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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习题集下的便当 ...

  •   桐城的深秋,天空是洗旧了的灰蓝色调,阳光稀薄得像兑了水的牛奶,吝啬地洒在校园冰冷的水泥路上。寒风卷起枯黄的香樟叶,打着旋儿,发出干涩的簌簌声,像无数细小的叹息。林晚星裹紧了单薄的校服外套,指尖冻得微微发麻。她刚从食堂出来,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准备穿过喧闹的中庭回教室。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特有的、混合着油烟和廉价香料的油腻气味。学生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盒,或是刚从校外小摊买来的煎饼、手抓饼,食物的暖香和青春的喧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校园午间图景。

      晚星低着头,脚步匆匆,只想快点穿过这片嘈杂,回到相对安静的教室角落。就在她经过教学楼侧门旁那排高大的香樟树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树影婆娑的角落里,一个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靠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江沉。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眉眼。洗得发白的黑色帆布书包随意地搁在脚边。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去食堂或校外,也没有加入任何喧闹的人群。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像一株生长在贫瘠石缝里的寒松,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吸引晚星目光的,是他摊放在膝盖上的一本厚厚的习题集,以及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极其简单朴素的馒头。

      白色的、没有任何馅料、甚至看起来有些干硬的馒头。

      他正低着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那双能解开最复杂竞赛题、能画出冰冷完美坐标轴的手——小心地撕下一小块馒头,然后极其缓慢地、近乎机械地送入口中。没有汤水,没有配菜。他就着深秋凛冽的寒风,一口一口,安静地咀嚼着。那动作专注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精密的演算,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清寒。

      消毒水那清冽到刺骨的气息,似乎也被这深秋的寒风吹散了些许,但晚星知道,它依旧固执地萦绕在他周身,如同无形的铠甲。

      这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扎进了晚星的心口!

      便利店的深绿围裙、生疏扫码的手指、手背上渗血的暗红痂痕……昨晚那些冲击性的画面,如同被按下了重播键,瞬间在她脑海里炸开!原来……便利店的兼职是真的,他“宝贵”的时间是真的被生存的齿轮残酷地切割着,原来……他那份被反复强调的“宝贵”,背后是这样的代价。

      一个馒头。
      就着寒风。
      在冰冷的石阶上。

      巨大的酸涩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晚星。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又干又痛,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灼热的酸胀感。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微凉的指尖撕开那干硬馒头时的触感,想象那寡淡无味的食物滑过他喉咙的滞涩。那股酸涩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几乎握不住怀里的书本。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个角落,大口地、无声地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尖锐的疼痛。

      不行。
      不能再看下去。
      再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失控地冲过去,做出什么更让他难堪的事情。

      晚星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角落,脚步踉跄地冲回了高二(1)班教室。午休时间,教室里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同学趴在桌上小憩,或者低声交谈。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将书本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引来旁边同学诧异的侧目。她顾不上道歉,颓然坐下,双手紧紧交握,冰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印痕,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感来转移心口那股窒息般的闷痛和汹涌的心疼。

      那个坐在寒风中啃着冷馒头的孤寂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与昨晚便利店灯光下那个穿着深绿围裙、被生活重压碾过的少年影像,重叠、交织,形成一幅无比清晰、无比沉重的画面。那份沉默的清寒,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动,在她混乱而酸涩的心绪中疯狂滋长。

      下午的课程,晚星听得魂不守舍。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复杂的物理公式,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在她耳边化作遥远的背景噪音。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飞向家里的厨房。

      妈妈做的红烧排骨,色泽诱人,软烂脱骨,浓郁的酱汁包裹着每一块肉,香气仿佛能透过记忆钻进鼻腔。
      还有她最拿手的清炒时蔬,翠绿的菜叶在滚油里翻腾几下,保持着最鲜嫩的色泽和爽脆的口感,点缀着几颗莹白的蒜瓣。
      保温桶……家里那个粉色的、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桶,保温效果很好。还有干净的白米饭,要压实一点,这样送到他手里时还是温热的……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以惊人的速度疯长,瞬间填满了她所有的思绪空隙。一种混杂着巨大勇气和近乎自毁般忐忑的情绪攫住了她。她知道这很冒险,甚至可能愚蠢。他那样冰冷疏离,自尊心强得像一块钢板。便利店的“撞破”已经让那道屏障更加坚固,她这样突兀的关心,会不会被他视为怜悯?视为一种更深的冒犯?会不会……彻底毁掉小自习室里那仅存的、沉默的“义务”?

