上如出一辙的迷恋的、含着蜜糖似的笑。
“莉莉丝也活了下来，真好，虽然我是看着她死的……我向来不喜欢她，但是你看，我们都活了下来，三百多岁的老家伙们……”
神父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凸起来，脖子上青筋梗起。
“但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神父收敛笑意，轻飘飘的一句话像羽毛，痒痒的，落在爱琳耳边，惊起一身冷汗。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女巫学校。”神父的声音又裹上了一丝甜蜜，微笑的眼，微笑的嘴，仿佛整个人飘在天上，猛然间又栽在酒桶里。
“可是我已经是神父了，你想办什么学校就办什么学校……你喜欢和恶魔合作，我也找他们合作，只是那些恶魔好笨……”
“天使也好笨，他们都不如你聪明……你一直都很聪明，我就知道能等到你，你还是那么美……”
“这世界一点都不美，这世界上的人也是，居然问的出，我爱世人吗？怎么值得我去爱……”
他的话絮絮叨叨的，被风吹得四散。
爱琳移开目光，平静的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她在想，冷静地看别人发疯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他说的什么她半点听不下去。他自欺欺人的表演由满足到癫狂，由冷漠到迷恋。
他的灵魂在被灼烧，她当然能感受到。但是她只是不发一语，凝视着他的痛苦，凝视着他抖动的肩膀、破灭的眼神、激动的双手，凝视他发出绝望嘶吼、吐出甜言蜜语的唇，凝视着嘴唇旁边的、也许是干涸的血的红色痕迹。
她凝视着，却生不起一丝同情之意。
所以，当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的吗？躲在墙角的阴影处，这样冷静地看着莉莉丝死在她怀里，这样冷静地看着她万念俱灰，这样冷静地看着她撕裂时空，然后吸收了所有光明神残存的力量。
他怎么敢说他是为了她！
他怎么敢拿走莉莉丝用生命换来的，像一只老鼠一样躲着，还妄想超越死亡？
他怎么敢！
爱琳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神父，那个痛苦地几乎要把自己的心呕出来的、蜷缩着的男人。
她冷漠地打量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评判着他，正如神父冷漠地听着别人痛苦的告解，不带一丝感情地宽恕别人。
其实都一样，根本不在乎。
神父的独白终于赢得了爱琳的开口：“约翰，你的信仰还在吗？”
三百年没被叫过的名字撞上他的耳朵，约翰猛然抬起头，像见鬼似的，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嘴终于紧紧地闭上，沉默似乎是对他的大发慈悲。
莉莉丝和巴菲罗斯紧张地用眼神交流着，但发现恶魔的眼神很快由好奇变成迷惑。
莉莉丝一拍脑袋，赶紧传过去心声：【约翰？神父竟然叫约翰？】
巴菲罗斯点点头：【是啊，之前从来没听人说过神父还有名字。】
瑟希脊背都僵直了，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打扰到背上的爱琳和约翰。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等待爱琳的反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她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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