      想到他可能露出的冰冷审视,想到那句毫无温度的“没空”,晚星的心就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恐惧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可是……可是那个寒风中啃着冷馒头的身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那份深入骨髓的清寒和孤寂,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顾虑。

      不能让他再这样了。
      至少……不能让他明天中午,还只能啃着冰冷的馒头。

      一股近乎悲壮的勇气从心底涌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放学铃一响,晚星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磨蹭,没有去关注那个靠窗角落的身影是否离开。她背着沉重的书包,脚步飞快,几乎是跑着穿过暮色渐浓的校园,跑向公交车站。心跳在奔跑中失序,一半是因为奔跑,一半是因为那个在她胸腔里疯狂鼓噪的、带着巨大风险的念头。

      回到家,厨房里飘出熟悉的饭菜香。妈妈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星星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妈妈回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嗯……今天作业少。”晚星含糊地应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妈,今天的红烧排骨……能多做一点吗?我想……想带点明天中午吃。”

      “带饭?”妈妈有些意外,随即笑起来,“好啊!难得你想带饭,妈给你多盛点!保温桶在柜子里,自己拿啊。”

      “谢谢妈!”晚星几乎是扑向橱柜,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粉色小熊保温桶。她拧开盖子,仔细检查着里面的隔层是否干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认真。

      厨房里氤氲着温暖的水汽和诱人的食物香气。妈妈将炖得软烂喷香的红烧排骨盛出来,浓郁的酱汁包裹着每一块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接着是清炒翠绿欲滴的上海青,油亮亮的,点缀着洁白的蒜片。晚星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压实,再仔细地铺上一层排骨,最后盖上碧绿的青菜。每一个步骤,都看得她心头发紧,指尖微微颤抖。

      当妈妈盖好保温桶的盖子,将那个承载着她巨大勇气和忐忑的小熊保温桶递给她时,晚星只觉得手心一片湿冷的汗意。

      “喏,装好了。明天中午记得吃,别放凉了。”妈妈叮嘱道。

      “嗯……知道了,妈。”晚星的声音有些发紧,她迅速接过保温桶,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我……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怀里的小熊保温桶沉甸甸的,温热的触感透过桶壁传到手心,却丝毫无法温暖她冰凉的手指和狂跳的心脏。

      怎么办?
      真的要送吗?
      明天……要怎么放?什么时候放?

      巨大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她仿佛已经看到江沉发现这个突兀的粉色饭盒时,那骤然冷下去的眼神,那冰封般的审视,甚至可能是毫不留情的拒绝……光是想象那个场景,晚星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抱着保温桶,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窗外的夜色浓重,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幕布。书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页脚那两个歪歪扭扭的“根号房子”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孤单。

      不行。
      不能退缩。
      那个冷馒头……她不能再看到了。

      第二天清晨,晚星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醒来。一夜的辗转反侧,那个粉色的小熊保温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将它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最里层,仿佛藏匿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书包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走进教室,她的目光几乎是立刻、不受控制地投向那个靠窗的角落。

      江沉已经到了。他依旧保持着那个熟悉的姿势,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冷硬而专注。黑色的帆布书包放在脚边,那本厚重的竞赛习题集摊开在桌面上。他握着笔,笔尖在纸页上快速移动,发出那种冰冷的、高效的“沙沙”声。仿佛昨天中午那个坐在寒风中啃冷馒头的身影,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

      消毒水的清冽气息,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依旧丝丝缕缕地钻进晚星的鼻腔。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书包里那个保温桶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整个上午,晚星都坐立不安。数学课上,张老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她的视线无数次飘向那个角落,又无数次慌乱地收回。每一次下课铃声响起,她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手心一片湿冷。时机……她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他离开座位,教室里又人不太多的时机。

      中午放学的铃声,像一道催命的符咒,尖锐地响起。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桌椅挪动的声音、说笑声、收拾书包的窸窣声汇成一片。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涌向门口,奔向食堂或校外。

      晚星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假装慢吞吞地收拾着文具,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那个靠窗的位置。

      江沉合上了习题集,动作干脆利落。他站起身,单肩挎上那个洗得发白的黑色帆布书包。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侧身,似乎是在整理桌肚里的东西。他的侧影挡住了桌面上那本摊开的厚重习题集。

      就是现在!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没人注意角落里的她。

      一股巨大的、近乎窒息般的勇气驱使着晚星。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她像一只受惊却又目标明确的兔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她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冲到了江沉的座位旁。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张旧课桌,桌面有些斑驳的划痕。那本承载着他星辰大海的、厚重的竞赛习题集,就摊开在桌面上,深奥的符号和图形如同神秘的密码。空气里,属于他的、那清冽到刺骨的消毒水气息,比平时更加清晰地笼罩着她,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晚星甚至不敢呼吸。她颤抖着手,飞快地拉开书包拉链,指尖触碰到那个温热的、带着小熊图案的粉色保温桶。她的动作快得像是在拆卸炸弹,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桶从书包里拿出来,又飞快地、轻轻地、将它塞进了江沉摊开的习题集下面——那个深邃的、带着他气息的桌肚空间里。

      保温桶光滑的表面触碰到冰凉的桌板内壁,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在晚星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尖冰凉。做完这一切,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个角落,不敢确认保温桶是否放好,更不敢想象江沉回来发现它的场景。

      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阵被狂风卷走的风,低着头,死死抱着自己空空的书包,朝着与教室门口相反的后门方向,狼狈不堪地、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一路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脸上灼人的热度和心口那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

      她跑过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她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回家。她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后面那片偏僻的小花园,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面,才扶着粗糙的树干,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生疼,胸口剧烈起伏。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烈的奔跑和紧张而有些模糊。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光秃秃的梧桐枝桠,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空白。

      完了。
      她真的做了。
      那个粉色的小熊保温桶,像个突兀的、不合时宜的闯入者,被她强行塞进了他冰冷的、属于绝对理性和消毒水的世界里。

      他会怎么想?
      会愤怒吗?会觉得被冒犯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自以为是吗?会不会……把它直接扔进垃圾桶?

      想到那个可能,晚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后悔涌了上来,混合着刚才那灭顶的恐慌,让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湿意。

      她背靠着冰冷的树干,慢慢滑坐到同样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初冬的寒气透过薄薄的校服裤子侵入肌肤,她却感觉不到冷。怀里空空的书包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抱住,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间在巨大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粘稠而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声,远远地、模糊地传来。

      晚星像被惊醒的梦中人,猛地抬起头。她必须回去了。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着依旧狂乱的心跳和脸上的热意,用手背用力擦了擦有些发酸的眼角。她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一步一步,朝着高二(1)班教室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教室门口,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晚星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走进了教室。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第一时间投向了那个靠窗的角落。

      江沉已经坐在了座位上。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依旧冷硬。那本厚重的竞赛习题集摊开在他面前,笔尖已经开始了它冰冷而高效的“沙沙”旅程。消毒水的气息无声地弥漫着。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果然……没有反应。
      他是不是根本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但根本不屑一顾?那个粉色的小熊保温桶……是不是已经被他像处理垃圾一样,冷漠地丢弃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向自己的座位,脚步虚浮。就在她经过江沉座位旁边那条狭窄的过道时——

      她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就在江沉摊开的、那本承载着深奥宇宙奥秘的竞赛习题集的右下角边缘,极其不起眼的地方——

      一小块酱红色的、极其细微的油渍。

      那颜色,那质地……
      分明是她妈妈做的、浓油赤酱的红烧排骨的痕迹!

      那点油渍,像一颗微小却刺目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晚星死寂的心湖!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他打开习题集,发现了下面那个突兀的粉色饭盒。他或许有过瞬间的错愕,或许有过冰冷的审视,但最终……他打开了它。他吃掉了里面的排骨和青菜。那点不小心沾染上的酱汁,就留在了这本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习题集上!

      他没有扔掉!
      他没有无视!
      他……吃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强烈的酸涩和一种近乎失重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晚星心中所有的堤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脸颊再次滚烫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慌,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晕眩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哽咽。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她飞快地低下头,脚步有些虚浮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僵硬地坐下,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摊开一本练习册,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滔天巨浪,但目光却完全无法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上。

      消毒水的清冽气息,依旧固执地盘踞在空气里。
      但此刻,晚星却仿佛从那冰冷的气息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属于食物的、温暖的余烬。

      那本沾着一点酱汁的、冰冷的习题集,像一座沉默的坐标。
      而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油渍,就是坐标上,一个被点亮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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